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地很大很廣,并不是只有一座“城”而已。
叫“魏”的城是魏氏的主城,其余算是“邑”的級別,另外就是其余的“邦”了。
魏氏自畢萬因為功勞被賞賜“魏”地,到魏絳這一任魏氏家主算是經營了五代人,算時間則是從公元前661年到公元前547年,足有一百一十四年之久。
從地理環境來論,“魏”地算不上多好,甚至臨近大河的西邊以山地居多,并且很令人納悶地出現土質鹽化以及極易干旱或時不時發生水澇的情況。
會經常干旱跟有沒有在大河邊上無關,只跟山川地勢的海拔高度以及地下水流失速度有關。
大河就是那樣,某些靠近大河的沿岸時常干旱,要不然就是時不時來一場水澇什么的。
要是上游持續暴雨,對于大河沿岸的人才是真的苦,又給碰上河床改道基本就是個家破人亡的下場。
所以,大河雖然是諸夏的母親河,但它真的沒有多么溫和,甚至可以說是時不時就要暴躁一陣子。
“過首山方有城邑,其內之人逃奔,只余老弱病殘。”霍擅覺得事情有些棘手。
他是誰?原本是“霍”地的一名中等貴族家主,后來成了呂武的家臣之一,主要負責跟騎兵有關。
陰氏大軍進入“魏”地,廣撒騎兵四處偵查,主要是尋找可能存在的魏氏大軍。
陸陸續續傳回的情報就是霍擅說的那種情況,魏氏將能帶走的人和物都帶走,甚至還搗毀耕田設施,放火把聚居點給燒了。
如果魏氏在某處準備了大軍,儼然就是一副堅壁清野的架勢。
陰氏應該怎么去對待魏氏的那些老弱病殘?
他們畢竟是在打內戰,當下的內戰雖然比國戰殘酷,干一些屠殺的事情則是屬于沒可能。
事實上,各諸侯之間進行國戰,暴力一般只發生在軍隊的較量,屬民和奴隸只是勝利者的戰利品或財產。
誰會去破壞觸手可得的財產?不會的嘛!
內戰還有一層另外的關系,大家都是同一國的生民,講著相同口音的話語,有必要那么弒殺嗎?
呂武說道:“收攏罷。”
病患就是意思意思,哪怕陰氏已經有了醫療手段,戰時肯定是優先于軍隊,沒可能將寶貴的藥物施以魏氏丟棄的棄子。
老人?不去殺死,不使野獸逞兇,給口飯吃也就是了。
婦人和孩子對陰氏才是最有價值的群體,她們能生產,他們會長大,有著屬于自己的未來。
呂武多少覺得魏絳這一手玩得漂亮。
而魏絳到底是主觀意識,還是真的不在乎老弱病殘的死活,反正起到拖慢陰氏大軍的行軍速度了。
陰氏現在的醫療手段基本是外科方面,諸如受到創傷了應該怎么縫合、包扎,基礎的消毒……比如將針或手術刀先高溫處理,其它真的就沒有了。
沒辦法的事情,一個體系歷來就是有一個慢慢累積的過程,怎么可能一下子從完全沒有到全部都有。
中藥體系?陰氏控制了秦國,連帶“扁鵲”團隊也落到袋里。問題是秦國的醫者也就研究出中醫的初步體系,給予的進步空間不是一般的大。
呂武沒有記錯的話,中醫在東漢時期大跨步了一次,到了有明一朝才漸漸趨于成熟?
現在能寄望的就是皇天不負有心人,在陰氏的極力推動下,諸夏這邊能更早出現有效的救治手段吧。
鑒于陰氏從“動刀”的外科手術開始著手,諸夏的醫療體系會是個什么樣的發展趨勢,有點不太好說了。
若是“動刀”手術后面成了諸夏的主流,還有個丞相曹操犯了腦疾,醫者大概率就不用枉死啦。
某天,范氏攻下“溫”的消息傳到呂武這邊。
這樣一來,哪怕趙氏還有一些封邑,“溫”的陷落基本預示著趙氏在晉國已經除名。
很簡單的道理,趙氏的主要封邑是“溫”地,其余只能算是邊角料,失去主要封邑的趙氏已經沒有翻盤的可能性,肯定是完蛋了。
隨之而來的消息還有鄭軍從“虎牢”撤兵,原因是先前隨同南下晉軍去宋國那邊的子產緊急趕回“新鄭”。
聽說子產當堂咆哮,狠狠地臭罵了鄭君姬惲以及其余公族大臣一頓,選擇子孔當替罪羊,親自指揮軍隊滅了子孔一家,再帶上子孔前往“虎牢”賠罪。
這里也就能明白鄭國為什么敢摻和晉國的內亂了吧?原因是子產原先不在過國中,失去了子產也就等于鄭國沒有智商擔當,干出了不該摻和的糊涂事。
“不知中軍佐會否待主處置?”宋彬問道。
按照道理來講,到了國家外交的層次,哪怕邦交不是陰氏負責,只要呂武是晉國的元戎,沒有絕對的處置權,過問權力和干涉權力還是有的。這個也是晉國卿位家族每每傾力競爭元戎寶座的原因之一。
