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日暮時分,王蕊的情況才穩定下來,但面容憔悴的很,顯然是傷到了根本,朱標坐在她榻邊親自給她喂藥。
舀起烏黑的藥湯,輕輕呼氣吹涼一些,然后小心的喂到她的唇邊,王蕊并沒有哭鬧或是激憤的請求腹中孩子的父親給她做主。
醒來后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感受到孩子尚有活力,便淡然的接受了一切,乖巧的喝著苦澀的湯水,就如她往前的那些歲月一般,仿佛咽下去就好了。
朱標心中有些歉疚柔聲安撫道:“安心休息,太醫會留在東宮看顧,本宮既回來了,便不會再有什么事了。”
王蕊打量了下周圍輕聲道:“臣妾從高麗帶來的兩個陪嫁侍女素來忠誠,此事應該她們無關,能否讓她們回來伺候呢?”
“好,都依你,不過此時還有事情要查證,明日便讓她們回來與你作伴。”
王蕊說完話只感覺神思恍忽疲倦乏力,閉上眼睛沒一會兒就又睡過去了,太醫湊上來搭脈,心中有數后就有出去調整藥方了。
“良娣這邊有什么情況,無論何時都要告知本宮。”
“諾。”
現如今這邊伺候的宮人都是劉瑾精挑細選出來的,何況又在這個風口浪尖上,料想必回盡心竭力的照料,所以朱標只是簡單的叮囑了幾句便離開了。
回到寢殿,趙婷兒正跪在太子妃身前哭訴:“定是攀污構陷之詞,臣妾與那寶娟素未平生,甚至都不認得她是哪個,怎么會指使她去謀害王良娣,求太子妃明鑒,還臣妾一個清白。”
“我自是信你的,只是既然她招認是你,那無論如何也要問問。”常洛華瞧見朱標的身影趕忙起身:“殿下。”
“嗯,免禮吧。”
朱標坐下后看著可憐兮兮的趙婷兒道:“無風不起浪,回去手抄一部藥師經,算是為良娣祈福,也是為你自己禳災。”
“諾。”
就在這時劉瑾急匆匆的走進來稟報道:“爺,吳良媛留下一封遺書,自縊了!”
趙婷兒嚇得跌坐在地:“吳姐姐怎么會突然自縊,這…”
朱標與太子妃對視一眼,看來就是她了,有心為惡但卻不敢承擔后果,無可奈何只能自盡了事,到沒想到這人竟還沒受盡酷刑的宮女堅持的久,可見其心惶惶矣。
也就在這時趙淮安拿著新的供狀入內:“爺,那宮女見了兄嫂后自盡不成終是招認了,指認是芳遠閣的吳良媛指使下藥毒害良娣的,也是她吩咐若是情急就委陷趙承微。”
朱標向劉瑾伸手,其立刻將手中的遺書奉上,字跡潦草,甚至有些缺橫少劃,一目閱之,盡是悔恨莫及之言,哀求莫要株連家族,最后則是痛罵趙婷兒明里暗里蠱惑她走上歧路。
朱標看過后眉頭緊皺轉遞給身旁的妻子,見還在抽泣的趙婷兒吩咐道:“來人,扶承微回去休息。”
“諾。”
常洛華看過后也是氣憤不已,要知道宮里已經有消息再傳,說是這件事有她的手筆在內,這種事一旦有了風言風語,什么真相都是虛的了。
她堂堂太子妃,在膝下都已經有了兩個嫡子的情況下,怎么可能去害一個外藩公主肚子里都還不知道男女的胎兒。
“吳氏是太原衛指揮使上護軍吳方的女兒,早就聽聞他素來驕縱子女,如今終是要為此付出代價了。”
常洛華說完又問道:“吳氏罪婦最后所言此事有趙氏的挑唆,不知爺是何打算?”
