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話一說出口,頓時,在屋子里的每個人,幾乎都是瞠目結舌。
要知道,眼下的大明,也就是這些海盜出身的,才有大海大洋的概念。
不過哪怕是他們,也僅僅到此為止,最多是知道個南洋。就這,也已經沒有了開拓的心思,不過影響力還是有的。
但是,除此之外,就算是鄭芝龍等人,那也是想都沒想過。從來就沒想過,去紅夷,佛郎機人來的地方看看,去看看他們那邊到底是怎么樣的?
還有,西班牙人的寶船是從大洋的那邊過來,到呂宋走一趟,再經過倭國回去大洋的那邊。他們所看到過的那些風景,又會是怎么樣的?鄭芝龍等人毫無興趣,更不關心,想著去插手看看。
可如今,他們驟然聽說,朝堂上位高權重的興國公,竟然有如此地志向:在大海大洋能到的地方,都有大明水師的存在!
真得,如果此時有人說天上飛來一個神仙,都比這個事情要來得靠譜一點!
因為,大明朝廷開國以來,除了永樂年間之外,其他時代,那還有半分開拓進取之心,目光只所及,也就只有大陸上而已。
對于朝堂上的那些人,包括皇帝在內,他們根本就沒有大海大洋的概念!
在這種背景之下,突然冒出一個人,說以后要比鄭和那個時候還要瘋狂,畢竟鄭和那時候,可也不敢說,在大海大洋能到的地方,都有大明水師的存在!
屋子里很是安靜了一會,鄭家幾兄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是滿臉詫異,卻都沒有說話。
不知道為什么,鄭福松看著他們,心中突然冒出了一句話:燕雀安知鴻鵠之志哉?
不過這話他也只敢在心里想想,真要敢說出來的話,估計會被他爹打死,肯定不留手!
但是,鄭福松雖然沒說這話,可也很享受,看到自己的爹和叔叔們那么震驚的樣子。
過了好一會之后,鄭芝龍才回過神來,喃喃自語地說道:“這怎么可能!朝廷連戰船都沒有,還想著打我的主意!”
聽到這話,鄭鴻逵等人,都是附和地點點頭。那個興國公,怕是在說大話吧?
鄭福松一直盯著他們的表情在看,此時也猜出他們在想什么,便馬上對他爹說道:“興國公還跟孩兒說過,以我大明的國力,想要造船暴兵,并不是一件難事。而且他還知道比西夷更好的戰船打造之法,知道整個世界是個什么情況!他也和當今皇上討論過,太子也在場,都同意將來,就是要揚威異域,遠超漢唐!”
“造船暴兵?這是什么鬼?”鄭鴻逵聽得不明其意,“造船還好說一下,這暴兵是指殘暴的朝廷官軍?”
當初鄭福松也不明白,因為這個其實是后世的游戲用語,這個時代當然沒有。因此,他有過問,這時剛好充當了一回老師,看著他叔說道:“造船暴兵,就是說只要朝廷愿意,能在短短地幾年時間內,一下增加幾個福建水師這么多。”
聽到這話,鄭氏兄弟們又都無語了。
如果到時候,大明真得天下太平,國力恢復的話,以大明的人力物力,這個造船暴兵,似乎還是真不是難事!
可是,總不能就因為興國公的野心,朝廷就真得這么做了吧?
鄭芝龍這么想著,就覺得這個事情還是不大靠譜。
“對了!”鄭福松說到這里,忽然想起什么,便連忙補充道,“朝廷以后不是要把藩王都分封到海外去么?這就需要數量龐大的水師了。”
一聽這話,鄭芝龍便立刻想起來了,好像還真有這么一回事,就是那個周王了。不過自己當初看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壓根沒當真。
他正在想著,鄭福松又轉述張明偉當初說得話,有的是對他說的,有的是對太子說的,他聽到的。總之,他把和這個事情有關的消息,全都一股腦地倒了出來。
于是,慢慢地,一整個朝廷將來的國策思路就都清晰起來了。
百姓活得艱辛,藩王所占田地甚多,土地兼并嚴重,然后便是轉移藩王,騰出國內足夠需要納稅的土地,分攤百姓負擔,朝廷中興,這就需要水師,需要擴張。另外,興國公還說海外有無數的金銀鐵礦,這個朝廷也是要的。
這么看來,海外還真不是蠻荒之地!
