一聽這話,陳士奇等人,便立刻恭聲豎著耳朵聽了起來。同時心中想著,興國公如此鄭重,怕不是小事。
只聽張明偉嚴肅地對他們說道:“我領軍于年初二過蜀道,糧草不方便攜帶;而孫總督那邊的糧草存儲也有限,因此,大軍所需糧草,得要成都府提供。”
一聽這話,陳士奇不由得松了口氣,不就是將近五萬騎軍的糧草么?成都府地處成都平原,自從有了都江堰之后,最是富饒不過。賊軍一開始鬧得兇之后,成都府便開始囤積糧草的,這肯定是有的。
于是,他連忙陪著笑臉說道:“國公但請放心,下官必定保證大軍供應!”
光是之前秦良玉從蜀王那邊要來的錢糧,都夠興國公的騎軍用上一陣了。畢竟之前時候,還以為戰事至少要堅持到開春,而秦良玉又是獅子大開口的。
“好,這是小頭!”張明偉聽了,繼續嚴肅地說道,“如今成都戰事雖然結束,但此戰最為重要的,不是打敗賊軍,而是如何安置這些俘虜。眼下戰果雖然沒有報上來,可五十萬俘虜,還是有的。安置整編他們所需的糧草,也必須得由成都府來出!”
一聽這話,陳士奇不由得傻眼了。
五十萬啊,而且說不定更多,這么多人的糧食,這去哪里要啊?總不能,又去找蜀王,還有其他鄉紳再要吧?這戰事都結束了啊!
這么想著,他忽然感覺心口好像又痛起來了。
不過此時畢竟在興國公面前,他沒敢找這個借口開溜。
而劉之勃聽到興國公的要求之后,等了一會,發現身份最高的四川巡撫竟然沒吭聲了,便轉頭看了他一眼,發現他臉上有為難之色。
于是,他又轉回頭,看向秦良玉,剛好看到秦良玉也看向他。
心中有了主意,便立刻向興國公稟告道:“國公,這么多人的糧草,不知道要支撐到幾時?”
張明偉自然是在觀察著他們的,見陳士奇沒敢答話,而是這個青袍的巡按回話,心中有了初步的印象,當即回答他道:“自然是妥善安置他們,讓他們能生活下去,不至于重走賊路!”
朱媺娖一直聽著,并不答話。因為她其實知道,國公早就想好了怎么做,畢竟在蜀地之外,都已經做過兩回了。眼下這么問,估計更多的是了解這些官吏。
此時,一聽張明偉的話,劉之勃的眉頭也是一皺,稍微一想,便立刻回答道:“國公,這人數之多,怕是不好安置。不過蜀地土司,幾乎都參與作亂。如今他們又在成都府外慘敗。如若國公能領兵攻打土司領地,則便能安置這些俘虜,還能順道改土歸流,是最好的安置之法。”
說到這里,他頓了頓,發現興國公好像對這話很感興趣,便又連忙補充說道:“只是這些土司領地,如果為首的土司等人沒有抓到或者擊斃的話,怕是不好攻打。”
秦良玉聽到這里,便也站起來,雙手抱拳,向張明偉解釋道:“不怕土司和朝廷大軍交戰,就怕他們避而不戰,這才是最頭疼的事情。另外,那李自成所部還占據重慶府等各處地方,國公怕是短期內無法分兵。暫時的錢糧,末將已經向蜀王要過一次,可以再去要。地方鄉紳那邊,也可以去要,總能支撐一陣。可戰事持久下去,蜀地怕是支撐不起!”
聽到這話,張明偉心中一動,便問道:“你已經向蜀王要過了?當時情況如何?”