呂武笑著說道:“如士匄明智,當下非攻鄭之時。”
換句話來說,一旦士匄覺得非攻打鄭國不可,等于是無視了晉國內部的亂象,要以范氏一家之力學習陰氏在秦國身上做的事情,試圖將鄭國變成范氏的傀儡國。
陰氏花了多少時間,動用了多少人力物力才解決掉秦國?前前后后花了大約十年的時間,最多一次出動五萬的兵力,最少兵力也不低于兩萬,僅是看最終的數據,十年累計陣亡了兩萬三千余士兵,殘廢的士兵一萬八千余。
而那還是總共耗費十年,打得太急太趕絕對不止僅僅那些傷亡。
當然了,傷亡是少了,動用的物資卻是極為龐大,算是一種以物資耗費來減免傷亡的做法。
怎么會是殘廢跟陣亡的比例差距不大?這個就是冷兵器時代的一種常態,交戰起來極易失去手或腳,受傷之后出現發炎發膿的癥狀也會搞得非截肢不可,要不然丟的會是命,不止是截肢了。
“范氏攻鄭于我家有利。”宋彬說道。
呂武搖頭,說道:“雖是如此,齊、衛必有異動。”
荀氏、中行氏和智氏還陷在跟魏氏交戰的泥潭,沒有多余的實力和精力去管齊國和衛國。
晉國的內戰規模越打越大,尤其是陰氏也下場參與內戰,等于對外的可用兵力沒了。
但凡齊國沒有徹底沉淪,他們能不干朝思暮想的事情嗎?趕緊地將譚國和紀國再次滅了,怎么都能消除掉內部的矛盾,還能將失去的疆域恢復過來。
衛國那邊,現任國君衛秋陷入很大的麻煩,原因跟衛國失去了河北城邑息息相關。
給衛君衛秋的選項可不多,他沒有能力平息國內的怨氣,害怕衛國那位遭到國人驅逐的衛衎回國搞復辟,極大可能性是趁著晉國內亂試圖奪回河北的城邑。
“主參戰,乃是因為此事?”宋彬問道。
這個怎么說呢?
呂武雖然要瓜分晉國,自己要做什么是自己的事情,外人來傷害晉國就不允許了。
所以,陰氏參戰還真跟國際局勢的變動有關。
現在,呂武在等著齊國和衛國趕緊想干么就干么,再合力跟中行吳盡早消滅魏氏,好讓中行吳有閑心去折騰齊國和衛國。
事態如果那么發展,呂武保住了身為晉國元戎的榮譽,晉國的霸權能得到伸張,其余參戰者也能獲得好處。
最為重要的是,在保衛晉國的同時,各家的兵力又會消耗掉一批,到時候陰氏“化家為國”哪怕遭到阻力,怎么都能更輕松一些的吧?
呂武在等待的事情很多,包括中行吳可能的求援。
辟耳山那邊的交戰很激烈,雙方在那邊山區來來回回打了將近一個月,不知道多少士兵血灑疆場,還有多少士兵會殞命在此。
“魏氏未向辟耳山增兵。”呂武以前還真沒發現魏絳有這能耐。
大家伙一塊出兵,自從魏氏的家主換成了魏絳,一次次都是打醬油的干活。
好嘛,打國戰藏著掖著,輪到打內戰各種發揮,簡直不當人子啊!
魏絳帶著三萬左右的魏氏私軍在辟耳山?
以魏氏的實力能征召出多少士兵,怎么都有個七八萬吧?
那么就是說,魏氏的主城“魏”起碼有四萬大軍,并且只會更多,不會更少。
中行吳帶著七萬左右的聯軍,用兩倍以上的兵力打魏氏,受限于戰場地形無法發揮兵力優勢,后面僅是留下四萬大軍跟魏氏拼消耗,其余部隊拆散去攻擊魏氏封邑以及盟友了。
從魏絳撤往辟耳山,不是直接回轉“魏”城,呂武就猜出魏絳打的是什么主意。
呂武沒有提醒中行吳不是有什么壞心思。
魏氏沒有將全部的兵力龜縮“魏”城,除了城池真的裝不下那么多士兵之外,有一支實力足夠強的魏氏私軍在野外,不解決掉的話,怎么去攻打“魏”城?怕不是要一邊攻城,一邊提心吊膽被突然冒出來的魏氏大軍來一下狠的。
正在等待的呂武等來了消息。
士匄果然代表晉國拒絕了鄭國的道歉,范氏十萬大軍出“虎牢”直接進入鄭國國境,開始了對鄭國的軍事行動。
“未曾與主協商便做下此事,中軍佐不足以謀也。”葛存給了這么一個論斷。
呂武心里肯定不舒服,要說多么暴跳如雷則是沒有。
站在范氏的立場,他們已經知道陰氏控制了秦國,當時陰氏也沒有跟魏氏等盟友協商,肯定覺得自己是在效仿陰氏舊事,不是什么太大不了的。
關鍵是什么?是當時陰氏那么做對晉國有利,而范氏現在這么做則是有害于晉國。
“你往上軍將處,告知我攻‘魏’城。”呂武覺得時機不對,然而很多時候哪有什么絕對的好時機。
所以,該上,就得特么上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