理清了這個思路,鄭芝龍就立刻低著頭,結合鄭家該怎么做這個問題,立刻深思起來了。
其他人看到他這樣子,都知道他在想重要的事情,便都不敢打擾,安靜等待。
這中間,鄭福松他娘悄悄地過來看了一回,發現沒有大吵大鬧,便放心地走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鄭芝龍才抬起頭來,臉色認真地對他的幾個兄弟說道:“福松要的戰船,我準備給。另外,老四是武舉人出身,就去幫著福松,也能混個一官半職,等到將來,會有更大的前景。你們看如何?”
雖然說,能有今天,是兄弟齊心的結果。但是,鄭芝龍才是老大,如果沒有他,壓根就沒有鄭家的今天。他的決策,一直以來,都證明是對的。
鄭家幾個兄弟互相看看,隨后一起看向鄭芝龍,點了點頭道:“都聽大哥的!”
邊上的鄭福松聽得眉開眼笑起來,果然是興國公一封書信,自己爹就會同意啊!
鄭芝龍轉頭看到兒子那么開心,立刻想起這么一來,兒子都是副將了,他還是游擊,看他這得意的,以后尾巴還不翹到天上去?
于是,他把臉色一沉喝道:“你高興個什么勁?就憑你,知道水師該怎么打海戰么?都不知道自己幾斤幾兩……”
他的話還沒說完,就被興奮中的鄭福松給打斷了:“興國公說了,讓我好好學便是,將來有一天,必定青出于藍而勝于藍,揚威異域!”
“你……”鄭芝龍一聽,又想訓他,不過回頭一想,這也是好事啊,不管他再有多大的能耐,還不是要叫自己爹!
這么想著,他提起的那股要訓鄭福松的勁就下去了,變得和藹悅色地吩咐道:“知道就好,要好好學,做人謙虛一點,低調一點,平時有什么事情,多向你四叔請教!”
鄭芝龍的這個態度,這番話,反而讓沒有想到的鄭福松一愣,不過他立刻就回過神來,當即用力點點頭道:“父親放心,孩兒曉得!”
于是,事情就這么定下來了。
鄭芝龍和幾個兄弟商量了一陣之后,又把手下心腹也給叫了過去,開了一個擴大會議,最終決定選派那些戰船讓鄭福松帶去北方,搭建登萊水師的骨架。
商量完了之后,早已候在外面的鄭福松他娘便笑瞇瞇地進去,親自對一眾人等說道:“都說國公的那個土豆宴好吃,我這都整了一大桌出來,大家都一起去嘗嘗味道吧?”
哪怕是憑著鄭家的勢力,要想這么短時間內整出一桌子他們沒有吃過的土豆宴,確實是不容易的,能看出,鄭福松他娘,為了他這個兒子,是真得花心思。
聽到他這話,鄭芝龍便先一揮手說道:“走,大家一起吃吃那個糖醋土豆去!”
不知覺間,他記住了兒子喜歡吃得這道菜。
而這個時候,遠在湖廣這邊,張獻忠所部流賊的軍師徐以顯,越來越感覺到情況的不妙。雖然沒有怎么打大戰,甚至連哨探的接觸戰都很少,可是,他就有一種大敗的感覺。
知道情況不妙的他,這一日找來李定國,嚴肅地交代他道:“我去天授府找大王,有緊急軍務商議,你且看好了這里,不得有任何閃失!”
“好的。”李定國聽了,當然只能是這么回答的。
不過徐以顯不放心,就又提醒道:“千萬不能馬虎大意,你這里一旦有失,我們大西會非常危險的。這次的局勢,很以往很不一樣。如果你不想看到兄弟們都慘死的話,就記住我的話!”
“好的!”李定國聽了,還是這么回答道。
事實上,張獻忠也訓過李定國了。
徐以顯聽得還是不放心,可是,他覺得他必須去找張獻忠了,因此只好對李定國道:“我很快就會趕回來的,記住,對于那些動搖了的叛徒,千萬不能手軟,否則后果真得不堪設想!”
“我知道!”李定國總算這次改了個說詞。
最終,徐以顯便以最快地速度趕去武昌了。
而此時,張獻忠也在為南方艾能奇進攻長沙的攻勢不順而惱火。
如果在原本的歷史上,張獻忠是輕松拿下了長沙府,甚至還攻入了江西,威脅應天府在西邊的屏障。
可這個位面上,因為周王和楚王兩人的不同做法所導致完全不一樣的后果,讓地方官再也不敢輕視,那些鄉紳也不敢一毛不拔,因此,流賊的攻勢再沒有歷史上那么容易,也就可想而知了。
此時,張獻忠見到徐以顯出現在他面前,不由得一驚問道:“怎么,黃州府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