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壽節才過沒幾天,暖玉就發動了,由于云錦的精心照顧,養胎養的極好,分娩自然也就很順利,穩婆進去沒一會兒便出來賀喜。
朱標也終于迎來了自己第一個女兒,重賞了這邊伺候的宮人們,皇后賞賜了金鎖項圈賜下,皇帝也給自己孫女賞了柄玉如意。
王蕊那邊配合之下情況也是好轉了許多,但偶爾還是有崩漏的癥狀,那孩子隔三差五也會嘔吐,吃不進去奶,小小的身子依舊很是瘦弱,但總歸母子都是活了下來。
如此宮里的氛圍終于好轉了起來,朝堂上亦是如此,不過京中卻是越發的熱鬧了起來,云貴遼東的歸附,讓許多百姓都安下心來,逐漸擺脫亂世的陰影。
酒禁煤礦等許多方面的禁令逐漸放松,加上朝廷政令的變化,商人愈發開始活躍起來,農村墟集、草市大量增加。
北方暫且不論,根據奏報,南方村鎮定期集市的集期縮短,不少地州府出現谷市、絲市、豬市、藥市等專業的集市。
剛開始戶部還有些不適應,但戶部不缺能人,戶部尚書趙文景更是很有遠見,上下一心很快便適應并且主動開始聯系組織并增訂商稅。
戶部的崛起讓許多人都有些眼饞,想要伸手進去,但都被朱標打了回去,甚至還從戶部剔除了不少官吏。
這就忍不住了,等海貿一開還不得瘋?
因此現在就要開始防微杜漸,當太子鐵了心要做什么的時候,那是誰都沒有辦法,最多也就是到圣上面前拐彎抹角的提幾句。
可惜人家父子一心,拐彎抹角老朱全當沒聽懂,誰敢直言就是一頓訓斥,然后就會被灰溜溜的趕出去。
這還都是有體面的官員,沒體面的下場就不必多言了。
減賦稅、通商販、興學校,逐步解放匠籍,刺激手工制造業、瓷器制造等商業發展迅速,鼓勵商幫組建商隊跨州府甚至出海與南洋諸國貿易。
用這些得來的錢糧,修官道通運河,并命地方衛所出兵剿滅山賊水寇,在交通要道和荒無人煙之地設立民驛,保障商品流通,完善大明各州府的交通體系。
是時有南雄商人販貨入京,至長淮關時,被吏員扣留征稅,滯留數月也不放行,商人無奈,訴之于官,朱標得聞下令杖責并罷黜那些官吏,追罰其薪俸以償商人。
如此,山梯海航,咸奉琛致貢,方軌畢至,而京師之壯,增飾崇麗,輪蹄交集,絲管喧競,歲時士女,填郭溢郛,其宏盛氣象,度越今古。
至洪武六年,京師內設有三十七個市場,其中近一半以市集貿易為主,鋪戶貿易也十分興旺,往來百姓之多,張袂成陰,揮汗成雨,比肩繼踵而在。
站于酒樓高處望之,可見人群熙熙攘攘萬頭攢動之盛況。
興盛之處自有陰私依存,御史臺當朝彈劾戶部眾多官吏,以增課為能事,以嚴刻為風烈,籌算至骨,不遺錙銖,常法之外,又行巧立名色,肆意誅求!
皇帝厲斥戶部尚書,并命太子領御史臺大理寺嚴查,不到月余時間,上百顆頭顱落下,上千人流放遼東,以正吏心。
但利重而人趨之,不僅是官吏還有勛貴,尋常官員尚且有人干于告訴于朝廷以求公正,但面對開國武勛大多商人就讓利退縮了。
但商人大多是機巧的,有商人見狀不僅不避,甚至還主動舉著千金身家上門攀附,只求一塊招牌,一塊足以橫行州府不受官吏剝削欺壓的招牌。
公侯勛貴們有些尚知分寸,有些則就是利欲熏心了,他們昔年征戰時的積累加上開國時受到的賞賜,早都已經有了不菲的家底兒,堪稱資產雄厚。
但人心不足也是正常,再多的家業也耐不住坐吃山空,尤其不上沙場后,納了不少姬妾,生了不少兒女,將來兒子要成家立業,女兒要置辦嫁妝,這都是家里的體面,不能寒酸。
這時候有送錢的商賈投上來,又怎么會拒絕呢?
