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元壽能在開國之初勐將如云的情況下晉升到總兵的位置,已經可見其武略不凡,身邊的士卒也是精挑細選出來的悍勇之輩。
這樣的條件,用來攻打連鐵器都沒幾柄的小寨子自然是輕而易舉,很快就將周邊的村寨都一一克定,手下可用的漢人也有了近千之數。
將土著所擁有的土地房屋后分賜給他們,挑選出青壯稍加整訓,很快就擁有了可用的仆軍,雖不算精銳,但在此地也算得用了。
此舉雖是站住了腳,可也將己身暴露了出來,周邊許多番人勢力都已經聽說了這伙兒漢人格外的兇殘,因此互相聯絡,準備剿滅掉他們。
漢人么,總會時不時的跳出來鬧事,這些年來都沒能翻的了天的,如今也不會有什么例外,到時候抓一些回來,殺一儆百。
抱著如此想法而來,結果也就可想而知了,黃元壽在河口設伏,將他們殺的幾乎死傷殆盡,無數斷肢殘軀順流而下,番人自此恐懼無比,將此河更名為斷手河。
黃元壽一鼓作氣,順勢將周邊掃蕩,大肆提拔漢人,但對番人也不再輕易屠戮,甚至則其善者而加以任用。
黃元壽自問雖未曾在亂世大展身手,但怎么也是跟隨著圣上南征北戰克定天下的老卒,從驅逐蒙元戰陳友諒平張士誠淪落到此欺負蠻夷番人,真可謂是殺豬用牛刀了。
不過也有一個問題,那就是從大明跟隨而來的士卒依舊稱呼自己為總兵,而當地的宋元遺民及番人則是稱呼他為拉閣,也就是王的意思。
這無疑很犯忌諱,但想著太子臨行前的囑咐,黃元壽也就沒有斥令他們改口,名不正則言不順,既是想納民建制,那一個合適的身份很重要。
鑒于大環境如此,
隨著勢力的擴張,很快也就與順塔國取得了聯系,但此時的黃元壽也看不上順塔國王給他準備的所謂精銳了,而且順塔離斷手河實在有些遠。
黃元壽將目光放在了太子為他準備的備選國渤泥之上,此國如今也是陷入了危局之中,料應不會不答應。
老邁的渤泥國王頭上纏著班絲布,以瓔珞繞身,頭著金冠高尺余,形如弁,綴以七寶之飾,帶金裝劍,偏坐金高坐,以銀蹬支足,侍女皆為金花雜寶之飾,或持白毦拂及孔雀扇。
他搖了搖頭放下手中的信紙用生澀的官話對自己的長子說到:「不愧是天朝上國來的勐將,原以為還要仰仗我渤泥的兵馬。」
渤泥國王子年紀也以不小,披金戴銀甚是豪奢,但他的官話卻也是磕磕絆絆,顯然是剛學不久:「父王,那豈不是更好,我們可用的士卒本就不多了,蘇祿又派兵犯境,劫掠了好幾個村寨。」
「蠢!」渤泥國王毫不客氣的罵了自己兒子一句,不過顯然他沒有聽懂,無奈只能用土語又罵了一遍:「我們若是對大明無用,將來如何能坐穩這個位置,真以為就光憑那幾封信的承諾就能行了?」
王子神色晦暗,沒有一個三四十歲的男人,還愿意被自己父親當著奴仆的面罵的,但他這時也只能忍下。
順塔已經衰弱的經受不住任何一場政變了,否則又怎么會主動引狼入室,實在是在沒有變化,國都要被印尼蘇祿給瓜分掉了。
國王重重的嘆了一口氣,不是不想交權給兒子,實在是太不成器,進取無膽退守無能,庸才一個。
但就如同王子不敢反一樣,他也不敢貿然更換繼承人,否則就要被旁國趁虛而入,父子倆相看兩厭卻又不得不一起勉力維持著局面。
「消息都散出去了么?」
「已經安排好了,都知道那個漢人是從我們渤泥逃 出去的叛將了。」
老國王摘下頭頂沉重的金冠道:「還要再真一些,我年老體衰不能擅動,你去見他,請他回歸渤泥,就說要為他,將謀害過他的人盡數流放,還愿意冊封他為大將軍,并將全國的兵力都交給他統帥。」
「他會答應嗎?」王子的表情有些糾結,有這樣一個強人來坐鎮,自也就不用擔心周邊國家來犯了,可又擔心交出兵力后篡權奪位。
「肯定不會。」老國王神情悲哀的回答道:「天朝來的將軍又怎么會瞧得上我們渤泥的大將軍,所以你回來后還要再去一趟,帶著你最小的妹妹,請求他成為渤泥的麻那惹加那。」
麻那惹加那,也就是同王一樣的意思,也可稱呼為并肩王。
這也是渤泥唯一還能拿得出的籌碼了。
土氣暑熱,如大明之盛夏,谷一歲再熟,草木常榮,海出文螺、紫貝。有石名蚶貝羅,初采之柔軟,及刻削為物干之,遂大堅強。
其國人披吉貝如帊,及為都縵,王公貴胃乃用班絲布,帶金飾,極盡奢靡享樂,王出,以象駕輿,輿以雜香為之,上施羽蓋珠簾,其導從吹螺擊鼓。
其國律令其殺人及盜,截其手;女干者,鎖其足,期年而止,祭祀必以月晦,盤貯酒肴,浮之流水。
其國共分十四州,崇奉佛像唯嚴,都成居民萬人,其國耕種為主,盛產龍腦香,煮海為鹽、釀秫為酒,其地無麥,有麻稻,又有羊及雞魚,無蠶絲,用吉貝花織成布。
海南東夷西北諸國,地窮邊裔,各有疆域,若山奇海異,怪類殊種,前古未聞,往牒不記,故知九州之外,八荒之表,辯方物土,莫究其極。
隨軍而來的使者記錄著自己了解到的一切,并不時略顯笨拙的滴咕這此方的土話,他原本是國子監的學子,因學番話極快被太子召入大本堂,背負著使命隨軍至此。
除了風俗地志外,他還將黃元壽近來的所作所為都詳細記上,然后小心的整理好,交由負責保護他的少年收好。
說實話,他也不知道為什么是這幾個少年人,途中打聽過幾句知曉不是京營或是宮中宿衛出身,可好像也不是親軍都尉府的做派,不知怎么就擔任了這么重要的職務。
黃總兵對他們也很是避諱,頗有些敬而遠之的意味,顯然是知曉一些內情的,不過這與他也沒什么關系,如此更好。
沒想到南洋也是如此的有趣,原先他還羨慕能隨江陰侯出海遠洋的大本堂同窗,如今看來,他的差事也不錯,雖看的不如他們出海看的多而廣,卻有時間長居此地精研細究。
整理了一下思緒后又興致勃勃的出門去尋遺民或是土番打聽消息去了,太子殿下許諾過,他們這些人只要盡心當差,將來所書所記的都將匯總成一部大典,是可以將自己的名姓刻在上面隨書流傳后世的。
路過的黃元壽看著遠處蹲坐在番人身旁不時還拿著紙筆書寫著什么的書生,身旁的親信湊過來說道:「昨日有弟兄告訴我,說這家伙找不少人問了許多話,小的聽著有些傳回去恐怕對您不利。」
那人舔了舔略微干澀的厚唇低聲道:「不若小的安排人趁夜除掉他,說出去就是害病死了,左右這些時日病死的弟兄也不少,何況一個薄弱書生,病死了不算出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