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武官員退出奉天殿,陳佑宗也和陳寧拱手拜別,倆人臉上都是笑意盈盈,各自回到交好的同僚身邊。
陳佑宗最先注意的自然是被隱隱排斥的張光烈,此人是他舉薦的,原先并未擔任過東宮屬官,所以同東宮一系的官員并不熟悉,今日的言辭更是激起了他們的不滿。
“承陽,你……”
張光烈面色不變對著陳佑宗拱手道:“陳通政,今日之事是我疏忽了,但所言具為由衷之言,稍后自會上奏向殿下請罪。”
言罷轉身就走,留下目瞪口呆的東宮屬臣們,曾為詹事府副詹事的李茹冷聲道:“這就是通政使這舉薦的人才?”
一旁也有人嘆道:“此人何德何能位居大理寺卿,不過一介御史孤臣之能罷了。”
話里話外無非是在對陳佑宗不舉薦自己等人,而非要去提拔一個外人的不滿,他們這些人昔日能入東宮詹事府,資歷都是夠用的。
不過在不滿也不敢再多說什么狠話,自家之事自家知,他們資歷深厚也意味著年紀已經不小了,雖說太子殿下還有幾分照顧,逢年過節還有些許體面。
可哪里又能跟正值壯年的陳佑宗相比,他們若真是太子殿下的心腹,怎么可能現在還在翰林院等清閑衙門度日,早就外放出去當個封疆大吏了。
陳佑宗皺皺眉頭沒有應話,也沒有在意身旁人的話語,東宮真正的根底人物都在州府,留在京的也就是他和閻東來了,這些人不過是主動依附上來的,加在一起也不值一提。
只是張光烈的性子確實讓他有些意外,本以為他坐上正三品大員的位置上,會有些改變,可沒想到還是這般剛烈倔強。
不過也好,陳佑宗的眉頭瞬間舒緩,大理寺卿這個職位本就該是孤臣擔任,現在想來他和閻東來同進同退未必是件好事,說不準太子殿下早就有些不滿了。
陳佑宗故作苦惱道:“哎,這件事是本官的疏忽,沒想到此人如此不知進退不識大體,過會我等該上奏彈劾才是,希望亡羊補牢猶未遲也。”
一旁的幾人眼睛一亮連聲應道:“就該這般,倒不是與他有什么間隙,只是大理寺卿職責重大,若是被此人誤了朝廷誤了太子殿下的大事就壞了。”
“咳,我等是否在舉薦另一位合適的……”
朱標先回了華蓋殿換了一身舒松些的常服,然后才到謹身殿坐下,看著不斷從各個衙門送來的公文奏章吩咐道:“除了奏章外,其余都送到中書省。”
幾名搬著公文的小太監都愣住了,劉瑾趕忙打眼色讓他們快搬走,然后自己奉上茶點,自家爺早膳向來用得少,這早朝磨蹭這么久定是餓了。
朱標伸手拿起一塊點心,不過心中還是在思索方才的事情,實在是沒摸到頭腦,這種難得的機會,不抓緊時間安插黨羽培植親信,怎么還有心思針對宗教事宜。
雖說僧道錄司的官員連上早朝的資格都沒有,但佛道兩家還是有受受了朝廷高品尊位的僧道,這些人在地方對民眾的影響力可不小。
“張真人還在京中?”
張真人自然就是龍虎山張天師了,只不過現如今天師尊位已經被免,禮制上該稱為大真人,總歸是天下道教的領袖,朝廷也會給幾分體面。
原本老朱是準備帶張正常一起去北巡順便讓他主持祭祀先代帝王的,只不過張正常到底是年紀大了,被老朱強召入京扣下,心神郁郁致病,也就沒跟著去成。
劉瑾回答道:“回爺的話,張真人還是居在朝天觀,昨日太醫剛去診過脈,還是老樣子需進補湯藥養身。”
朱標眉毛一挑,張正常這病可是拖了許久了,他這個歲數進補湯藥恐怕也沒多大效果了,按說修道之人,不說長生久視,身體較常人肯定是要好些的,何況是錦衣玉食供奉著的天師了。
難不成老朱是想將張正常永遠留在京城,就如昔日的衍圣公一般,殺雞儆猴?
這件事他倒是不知情,不過料想按著自己父皇的性子,倒也不是辦不出來,張正常昔年的那點情分,恐怕早就在上次江南正一道信徒聚眾滋事的時候耗費光了。
想到此處就對劉瑾吩咐道:“既然大真人身體抱恙,就去龍虎山傳本宮諭令,命其兒孫過來照料。”
“諾。”
千年的世家,終究是還是要臣服于百年王朝的威嚴,縱是圣子仙孫在這人間也得由得帝王操持其身家性命。
朱標簡單的用了一些茶點便開始批閱奏章,好不容易將地方的批閱完,京城官員們的奏章就又上來了。
地方事還好辦些,總歸是有封疆大吏在操持,有鎮衛所軍維護,只要不是趕上天災人禍,其實倒也好處理。
朱標首先看的就是張光烈的奏章,初看還以為是請罪的,但看到后面就發現,這還是勸諫朱標大力整頓宗教事宜,甚至還激烈的諫言收回賜給僧道們的所有田畝,并且嚴格限定每個州府縣出家的人數。
上面最后寫到“國家之民,服田力穡,養父母,出租稅,以供國用,僧坐食于民,何補國家?”
到確實是一片拳拳愛國之心,只是這世上終究是愚者眾,大多窮苦百姓是離不開信仰的,佛道傳承多年,雖有害群之馬,但大體上還是勸人向善的,總還是要好過那些邪教旁門的。
何況現在對佛道的打壓已經到一個程度了,再強壓就要觸底反彈了,這件事朱標打算暫一緩,縱是真的要推行,也得推給胡惟庸去做。
然后就是連著幾份彈劾張光烈的奏章,朱標掃了一眼就都丟到一旁了,字里行間的酸味真是快掩不住了,這群人也不想想,若非己身真是不堪大用,何以這么多年不被提拔。
大明若是開國百年人才濟濟也就罷了,連在這開國年間緊缺官員到如此程度的狀況下都不被任用,只能說明真不是干實務的人。
至于陳佑宗的奏章,里面內容都是關于江南的事宜,尤其是遠洋艦隊的籌備,江南的亂局結束,雖說死了不少人,可活著的人還要繼續過日子。
七分嚴三分寬的處置不會讓江南的士子們滿意,可也讓他們不至于繼續對抗朝廷了,脊梁雖未被打斷,但那股桀驁不馴的心氣兒確實被打散了。
朝廷如旭日初升根基漸固,這是眾所周知的事實了,朱標仁厚的名望在此次雖然受到了些影響,可也確安穩了許多人的心,儲君仁厚是好事,可太仁厚也容易坐不穩江山啊。
經歷了多年亂世,終究是人心思安了,朱家既然已經坐了江山,大家其實也希望不要弄出二世而亡的慘劇,再大的世族也快經受不住兵荒馬亂了。
遠洋艦隊的供給重新恢復了正常,原先花高價也收不到的物資源源不斷的被送來,原先避之不及的商幫們又揮舞著銀票希望能跟著分點湯水。
到底是沒經歷過閉關鎖國的,宋元海上貿易所獲得的巨大利潤不斷激勵著他們,如今看來,只要朝廷能解決倭寇的問題,并且不限制百姓出海,就算不組織遠洋艦隊,這些商幫恐怕都會自籌去出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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