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被大丸的話繞暈了，我愛羅思索了片刻，略有些遲疑地問道：
“你對隔壁那些斤斤計較的人有不滿嗎？”
“不，你誤會了！”
大丸揮了揮手，一個小型空氣遲滯場頓時在室內形成，外面的紛擾傳不進來，里面兩人說的話也傳不出去，
“那些拿出真金白銀來做好事、出人出力、甚至是口頭贊揚并宣傳的人，都是值得肯定的……”
“哪怕其初衷并不那么高尚，貪婪、違心、虛榮甚至是心懷惡意？”
“人心多變，復雜難測……”
大丸悠悠地嘆了一聲，
“我們無法判斷他們在想什么，只能看到他們在做什么！但……這也足夠了！”
如捐資助學這樣的活動，無法論心，只能論行，強求行善舉的人品行完美無瑕，實在是太苛刻了。
“不協暫且未顯，善舉之功，咱們已經看到了！”
“我是不怎么提倡個人或者小團體直接針對具體的人進行捐資助學這樣的行動的，不僅僅是‘資方’各懷心思，那些受到幫助的孩子以及家庭，情況也很復雜，各有各的難處。假如最后鬧出矛盾，猶如一頓美味佳肴吃到最后發現一顆老鼠屎一般讓人倒胃口……”
“所以，你并不愿意讓那些人和受助的孩子直接立約，而是讓風影作保，忍者學校為中立方簽署三方協議？”
我愛鹿終于明白大丸為什么要參與到這種明明可以置之不理，讓民間自行調配資源的事情，
“那些合約我仔細看過，其實略微偏向受資助的孩子……”
“矯枉過正不是什么好評價，但有時候矯枉必須過正，捐資方力強，那些孩子太過弱勢，我們身為居中第三方，如果沒有些許偏向，保持絕對的公正，最后結果可能與初衷大相徑庭……”
理論上，人應該生而平等，但投胎技術的差異，依然造成了現實的鴻溝，隱性的歧視無處不在，各大忍村其實并沒有帶著有色眼鏡看待平民忍者，但每年入學比例和畢業合格率，家族子弟依然遙遙領先。
其中的緣由，大丸能夠寫出幾百字的調查報告，讓我愛羅慢慢參詳，但這沒多大意義。
“除此之外，我們作為第三方，事實上起到了中介、仲裁與定規則的作用，還能順便厘清各方職責……”
“職責……有這么麻煩？”
我愛羅眉頭一皺，
“是不是太過嚴肅了？”
其樂融融的好事，讓大丸一說，感覺像是一定要將其中的道理剖析得明明白白。
“我為什么說隔壁那些人值得稱贊？因為這不是他們的責任，也沒有義務為那些孩子做什么，只要是真慈善，不管是無私奉獻也好，暗懷私心也罷，在實質性傷害到受助的孩子之前，任何理由詬病都是不合適的；相反，我們有責任……”
大丸笑了笑：
“你想過沒有，既然那些捐助者沒有需要苛責的謬誤，無法掌握自身命運的孩子更不該被踐踏，那問題在哪？”
“等等，你是說……”
我愛羅稍微思索了片刻，就明白過來，
“砂隱村全體，甚至是風之國對這些孩子是有扶助責任的……”
真要深究其實很麻煩，但有一點可以肯定，外部環境造成了這些孩子生活艱辛，事實上掌控風之國的大名和風影絕對有義務幫助治下的臣民。
做了壞事的孩子身上是不是有“原罪”？窮人家的孩子就得承受貧苦，就因為祖輩不爭氣？富家子弟享受家族的供養，走上康莊大道，是不是理所當然？
個人這樣想其實無關緊要，每個人都有認知這個世界的自由。
但是風影不行，他是所有村民的首領！
不僅是我愛羅，那些手握大權的長老，還有大丸這樣左右全村大政的高層，都應該有覺悟。
私底下捐資助學的存在，也意味著包括我愛羅在內的砂隱村高層失職。
沉默了良久，長舒一口氣的我愛羅，終于明白大丸真正的意圖了。
一手將捐資摟過來，再轉手發給需要幫助的人，除了略微改善一下忍者學校經費短缺的窘境，實際上還有受到監督、以及執行公允的義務，好處沒多少，麻煩一大堆。
但這對捐資方和受助方是有好處的，不會有什么升米恩斗米仇、恩怨難償、施恩圖厚報、欲壑難填的難堪事情發生。前者并非純善，后者也不是每一個人都是善男信女。
絕大部分壓力，事實上都由村子這個中介方承擔了，一旦做得不好，或者監守自盜、中飽私囊、分配不公、懶惰怠政的事情發生，就要承擔公信力大損的后果。
即便是這樣，對村子來說，不該放手，也不能放手。
“以前，我總想著只要盡心盡力，總會讓大家都能得到理解，紛爭自然會消弭，但……”
難得有些感慨的我愛羅若有所悟地說道，
“村子正在發展壯大，遇到的問題也越來越多，我要學的東西數不勝數，你先前說我有武裝精神之能，可善行不得寬慰，弱者尊嚴難彰，上下不相合，一切都無從談起……”
說到底，我愛羅是個正兒八經的豪門貴子，對社會的割裂程度、貧富的差距、各階層都在想什么，理解得不是很透徹，
“有什么疏忽，你還是要多提醒我，好心不一定能辦好事，就如這一次，差點犯了錯……”
要不是大丸堅持，隔壁那些人估計早就私底下把那些孩子給瓜分了。
“這里也是我的家鄉，總不能讓其變成面目全非，不堪入目的樣子……”
大丸咧嘴一笑，
“在其位、謀其政，有些事情，真不能偷懶！木葉村的‘火之意志’，雖說太過艱澀難懂，但也是了不起的精神傳承；我們砂忍以前不太注意這些，現在要從點點滴滴的小事做起，塑造自己的精神內核，融入基因中，一代代傳承下去……”
“嗯！”
點點頭的我愛羅問道，
“良善者需受夸耀，孱弱者不屈其精神，各得其所，不使其相互生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