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
看到方寸斬當街斬殺老朝,便已經心驚不已的眾人,忽然看到方寸竟又沖進了人群里大開殺戒,更是心驚莫名,第一反應,倒是以為方寸瘋了,可緊接著,便立時感覺不對,那些人,看起來都是普通人打扮,可怎么一個個的皆身懷修為,有些看起來修為還很高?
更難以讓人理解的是,他們修為如此之高,如今在方寸面前,怎么卻無還手之力?
而在一片驚恐之中,卻有一人,暗道不妙,正是之前一直躲在了驚慌人群里,觀察著老朝刺殺方寸之事的青衣仆人,待得見到方寸大開殺戒,他便已感覺不妙,而在發現方寸的眼神,已然急急向著自己看了過來時,更是心驚的幾乎要炸開,想也不想,便飛身而走。
“不是一直在這里看得很開心么,為何要走?”
方寸清淡的聲音響在了他身后,這青衣仆人回頭一看,便見方寸一手持傘,一手執劍,踏著虛空,傾刻間趕到了自己身后來,分明依著方寸如今的修為,根本不可能對自己造成威脅,但這一瞥之間,他便隱隱感覺到,方寸瘦削身后,竟像是出現了兩只獅子的影子。
一左一右,歪頭咧嘴,正森森然的看著自己。
被這兩個家伙看著,青衣仆人,幾乎瞬間便放棄了其他所有打算,只是轉身急掠。
他修為極高,一掠之下,猶如閃電,傾刻百丈。
“唰!”
而在這一霎,方寸同時轉化功德,無窮法力激蕩,身形如離弦之箭般沖向前方,他與那青衣仆人,一高一低,一青一白,皆閃電般橫跨了百丈距離,那青衣仆人身形剛剛才微微一緩,但見得頭頂之上,方寸已然持傘落下,手里的銀蛇劍上,涌蕩出了驚人的銀輝。
“方二公子莫要誤會……”
這青衣仆人啞聲大叫,身形陡乎一轉。
“嗤”
方寸一劍斬落,將他頭顱削飛,但無首之軀立時變化,化作一道符紙緩緩落地。
而這仆人,卻已兜頭轉向,竟向著城守一方人沖了過去。
城守一方,徐文書以及諸位神將,也皆在此時,瞠目結舌的看著方寸殺人,心里滿滿皆是難以形容的驚恐,忽見那青衣仆人向自己沖了過來,立時大驚,紛紛凝聚法力提防。
“吾乃凰城御守王飛離,柳湖守將速來救我……”
那青衣仆人沖來,卻無出手之意,反而急急擲出一物,正是一個赤紅顏色,背著有著鳳紋的令牌,一邊喊,一邊向著城守一方的眾神將沖了過來,而那徐文書本是一臉驚愕,聽到了他的大喝聲之后,微一遲疑,才反應過來,雙手接住令牌,吃驚叫道:“凰城?”
只此一霎之間,那青衣仆人便已沖到了他的身后,叫道:“護我……”
不僅是徐文書,周圍諸神將,以及不遠處的曲老先生,乃至孟知雪,聽到了“凰城”二字,也皆是大吃了一驚,難以置信的向著那個青衣仆人看了過去,面上竟有懼怕之意。
凰城御守?
這看似普通的青衣小仆人,居然會是來自凰城的御守大人?
惟有方寸,此時面無表情,仗劍追來。
“這……這凰城御守,怕是身份比城守都還要高啊……”
徐文書只用了一息時間,便已做出了決定,急急向前迎來,叫道:“方二公子,你……”
方寸道:“滾!”
徐文書頓時大驚,然后看到了方寸那張面無表情的臉。
他用了半息功夫,再次做出了決定,忽然躬身退在了一邊,不敢抬頭。
青衣仆人頓時愣住了……
“你們到柳湖城來盯著我,我忍了!”
“你們鬼鬼祟祟送來我兄遺物,我也忍了!”
“但你們居然膽子大到,敢鼓動人來刺殺我,就為了逼出我的底蘊?”
“好,你們成功了!”
而方寸仗劍直沖到了身前,聲音冷淡,但誰都聽出了里面驚人的殺意,而那青衣仆人見得徐文書居然讓開在了一邊,已是魂膽皆喪,他心間發狠,猛然向著一邊的方老爺子看了過去,只是傾刻之間,那些神將便忽然壯起膽子,站成一排,將方老爺子護在了身后。
而他也只是微生此念,便已打消,急急飛騰而起,向著城外竄去,大叫:“將主救命!”
方寸冷眼看向了半空:“將主?”
“這方家的老二好生兇狂……”
而在此時,遠在百里之外的柳湖之上,小舟之上,有位身穿舊甲,神色沉冷的男子靜靜坐著,手里持著一盞酒,他神色不動,卻似已將百里之外的柳湖城中,發生的一切盡收心底,待得見到自己的仆人都已遭遇險境,甚至被人追殺之時,他的臉色也變得一片鐵青。
“為什么……”
他喃喃自語:“還是看不透?”