“這件事不好在擴大影響,她的事以后在論,而且所謂挑唆還不是她自己持心不正所致,想著良娣之位只有兩個,毒害王蕊構陷李嫣,最后嫁禍給趙婷兒。”
“哼,想的倒是挺好,可惜事情辦的夠蠢。”
言畢對著劉瑾吩咐道:“既然查清,便將無辜者釋放,但護主不利終還是要受懲誡,受過刑罰的便罷了,其余的罰俸逐出,王良娣的陪嫁侍女立刻放回去。”
“諾。”
這時朱元璋正在坤寧宮飲茶,面色陰沉的所有宮人都膽戰心驚,馬皇后見此就親自上手伺候丈夫茶水糕點。
“標兒那邊怎么還沒傳來消息。”
“想必是快了,你不是讓毛驤都過去了嗎。”馬皇后勸慰道:“好在王氏暫且穩住了,終究是保全了母子性命。”
朱元璋不滿的冷哼道:“終究是傷了根本,好好的孩子都不好養大,更…哼!”
終究是自己的孫輩,老朱也怕自己這話出口折損了孩子本就不多的福壽,強壓著怒火止住了快要出口的話。
很快劉瑾就過來了,將事情仔細的說了一遍,不過隱去了遺書中關于趙婷兒的一段,顯然是太子的吩咐。
朱元璋聽罷即起身離去,并吩咐太監立刻去傳喚親軍都尉府指揮使毛驤前來,馬皇后一看便知吳氏滿門都免不了邢臺上走一遭了。
但馬皇后沒勸,王氏她沒見過幾次,素來也不親厚,可在怎么如何,那肚子里可也是她的親孫兒,出了這樣的事情她怎么可能沒有惱火之意,何況這種事都不嚴懲以告誡世人。
那么將來宮里的皇嗣,還不知道要折損幾個,這是她作為皇后所不能容忍的事情,莫說只是個上護軍,就是勛貴侯爵也不能逃。
很快一伍輕騎便在毛驤的帶領下馳騁出京,京中不知多少人默默的松了口氣,尤其是家族中有女侍奉東宮的官員勛貴們。
今日太子回京,本就有不知多少雙眼睛盯著東宮,莫名的出了事,自然也瞞不過去,大家都提心吊膽,生怕做下蠢事的是自家女兒。
現如今看著輕騎離京,便可知與他們沒關系了,身家性命都保住了,這就是好生教養子女的好處啊。
害怕的勁頭兒一過,便開始興致勃勃地揣測是誰家倒霉,順便又意有所指的談了幾句謠言消息,以此為樂。
各自回府后也是難免提點自己夫人要好好教養閨中女兒,現在看來,能影響家族命運的,不僅是兒子,女兒也是能的啊。
家中有女兒在東宮或是后宮伺候的,也是趕忙寫下書信,準備明日送進宮中,提點她們要小心謹慎的侍奉君主,切莫做出什么有辱門楣的事情。
晉王朱樉正在寢殿內與胡氏飲酒,本來是定好晚上他們兄弟一起飲酒慶賀,為大哥接風洗塵,可東宮出了這樣的事,這酒宴自然是散了。
朱樉聽著太監傳來的消息,神色莫名的連飲了數杯,好在胡氏警醒早就讓奴婢們下去了,能留下都是晉王心腹奴仆,否則這姿態傳出去,可是要取禍的。
不說太子如何,就是圣上知曉了也必會狠狠教訓。
“殿下,您該痛斥吳氏才對,怎么能一言不發就連飲數杯呢。”
“又沒有外人在,何必呢。”朱樉放浪形骸狀笑道:“真沒想到,大哥竟也會遇上這樣的事,本王還以為大哥真是上天之子有仙佛庇佑,一生都會順遂無礙呢。”
胡氏嘴上說著話可手里卻沒停,輕緩的為晉王的酒杯中倒著美酒:“賤妾聞君不密則失臣,臣不密則失身,幾事不密則害成的道理,殿下也該引以為戒才是。”
朱樉這人一高興便是從善如流,將杯中酒飲盡后狠狠的將酒杯摔碎于地:“吳氏賤婦!竟敢謀害皇兄子嗣,本王恨不得親手將其處死,以泄心頭之憤!”
“殿下侍兄懇切,天家宗祀之表率也。”
寢殿中的幾人聽完后立刻出去,將晉王殿下的悲憤狀傳揚出去,其余幾位年長的皇子寢殿內傳出來的話也都是大同小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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