區區兩百騎在京城能翻起什么浪,人家都敢派嫡長子赴京,大明自然也得展現應有的氣度,泱泱大國自有磅礴之氣。
何況察罕如果不蠢的話,那自然會孤身入京,起碼說出去還好聽些,也能極大的緩解矛盾,畢竟處于弱勢地位的是他們而非大明。
否則就不會是察罕入京而是朱標赴遼東了,所以這個時候大明要展現海納百川的胸懷,遼東則是要展現出柔弱順從。
蔣瓛應諾而退,朱標算了算時辰也起身朝著左順門過去,要上早朝的官員應該都到了,與其在這等著還不如去那邊閑聊。
剛出文華殿就見路旁跪著劉瑾劉安幾人:“奴婢等叩見。”
朱標看著頭上纏了一圈的劉瑾道:“回去歇著吧,本宮這邊不缺人伺候。”
劉瑾面色如常含笑應諾,隨即伏身而拜表示恭敬,而身旁的劉安趙淮安幾人卻是面色大變,有些惶恐不安。
朱標好似突然想起什么隨口吩咐道:“昨日太子妃說起,李淑妃那邊好像缺個殿前灑掃的奴婢,劉安你過去吧。”
劉安面色一白叫了一聲:“殿下,奴婢……”
朱標眉頭一皺不再理會徑直離去,福貴趕忙跟上,他上朝從來都是只帶著一個太監,福多則是留下看顧文華殿。
太子身形遠去,一眾奴婢這才起身,劉瑾忍不住痛苦咳嗽了幾聲,昨夜受傷著風惹上了傷寒,縱是有太醫開藥一時半會兒估計也是好不了。
跪在他身旁的劉安回過神攙扶,劉瑾甩手就是一個巴掌,清脆的響聲讓其余宮女太監都是心中一顫,有幾個剛站起來的瞬間又跪了回去,劉瑾在宮中積威多年,不是這一夜可以消除的。
“干爹…”
自家太子爺走了,劉瑾強打起的精神瞬間就萎靡了,一巴掌甩完劉安沒什么事兒他自己卻是忍不住連連咳嗽起來。
劉瑾喘了一會兒才說道:“什么時候爺吩咐的事情還輪到你還嘴了?做奴婢的唯有奉召應諾的份兒,就是叫你去死也該心甘情愿笑著赴死!”
劉安愣了片刻,然后朝著依舊保持跪地姿勢的劉瑾一拜:“干爹保重,兒子這就去淑妃娘娘那伺候了。”
隨即劉安起身打起精神朝著周圍神色各異的昔日同伴們一禮,然后揚這一張帶著些許謙卑的笑臉躬著腰就朝著后宮方向走去。
幾個原先被劉安欺負打壓過的小太監都用惡毒的目光幸災樂禍的瞧著劉安的背影,李淑妃的大宮女早就對劉安有怨言,這次他被貶去當最低賤的灑掃太監,有的是苦日子熬了。
文華殿前詭異的安靜了片刻,這時候還跪在地上無力起身的就只為劉瑾了,有些人想上去扶,畢竟誰都不太相信蒙受太子多年信中恩寵的劉大公公就會這么徹底失權。
可想燒冷灶也需要自身能燒火,一般人可沒這個資格,何況在這大庭廣眾之下,出頭的椽子先爛,誰都懂的。
稍顯富態的福多現如今算是起勢了,能站著同太子殿下喝茶的人可不多,于是趕忙走上前攙扶:“春寒地涼,小的攙您起來。”
劉瑾面色有些發白的起身笑道:“讓福公公見笑了。”
福多躬著身子小聲道:“您這是在打奴婢的臉了,您是什么身份,殿下寬仁最是念舊,等您養好了傷回來伺候,您還是您。”
劉瑾搖搖搖沒說什么只是一行禮:“那咱就回去了,爺這邊就都指望福公公伺候了,有些需要注意的可以問問淮安,再怎么著也得以伺候好殿下為主。”
言罷劉瑾就轉身走了,從始至終都沒看在旁默立以久的趙淮安,有幾個干兒子干孫子趕忙要跟上,但都被劉瑾揮退了,他身形有些搖晃而且還在不斷咳嗽,孤孤單單的朝著自己的小房子走去。
趙淮安深深的呼吸了一下,然后恭恭敬敬的朝著福多一禮:“往后小的就都要指望福公公照料了。”