“柳湖方家,如今究竟藏了多少秘密……”
“為何連那兩只兇物,居然也甘心來到了柳湖城,為方家守門?”
凝眉之間,他低嘆了一聲。
他沒有想到,自己這試探之舉,沒能看明白方寸,卻是把方家的一些其他東西逼了出來,或者說,他本是只想看到一些簡單的秘密,卻沒想到那位板正仙師的弟弟,表面這俊俏公子哥的掩飾下,竟是這么一個光棍的性子,直接便將一些大的嚇人的玩意兒喚了出來……
這反而讓他眼花了,想看的東西反而看不清了。
無奈之下,輕輕搖頭,他大袖輕輕蕩起,決定還是先將仆人救下來。
同時,他心里已經有了決斷,或許這段時日,自己白等了,時機不合,自己該回去了……
但也就在他這個念頭升起之時,他忽然臉色大變。
揮在半空的大袖停住,他周身法力,盡皆凝住,不敢有半分變動。
“天行道?”
過了許久,他才輕聲問道。
有一個聲音在他身后響了起來:“你來自凰城!”
將主不敢隨便回答,良久之后,才只輕輕點頭:“既然你知道……”
“這對我來說不重要!”
身后那個聲音淡淡響了起來,道:“方家仙師給了大夏太多東西,也立下了太大的功勞,小地方的人或許不知道,但你既然來自凰城,便應該很明白這一點,如今他已死在了荒原,怎么死的,我不知曉,也輪不到我來管這件事,可你們在他死了才不到一年,便連方家僅剩的這一條血脈都敢動,我應該是說你不知死活呢,還是說你身后的那位神王,不知死活?”
將主沉默了下來,一聲不敢吭。
他這時候整個人都已僵住,便如一塊巖石,封住了所有的氣機。
“喵……”
他看不到背后那人的影子,只能看到自己身前,一只小奶貓爬了過來,也不怕人,直接跳上了他面前的案幾,嗅了嗅,然后慢慢的吃起了他面前那一尾精心烹制的鮮魚……
“原來是你……”
將主心間微顫,低聲開了口,聲音似乎有些艱澀:“你怎么也甘心來柳湖城……”
背后那人輕聲道:“我只是來做生意的……”
將主心寒,忽然嘶聲道:“你放過我,我這就離開柳湖,再不回來……”
背后那個聲音淡淡道:“我只和方家做生意……”
“你……”
這將主咬牙,深深吸了口氣,忽然低喝道:“憑你也未必殺得了我……”
一瞬之間,他忽然身子猛得沉下,變得如同山岳,驟然之間,無窮無盡般的法力蕩在周天,方圓百里之內一時變得風云色變,也是在這一霎,整個柳湖的水盡皆向天上揚了起來,驚天動地的水浪沖到了半空之中,遠在百里之外的柳湖城百姓,都感受到了大地的震動……
半晌之后,無窮的湖水,重又從天上跌落,重重砸回了湖間。
那浪潮起落,前所未見,竟使得平日里如鏡般的柳湖,有了幾分怒海之相。
半晌之后,在這上下起伏不停的波浪里,一個身穿考究衣袍的男子踏著水波,緩緩走了出來,懷里抱著一只像是剛剛吃飽,舔著嘴唇的小奶貓,身后兩只小狗,拼命的游水跟著……
來到了岸邊,他向柳湖城方向看一眼,低語道:“又是五千金,價都提不上……”
而在此時的柳湖城里,隨著外面柳湖方向,那一聲驚天動地的響聲,似乎每個人的心神,都受到了劇烈的震顫,一顆心竟似狠狠的跌到了谷底,然后又彈了上來,站都站不穩。
方寸趕上了那青衣仆人,一劍殺了,然后將他的令牌拿在了手里。
目光掃掃,便收了起來。
然后他回身,將銀蛇劍插進了傘中,目光向周圍看了一眼。
只見這時候的書院院主公羊偃青,座師鐘越老先生,以及其他幾位座師,還有幾乎全部的教習,盡皆出現在了城邊,沉默的注視著這一切,而在另一邊,城守白化鯉似乎剛剛從遠處趕來,看著這城中的一片狼藉,臉上也似乎多少有些驚愕與呆滯之意,神色陰陽難定。
方寸將傘夾在了臂下,慢慢走到了書院院主公羊偃青身前。
微一施禮,然后將一封書涵遞給了院主,只見上面乃是他在書院的批語。
“德行一道,我想來想去,柳湖城也沒人有資格可以幫我批注,所以便自己填上了!”
方寸笑著看向院主,道:“你沒意見吧?”
院主臉色失青,良久之后,才緩緩點了點頭。
方寸笑笑,轉身離開。
走了幾步后,一眼瞥見了院主的青羊呆呆的站在空中。
怎么看怎么覺得有些不順眼,于是他一腳踹去,將它踢到了正走過來的城守腿前。
羊不敢動,城守也不敢動。
被踢了羊的院主,同樣也不敢吱聲。
而方寸則終于覺得有些滿意,夾著舊傘,緩步走下了云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