邊上的陳士奇一聽,便看了一眼興國公身邊的坤興公主一眼。人家這是家里人來了,幸虧自己當初沒有開這個口,估計這下子秦良玉的好印象要沒有了。
因為蜀地的封閉,他是不知道外面的情況。要不然,知道興國公專捋藩王的羊毛,哪怕在進蜀地之前,還專門捋了一把漢中瑞王的羊毛,他就不會這么想了。
秦良玉有感興國公和坤興公主剛才對她的禮遇,便實事求是地把當時的情況做了稟告。
劉之勃一邊旁聽,一邊也是偷眼瞧了下坤興公主,見她好像并不在意的意思,便放心了不少。
張明偉在聽完秦良玉的稟告之后,轉頭看了一眼陳士奇,當即點頭說道:“蜀王這邊,我這邊剛好有封瑞王的信要送去,就由我去吧!其他地方鄉紳那邊,我派錦衣衛給你,由你和巡按一起去征集錢糧。”
一聽這話,劉之勃頓時心中一喜,因為他知道,興國公是贊同他之前的做法,才會給他安排這個差事。有錦衣衛一起跟著,這讓他更是心中有底。
于是,他便立刻和秦良玉領命。
陳士奇的官場嗅覺自然也是靈敏的,要不然,也做不到四川巡撫的位置上。此時聽到興國公的安排,他便知道,自己不討興國公的喜。
不過回頭想想,算了,不討喜就不討喜了。得罪藩王,得罪地方鄉紳,雖然能一時討國公的歡心,可長期看,絕對是有害無益。
張明偉果然沒有再理這個四川巡撫,而是查看了吳三桂的傷勢,讓他好好養傷,順便把祖大壽的密信給了他,同時,自然也讓人把遼東的情況告訴下他。
至于張明偉自己,則先入城去見蜀王了。
其實吧,如今成都這種情況,就算沒有瑞王的信,張明偉也是鐵定要搞蜀王的。不過有瑞王的信,他不介意以瑞王這信作為由頭的。
果然,滿心歡喜成都解圍了的蜀王朱至澍,有心想巴結興國公,結果才高興一會的功夫,然后就呆若木雞,心中那個恨啊,如果瑞王在他面前,信不信能直接打起來。
他瑞王癡迷佛事,想跑去天竺他不會攔著,可不要把他也拉去。就那天竺,哪有蜀地來得好!
張明偉看著他的表情,順便再給他一刀道:“殿下皆是如此深明大義,我也是深感佩服,因此,便答應了瑞王殿下的要求,已經上奏皇上,估摸著這會兒,皇上肯定是準奏了!”
說到這里,他還笑著對朱至澍說道:“殿下放心好了,皇上從未駁過我的奏章,肯定是準了的。”
孤放心,孤放哪門子心啊!啊啊啊啊啊……
朱至澍不敢說出來,就在心中哭喊。此時的他,真想大哭一場啊!瑞王那老東西,和他沒完!
朱媺娖在一邊看得心中好笑,先生有的時候也是,如此捉弄別人,真是開心!
她完全沒有一點自覺,覺得這些藩王是朱家人,會有感情什么的。對她來說,知道了后世歷史之后,對于這些藩王,她肯定是能捋多少羊毛就捋多少羊毛,中興大明才是最重要的。
張明偉看著朱至澍,繼續給他加料道:“另外還有一點,還是要讓殿下知曉配合的。”
還有?朱至澍聽了,不由得心中非常地苦悶,都不想理這個興國公了。
張明偉才不管他臉色好看不好看,直接對他說道:“平賊最關鍵的,不是打敗他們,而是安置他們,讓他們能有活下去的希望,如此他們才不會造反,蜀地才能真正得到太平!而城外有五十萬以上的俘虜,必須要得到妥善安置。按照開封周王、武昌楚王那邊的做法,蜀地也是要這么做的。如果殿下有什么想法,或者得到什么補償,可以上奏,皇上是會酌情考慮的。”
“……”朱至澍聽了,頓時臉色一白,雖然他不知道外面的事情,可聽這語氣,他就知道還要大出血。
你走,你走,孤不想見你,永遠都不想見你!
朱至澍心中如此喊著,可真這么喊出來,他卻還是不敢的。畢竟他再孤陋寡聞,那也知道,這位興國公的權勢比起天啟朝的九千歲都要大的。哪怕他是藩王,也照樣得罪不起的。
努力平復了下心情,朱至澍聲音不大地問道:“孤要怎么做?”
“很簡單,把封地都交出來,也是殿下就藩海外,可掌軍政大權的前提。”張明偉說得很輕松,卻讓朱至澍的臉色一下白得很嚇人。
不過朱至澍還沒來得及回話,張明偉就又補上一句道,“蜀地如今的局勢,這一點是沒得商量的。”
蜀王可是從洪武時期就已經存在了的,他的封地,至少名義上的封地,幾乎是把成都平原的糧田都給囊括了進去。這么多的糧田,足夠安置整個蜀地的俘虜了。
張明偉在進川之前,就已經想好了要這么做。要不然,蜀地百姓怎么安置?流賊叛軍怎么平定?還有改土歸流,又如何進行?關鍵,就是要拿到蜀王的封地!
“啪嗒”一聲,就見朱至澍沒有坐穩,直接滑到了地上。
邊上伺候的內侍和宮女一見,頓時大驚,連忙去扶,同時大呼小叫著,好像出了天大的事情一般。
朱至澍本來是想趕緊起來的,畢竟這有點丟臉。可是,聽到這么大的動靜,他忽然靈機一動,雙眼一閉,“暈”了過去。
這一下,現場就更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