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頓還算愉快的午宴結束后,張倒也沒在弄什歌舞助興,而是領著朱標以及張明遠到了書房,里面唐宋名畫頗多,三人頗有興致的品鑒了一番,之后張恒就言說年紀大了,得去午歇一會兒。
朱標則是與張明遠在書房喝茶交流,張明遠才學確實不錯,前兩年就考中了秀才,運氣好些中個舉人也差不多了。
而朱標就更不用了,倆人談起來倒也頗為投緣,喝了兩盞茶后朱標突然說道:“此次前來實在是長了見識,從來都是在古書上看饑荒成災,伏尸百萬,易子而食之類的記載,沒想到竟然就在眼前,不知世兄有何感想?”
張明遠本來還興致勃勃的面色一些也平淡下來:“人間慘劇,但吾等又能如何?天災又豈是人力可阻,縱使是天子也莫能奈何啊。”
“人力不可阻,但朝廷還是努力籌備了賑災糧食以救濟災民,減少百姓傷亡。”
朱標的語氣有些鄭重,張明遠卻是柔和的笑了笑,看著比他小好幾歲的年輕人說道:“賢弟是國子監出身,學的都是忠君愛國,驟然到了這黑暗之地,所見的又都是污穢,心中有些抗拒也是正常的。”
“但是賢弟要明白,現實又豈是書中講述的那么簡單,若天下人人都能按照圣賢書中所講的做事,那么還要官府朝廷做什么,天下大同終究不過是一場空幻罷了。”
朱標點點頭沒有說話,張明遠也不以為意,誰不是這么過來的,他早早就明白了,書中跟現實是不同的,自幼父親教他學四書五經,但他如果真的那么行事了,那就是一頓鞭打,罵他愚不可及。
過了一會兒朱標又說道:“當今圣上肅清吏治之心堅決,等災情過去朝廷必要是要徹查的,小弟拍拍屁股就回京城了,但張府貌似一直走在前面,替知府老爺辦事,這以后……”
“呵呵,賢弟有心了,不過這件事卻是不用太操心,知府老爺是慶陽的大老爺沒錯,可我張家在慶陽府的經營人脈確實也不是假的,太多太多的官吏寧愿看知府老爺落馬也不會任由我張家落馬,這點知府老爺清楚得很。”
“而且慶陽大牢里不是還關著一大群官吏,耗費糧食養著他們,就是為讓圣上發泄怒火準備的,把他們的家小族人都算上也有個千八百號,再加上別的州府的,足夠了。”
朱標倒是沒想到張明遠竟然會說的這么透:“世兄倒是真沒拿小弟當外人啊。”
張明遠親手給他倒上一喝茶水說道:“賢弟早晚也是要走上仕途的,如今年少為兄自然是要提點提點,這些官場陰私到哪里都是一樣的,往后心中有數也就不會被上官下吏欺負了。”
朱標聞言自然客套了一下,張明遠突然瞇著眼睛盯著朱標俊秀的面龐說道:“傳聞太子殿下立如芝蘭玉樹,笑如朗月入懷,皎如玉樹臨風前,是個翩翩君子,愚兄久居慶陽,不知是否為真?”
朱標聞言嘴角上揚道:“太子殿下自然是儀表堂堂,日后若有機會,小弟定然會引薦世兄拜見殿下。”
張明遠的手突然撫過了朱標端著茶杯的手:“愚兄倒是覺得賢弟也配得上那幾句,不知今夜你我兄弟是否可以秉燭夜談抵足而眠?”
朱標面色一僵然后對張明遠說道:“昨夜世叔剛送小弟一個美人兒,如今正是癡纏的時候,恐怕要辜負世兄的好意了。”
張明遠眼中閃過一絲可惜,看來陳韻澤是顧及太子派來的這幾個親衛,本來還想著借機跟陳韻澤一起混上太子殿下的大船呢?
“哈哈,落花踏盡游何處,笑入胡姬酒肆中,賢弟如今剛得了美人,確實應該多珍惜一些,倒是愚兄魯莽了。”
本來還聊的不錯的倆人,頓時就有了一絲尷尬,張明遠也不再糾纏,立刻安排朱標下去午歇。
朱標客氣的送走張明遠后,方才一直低頭跟在他們后面的幾個府軍衛士卒立刻檢查了一遍周圍,確定沒有人監聽后一起下跪紅著眼睛咬牙切齒道:“我等護送殿下出府,然后立刻血屠了這張府滿門!”
朱標掏出帕子擦了擦手背說道:“不要急,早晚的事情罷了,到時候讓你們親自動手。”
府軍衛的幾個精銳牙都要咬碎了,君辱臣死,若不是太子殿下的安全尚且不能保證,剛才他們就把張明遠拿下剁碎喂狗了。
朱標神態平靜,他倒不是看不慣龍陽之好,畢竟人各有志,但莫名其妙的摸到他身上可就不對了,不過張家的目的他也大概猜出來了。
朱標自認長得還算俊秀挺拔,但說自己對男人有多誘惑可還不至于,估計慶陽府的官員是把陳韻澤當成太子的玩物了,張明遠是想借陳韻澤攀附東宮龍榻。
讓府軍衛的人守在外面,朱標躺下小酣片刻,迷迷糊糊過了半個時辰,朱標聽到陳榮言的聲音就招呼了一聲,陳家倆兄弟這才能進來。
朱標起身坐在冰鑒旁邊兒,這干旱之地不是假的,躺下一會兒就是一身的汗了,陳榮言開口道:“慶陽這邊的意思就是希望我們能留下一萬石糧食,價格可以商量,其余的糧食任由我們運到平涼鳳翔等地。”
朱標擦了把額頭上的汗珠,長發在這兒屬實遭罪悶熱發癢,恨不得剃個光頭:“希望,那就是也可以不賣了?”
“是這個意思,剛才那個姓荀的西席還旁敲側擊的問了我們在路上留下糧食收攏孤兒寡母的事情,按公子爺的吩咐也就透漏了點風聲給他們,就說那批人很快就會被親軍都尉府右都統全旭帶走。”
“那家伙聽完后臉色都變了,不敢再往下問了,只是說慶陽府內孤兒也多,若是有需要他們也可以幫忙收攏,再往后談糧價就痛快多了,大有你敢要我敢給的意思。”
朱標聞言面露些許喜色,朱標今早在城里逛過,自然也看到許多瘦小無助的身影,只是礙于沒有借口,不好救助,如今慶陽官府若是能出面再好不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