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軍帳內寂靜無聲,很顯然,一時之間,所有人都沒有好辦法。
正在這時,帳篷上響起了“沙沙”的聲響。
牛金星一聽,頓時大喜,連忙對李自成說道:“大將軍,又下雨了!”
確實是雨滴的聲音,李自成聽了,面色好看了一點道:“看來是雨季到了,如果連綿下雨的話,朝廷官軍的火器多少總能受到影響,對我軍是有利的!”
“這是天助大將軍也!”牛金星一聽,連忙恭維道。
其他頭目聽了,也正準備跟著恭維時,忽然就聽到坐在李自成邊上的羅汝才不陰不陽地說道:“前天也不知道是誰說這下雨是天助,害得我們差點大敗,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雖然他說得是事實,可是這語氣,陰陽怪氣地,讓人一聽就很不爽。
一只虎李過聽了,頓時怒喝道:“曹操,你這是什么意思?”
“什么怎么回事?”羅汝才手下大將立地虎一聽,頓時大怒,跟著大喝道,“難道說錯了么,沒有這回事?”
劉宗敏聽見,立刻站了出來,用他寬闊的胸膛頂著立地虎道:“聽著不爽怎么了?”
羅汝才這邊的人見了,也立刻擁了出來,而李自成的手下,自然也不怯,這中軍帳內,頓時就火藥味十足。
“夠了!”李自成看到這里,陰沉著臉,怒喝一聲道,“這是軍議,商量敵情的時候,你們要打架,出去打去!”
他發飆了,這些人終歸是要給他一點面子,便各自歸入隊列中去。
李自成重重地“哼”了一聲,似乎是再次表達不滿,隨后才轉身對羅汝才道:“老羅,如今之際,還是要靠你。不知道你有什么想法,拔除這股官軍?”
在流賊軍中,有這么個說法,李自成擅長攻城,羅汝才擅長野戰。在原本的歷史上,就是他們兩人聯合起來之后,才在中原連敗官軍,最終確立了流賊的優勢。
后來,羅汝才被李自成所殺之后,大順軍的野戰,就基本上沒有贏過,一敗再敗,最終敗沒了。
此時,李自成問話,羅汝才也得給面子,便收了陰陽怪氣地說法,淡淡地說道:“這支官軍估計是朝廷最強大的精銳,是下了大血本的。要想打敗這樣的朝廷精銳,肯定不容易。我有一計可破之,只是就怕你舍不得?”
他這話,李自成也承認,這支朝廷官軍,光是自生火銃就有四五千支,這在以前壓根沒有見到過,甚至連普通軍卒都有皮甲,不是下了血本才是怪事。
“說吧,有什么計策?”李自成沉吟著說道,“只要能打敗這支朝廷精銳,以后朝廷就再也不會對我們有什么威脅了!”
羅汝才聽了,當即盯著李自成回答道:“官軍的騎軍少,拿你的騎軍和他耗,把他們的騎軍耗掉,野戰之下只是步軍,那就是待宰的羔羊!”
“這……”李自成一聽,很是猶豫,最終又問道:“難道就沒有別的方法了么?”
羅汝才聽了,就知道他不會答應。畢竟每個人手中的騎軍,那都是好不容易積攢下來的,是安身立命的根本。
他沉吟片刻之后,又淡淡地說道:“辦法也還是有,就是要費些時候。”
一聽這話,李自成頓時大喜,連忙問道:“費點時間倒是沒關系,有什么好辦法快快說來!”
羅汝才聽了,并沒有急著開口,而是掃視一下中軍帳內的那些人,特別是盯著劉宗敏等人一眼,帶著一絲不屑,就好像說,看,還不是要來求我!
過了一會之后,他才緩緩地說道:“那個什么興國公不是號稱愛民如子么?那就去周邊抓些老弱婦孺過來,他要敢殺,什么愛民如子的虛偽,狗屁不是!要是不敢殺,精銳跟上,不就搞定了?”
李自成一聽,有點詫異,搖搖頭道:“都是貴為國公了,又豈會真的有婦人之仁!而且兩軍陣前的事,只有敵我,殺了也沒人會說什么?”
事實上,他其實還有一個顧慮。
就是這時候的他,已經開始在轉型,不負當年那樣做事毫無顧忌。甚至周邊打下來的地方,都派了手下去治理,又是什么“開門迎闖王”的輿論攻勢,都在為他下一步真正爭霸天下做準備。
如果這個時候,他又去干當年的事情,把明顯是老弱婦孺的趕去當炮灰,那他之前辛苦付出的口碑就全完了。
羅汝才顯然看穿了李自成的虛偽,只是嘴角一裂,笑了下,也不言語了。
李自成只好看向自己的軍師,問他道:“不知道軍師有什么良策?”