“哪里哪里,都是為了伺候殿下。”
朱標一行很快就到了班房,除了一些年紀以大頗為嗜睡的老臣外,其余文武都精神抖擻的閑談著,有政務也有風花雪月。
“臣等恭迎太子殿下,殿下千歲萬安。”
“好,諸位愛卿都免禮。”
朱標順遂的融入了這個大集體中,自覺有這個體面的官員都圍上前要用儲君說上幾句話,朱標自然來者不拒,聽到了就會有回應,溫和待人言辭有度。
或是發覺太子殿下今日心情不錯,武勛那邊也忍不住了,幾條雄壯的身軀往里一靠,幾個侍郎御史就兩眼一黑莫名踉踉蹌蹌被撞到了后面。
回過神來本在眼前的太子殿下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幾張不斷互相撞擊的臀部,再看朝服紋飾,分明是一群粗鄙武夫。
幾人面色漲紅就要重新擠回去,他們可是有朝廷要政在同太子殿下商討的,正是言談正歡的時候,怎能受這群丘八的干擾。
但一位王御史扒著身前兩個壯漢,靠著單薄如竹的體格奮力擠進中見,好不容易又模模糊糊瞧見太子殿下身姿的時候,兩個雄渾結實的巨臀默契的相撞了一下。
王御史瘦弱的腰肢傳出一聲清脆的響聲,整個人仿佛沒了骨頭一般向后倒去,被身后的同僚扶住,面色由紅轉慘白,下顎顫動胡須巍巍,張著嘴想說話卻是一句都說不出來了。
“快快扶住,王兄,你這是怎么了?”
“剛才還挺好的,先扶到后邊坐下。”
朱標身邊一群大嗓門兒的武勛,自然不清楚那邊發生了什么,只是看著眼前的張大嘴道:“近來可惹事了?”
上輕車都尉定國將軍張大嘴義正嚴辭道:“那哪能,上將軍前幾日才提點過的,咱都記著呢!”
上輕車都尉是正三品武勛銜,定國將軍是朝廷從二品武官職,這些其實都是虛銜,具體是否統軍還要看大都督府的安排,不過在如何都有俸祿可領。
朱標目光掃過眼前幾個憨笑的身影道:“整日少想著吃喝玩樂,鞏昌侯南雄侯東平侯宣寧侯幾個都奉命辦差去了,京營的操練事宜現在都由你們幾個負責,不得疏忽。”
幾人正色應諾,張大嘴更是保證到:”上將軍放心,幾位侯爺沒回來之前咱老張就住營里了!”
張大嘴嘴上沒個把門的,其余幾人心里很不的打死他,但嘴里也只能跟上,一齊保證盡心當差安守京營。
朱標欣然點頭,然后就揮手讓這幾個一邊去,禮部尚書這才喘著氣擠了進來:“殿下,遼東納哈出之子今日就該入京了,不知禮部該按什么規格接待安置。”
這種事說大不大說小不小,目前來說遼東與大明還是處于敵對狀態,但納哈出之子來京蘊含的意義大家都心照不宣,規格太差肯定不好,但規格太高仿佛也不對,畢竟納哈出同圣上的恩怨還不知圣上如今是個什么心思。
禮部也沒膽子去揣測圣意,只好等著旨意吩咐,但左等右等不見,索性提前都布置了,用那個現在安排都不晚。
朱標聞言愣了一下,這等小事他還真沒注意,看了眼禮部尚書道:“下朝后就由愛卿率禮部官員代父皇與本宮去迎開元王世子察罕,以迎國使之禮接待,就安置在本宮宮外的游園吧。”
禮部尚書自然聽出太子殿下的敲打之意,不過敲打也比犯了忌諱后追責要強上不少,遼東若是能順利歸附則能省去多少麻煩,關于此事無論大小,都不是禮部一個衙門能擔當得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