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終于亮了。
但是,京師城門卻沒有開。
這讓準備進城的很多人,都被堵在了城外。
城門到點不開,那就說明,京師里面發生了什么事情,應該還是比較嚴重的。
于是,被堵在外面的人,便都議論紛紛起來。
這其中,不但有百姓、商人,還有回京的官員。
這不,其中就有一個后到的五品官員,四十來歲的樣子,看到前面有在等待的官員之后,便過去給另一個見禮道:“長沙知府堵錫,見過這位大人,不知該如何稱呼?”
先到的這個官員,同樣是四十來歲的樣子,轉頭一看之下,便抱拳還禮,自我介紹道:“戶部給事中左懋第!”
說完之后,他看到堵錫風塵仆仆的樣子,便有點好奇地問道:“長沙知府?離京師挺遠的,如今應該還沒到進京的時候吧?是另有要事奉旨進京?”
地方官員,到了年限就要進京述職,他是指這個時間應該沒到。
堵錫聽了,露出恭敬之色,又鄭重見禮。
不是因為官職高低,而是兩人同樣的年齡,但堵錫是崇禎十年才中進士,但左懋第是崇禎四年的進士。
隨后,堵錫才有點納悶地回答道:“陛下傳旨急召,但是旨意中又沒有說明什么事情。諸多案子都沒有處理完,就只能匆匆趕來京師了。”
他在崇禎十四年出任長沙知府,到任之后,處理積案達三百余件,并編纂《長沙府志》。不過如今被蝴蝶效應影響,這些事情就都沒完成。
聽到他這話,左懋第能感覺到這位同僚是個干實事的官員,便對了他的脾氣,也愿意交談,就也說道:“我是在督催漕運,同樣接到皇上急召,不得不放下手頭事務,匆匆趕回。”
聽到這話,堵錫不由得有點驚訝。沒想到不止是他接到急召,該不會,京師真出了什么事情?
他還正在想著時,忽然,站他們邊上的一個孔武有力的高個子,也湊了過來,向他們抱拳一禮道:“兩位大人,下官江陰典史閻應元,也是接到了皇上急召進京。”
本來他只是一個不入流的官,也不會插話到兩個文官的交談中。但是,剛好站在邊上,聽到他們兩人都是奉皇上急召入京,他就有點好奇了,便跟著說了下。
不管是左懋第還是堵錫,一聽他的話,頓時也都驚訝了。
他們兩人,好歹是進士出身,朝堂上的事情,多少能有點關系。可是,區區一個江陰地方典史而已,不流入的官,竟然也得皇上急召入京,這真得是有點難以想象!
因此,兩人相視一眼之后,皆再看向閻應元,其中左懋第問道:“旨意中可有說什么緣由?”
閻應元聽了,搖搖頭說道:“沒有,只是接旨便要求立刻進京。”
這也就是說,給他們的旨意內容其實是一樣的,都是接旨即刻進京。
左懋第就更是好奇了,便問了下接旨的時間,然后一推算,他發現,好像他接到旨意是最晚的。
那朝堂上到底有什么事情,要先急召一個地方典史,然后又是地方知府,最后把他這個督辦漕運的給事中也召回了京師?
實在是想不明白啊!左懋第心中如此想著,便轉頭看向高大的京師城門,眉頭微皺道:“京師到底出了什么事情,還關了城門呢?”
“我到得早,倒是聽到了邊上人在議論的一些事情。”閻應元聽了,便接過話題說道。
“哦?”堵錫和左懋第一聽,不由得都有點關注,轉頭看向他。
閻應元見了,便連忙解釋道:“大概在月初之時,京師出了一個張青天,不但安置了城外難民,而且還出任錦衣衛指揮使,又封興國公。可就在興國公出京剿賊之時,京師中有九蓮菩薩的傳言,說興國公是誤國奸臣,要是皇上不處罰就會降禍后妃!好像是在昨天吧,興國公匆匆回京,還吊了個刺客尸身認領。這封城門的,估計和這些事情有關!”
聽到這話,堵錫和左懋第不由得雙雙吃了一大驚。沒想到京師竟然出了這么多事情!
崇禎十一年的九蓮菩薩一案,不但轟動京師,甚至是整個大明朝都震動的。畢竟事情牽扯到了太后和皇五子這等皇家事情。
那個時候,哪怕他們不在京師,但也知道這事。說真的,他們并不怎么相信。但是,如果不相信的話,皇五子的死怎么說,總不能說是有人謀害吧,那這就是驚天大案了!