事實上,羅汝才所說得兩條計策,宋獻策都有考慮過。不過這兩條計策都不是好計策,因此,他便沒有提。
此時聽李自成問他了,便只好斟酌著說道:“大將軍,我軍之優勢,在于兵多。不如合圍之,斷其補給。而火器最賴補給,一旦沒有了火藥,便是燒火棍一根,朝廷官軍的戰力便會大減。只是如此一來,可能會曠日持久,我軍人多,這糧草便是個問題!”
為什么說兵貴精不貴多,就在于兵多的話,后勤的壓力就很大,這是最重要的一個原因。
宋獻策顯然也是考慮到了,便及時提出了這個問題。
李自成沉吟片刻之后,便拍板說道:“就按這個法子吧,糧草問題,多出騎兵,往周邊再收集收集,只要打敗了這支朝廷官軍,一切便好說!”
說完之后,他看向羅汝才道:“要不,老羅你去東方駐扎,如何?”
羅汝才一聽,頓時不高興了,他可不想來回折騰,并且相對來說,北方那邊更易受到朝廷官軍的反撲,因此他就不滿地說道:“我說老李,你這就……”
很明顯,他的話都還沒說完,是個人就聽出,他不愿意。
于是,就聽一個大嗓門在中軍帳內響起:“曹操,你敢不遵大將軍號令?”
羅汝才立刻陰沉了臉,聞聲看去,就見是李自成手下頭號大將,鐵匠出身的劉宗敏在嚷嚷,那雙牛眼還在瞪著他。
自己的主公被喝斥,羅汝才的手下當然不服了,便又立刻站了出來,中軍帳內,頓時就又鬧哄哄的了。
羅汝才盯著李自成的人,心中相當不爽。
他是來投奔李自成的沒錯,可是,當初他也救過李自成啊!這些人待他如奴仆,一口一個曹操,真沒把他放在眼里了!
中軍帳內,最終又是李自成發火,才算是安靜了下來。
隨后,李自成盡量平復了心情,露出笑容對羅汝才說道:“老羅,我多撥些糧草給你,如何?”
聽到這話,羅汝才才算勉強接受。說實話,他也不想和李自成的關系鬧得太僵。
他也不想再多待,便帶著他的手下,借口要去準備,早點出發,便離開了中軍帳。
等他們一離去,牛金星便向李自成說道:“大將軍,我們糧草原本就缺,為何還要撥多給他?”
“是啊,大將軍!”劉宗敏也是不服氣道,“他來投奔我們,就是來當大爺的么?他娘的,要不是大將軍收留,現在都不知道在哪了呢?”
宋獻策雖然沒有說話,不過從他的臉色也能看出來,對于多撥糧草給曹操,他也是不大愿意的。
李自成心中也有點煩躁,便揮手獨斷說道:“這支朝廷官軍乃是勁敵,這時候不是斤斤計較的時候!”
隨后,他便開始吩咐他的手下,盡快調動人馬,去周邊收集糧草,以備戰事。
而羅汝才這邊,回到自己的營帳之后,便立刻鉆到了女人堆里,似乎是把他受到的怨氣,可以由此轉移掉。
他的手下,都是不服,想要見他,都被他拒絕了。他心中清楚,只要不想和李自成撕破臉,這個時候還是不見的好,讓手下人也先消氣了再說。
一天過去了,羅汝才所部沒有動。李自成那邊,便派了人過來問話,得到的答復,是說拿到了糧草就走。
這讓李自成這邊的人又是很惱火,不過還是李自成按下了手下人想找事的想法,畢竟他答應過,便撥了糧草過去,催著羅汝才快點行動。
羅汝才聽到說李自成給了糧草,他才下令開拔,去往朝廷官軍的東面駐扎。走在半路上的時候,他手下的軍需官便來報。
“什么?”羅汝才一聽,頓時大怒,“他李自成把我當叫花子了?”
他沒想到,李自成算是開刷了他一次。說是多撥糧草給他,其實壓根就沒增加多少。
“大將軍說了,他們糧草也不多了,他要考慮全局,已經是盡量多撥了!”
邊上的立地虎聽了,頓時大怒道:“什么大將軍大將軍的,你到底是誰那邊的?”
“大哥,他自封個大將軍,大哥也來一個,要不然,就是被他騎在頭上!”其他人聽了,便紛紛跟著嚷了起來。
在李自成的手下,開口閉口大將軍,讓他們憋的,受夠了鳥氣。
羅汝才聽了,掃視他們,沉默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