“哼,這胡惟庸近來倒是殷勤的很,好人全讓他做了。”
朱皇帝面色不虞,方才胡惟庸領著六部尚書及幾名武勛在御前奏對的時候突然開口為幾名因商賈事被撤職查辦關入刑部大牢的蘄春侯康鐸求情。
朱標沉吟片刻道:“幾位尚書也會跟著求情估摸著是看在兒臣的面子上了,康鐸小時候畢竟是陪著兒臣讀過兩年書的。”
“就是因為咱念著他陪你讀過書年紀又小才沒有廢了他的爵位,差點鬧出人命,在刑部大牢關些時日都不行了?”
“放與不放都不合適,但也確實不能繼續這么無名無份的關著了。”朱標翻閱奏章的手突然一停:“父皇,兒臣現在想來康鐸的事情有些太過巧合了,蘄國公病故不久,康鐸少年襲爵,而且還恰巧是陪著兒臣讀過書的舊人。”
“實在有太多理由法外開恩,但這個關頭可正是殺雞儆猴的關鍵時候,開恩赦免了康鐸容易,后面的勛貴故舊們也就不好不偏袒了。”
這時候太監進來稟報:“啟稟圣上,皇后娘娘就在殿外候召。”
父子倆對視一眼,心中就都有數了,肯定又是因為此事來的,若是家事或者送些吃食,馬皇后就徑直進來了,誰敢阻攔。
朱元璋安坐吩咐道:“去請你母后進來。”
朱標應了一聲站起身整理了下衣袖,走出殿門給自己母后行禮問安然后請進殿內,隨即揮手讓宮人退下,只留下了劉瑾和馬皇后的掌事女官伺候。
謹身殿只有兩把椅子,朱標虛扶著自己母后在他的位置上落座,劉瑾端走舊茶盞奉上新茶,然后就跟女官站到一側垂首侍立。
夫妻倆簡單的打了聲招呼,朱標笑著問道:“母后此來是為了康鐸吧,蘄國公夫人去找您求情了?”
馬皇后嘆了口氣:“人還在坤寧宮哭著等信兒呢,我本也是不想來的,奈不過她,只能說來試試了。”
朱元璋聞言皺眉對著那邊的女官訓斥道:“什么人都能在皇后宮中放肆了,你們這些人是干什么吃的!”
那女官趕忙下拜:“奴婢萬死!”
劉瑾也站不住了只能跟著跪下,馬皇后不忍見此趕忙道:“康茂才病故,她一個人帶著兒子寡居,求到我面前又怎忍將她趕出宮門去,怎么說也是當年一起縫補為你們軍衣的故人。”
“何況康鐸也是我看著長大的,比標兒還要小幾歲呢,襲了爵也不過是個孩子,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隱情。”
老朱煩躁的閉上眼睛,難就難在這里,若現在刑部大牢里的是蘄國公康茂才都好說,了不起就是如湯和那般,奪爵杖刑怎么都可,起碼要先起到殺雞儆猴的作用來。
如果是被人設計了,以后尋個機會重新提拔回來就是了,如果真是利欲熏心御下不嚴,那也正是他應得的懲罰,用與不用皆在一念之間。
可偏偏是康鐸,那么多武勛都看著呢,十幾歲的孩子,本來就從國公降襲為侯爵了,如果還沒兩天就又被廢了,那豈不太讓人寒心了,傳出去也不好聽,世人只會說天家涼薄,可不管旁的事情。
現在兵權未攏,勛貴依舊是大明的根基,如果使得他們人人自危,要擔心自己死后拼死拼活打下的基業不能傳承下去,那他們可是要發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