反正不管怎么樣,皇帝都信了。他們的能量也太小,無法對這事提出質疑。只是沒想到過去幾年之后,這九蓮菩薩竟然又冒出來了?
作為官場中人,他們立刻便明銳地知道,這九蓮菩薩的出現,絕對是針對新近冒出來的興國公。
果然,他們剛想到這點時,就聽閻應元又接著說道:“就在前些天,原司禮監掌印太監王德化、原御馬監掌印太監王之心、原錦衣衛指揮使駱養性,包括嘉定伯府的少爺周畢安,皇后的親弟弟,皆被杖殺于午門……”
聽到這話,左懋第和堵錫不由得又是雙雙大吃一驚。
這些人中,被杖殺一個,那都是大事了。沒想到一次被杖殺這么多個,真得是難以想象!
這么想著,他們兩人不由得又互相對視了一眼。感覺如今的朝堂上,真得有點看不明白了!
“皇上有言,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閻應元說到這里時,卻似乎有一種揚眉吐氣的感覺,至少讓兩個聽眾是這么感覺的,“不管是誰,只要觸犯大明律法,就一律嚴懲不貸。”
說到這里,閻應元才回過神來,好像才發現,自己在兩個文官面前說得有點多了,便恢復了平靜,只是介紹道:“九蓮菩薩一事,也是在此事之后便又有了的。朝野上下,信與不信皆有之!”
左懋第聽完了之后,看了一眼堵錫,忽然問道:“此事,你怎么看?”
“子不語怪力亂神!”堵錫聽了,沉吟片刻之后回答道,“如果要我說,這其中必有蹊蹺!”
作為朝堂上的人,這種事情一看就知道涉及權力斗爭。
如果只是普通鬼神事情的話,那作為儒家子弟,講究的是如果自己不以正念做主而去崇拜鬼神,那就要為鬼神所制,故敬而遠之便可。
但真要是事到臨頭,那也不會怕鬼神!
堵錫說了之后,忽然想到什么,一愣之下便問道:“該不會是皇上急召我們進京,就是要徹查此事吧?”
看,他自己正在斷案,不管說斷案如神,但他自己相信斷案水平絕對是不錯的。這不,又急召了一個管刑名的典史,還有一個御史,是不是真有這個可能?
他這話,才剛說出口,就見左懋第搖頭說道:“時間上對不上!九蓮菩薩的事情,在急召我們的時候,都還沒發生呢!”
一聽這話,堵錫不由得啞然。一個沒注意,竟然忽視了這點,看來自己是關心則亂了啊!
想想也是,皇上急召他從長沙趕過來,那到底是為了什么事情呢?
閻應元看著這兩個文官,雖然表情沒有變化,不過聽他們的對話,心中倒是多了一份好感。因為這兩個文官聽到這事,并沒有立刻聲討那個興國公!如果是換了貪官污吏的話,絕對是第一時間會聲討的。
這么想著,他不由得又有點好奇:那個興國公,到底是怎么樣一個人?突然冒出來,就把大明官場攪得天翻地覆了?
他們真沉默著,忽然,就聽到沉重地開門聲,轉頭看去,卻是城門開了。
頓時,人群就往城門口擁去,不少人還順口問開門的軍卒,到底為什么這么晚才開城門?
“興國公查抄成國公府,勇衛營接管京營!”
一聽這話,頓時,所有人都炸了,這消息,大發了!
“什么,一個國公查抄另外一個國公,這是什么情況?”
“錦衣衛好厲害啊,難道是當年的錦衣衛又回來了?”
和這些小民關心這個不同,堵錫和左懋第卻是一臉沉重。他們不管什么國公不國公的,而是京師中的軍隊出事了,勇衛營和京營的事情,這是大事!
具體情況不了解,但是,那個興國公,新任的錦衣衛指揮使去查抄京營總戎,這事兒就太大了。搞不好,那是會出大事的。估摸著,這會朝堂上,肯定是亂了!
這么想著,兩人便立刻趕往紫禁城。
在他們的身后,自然還跟著閻應元,都是去報到的。
京師的權力斗爭,顯然是到了最激烈的時候,這會對大明帶來什么,真得難以預料!不管是左懋第,還是堵錫,都憂心忡忡而無心說話。
倒是閻應元,沒有什么特別的表情,顯得有點淡然。
不過讓他們都沒想到的是,在到了紫禁城宮門口,等待覲見的時候,就看到一支隊伍過來。
為首那人,身穿蟒服,騎著高頭大馬,在一群黑色飛魚服的簇擁下,一看就知道,這是錦衣衛來了,為首那人,肯定是輿情中心的興國公,新任錦衣衛指揮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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