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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提筆留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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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這撲街想的倒好,似也有幾分可行。”

  五丈原下,仙人墓穴之外,“無生絕地”的機關組陣之前,聽完了沈秋的想法,艾大差立刻吹胡子瞪眼的說:

  “但老子的天機武衛怎么辦!”

  沈秋并不著急,語氣溫和的勸說道:

  “魔君做天機武衛,也是為和蓬萊決一死戰。

  我不通墨家秘術,但也知道,那武衛制作必然艱難,且耗時長久,咱們不一定有沒有那么多時間。

  用仙家寶體做個誘餌,效果是一樣的。

  再說了,沈某也只是想法,這仙家遺蛻,能不能被咱們凡人處理還兩說呢。”

  他彈了彈手指,一縷寒氣充盈指尖,散發著幽寒之光。

  看著艾大差一臉不情愿的樣子,他又安撫道:

  “先把龍虎君遺蛻拿出去,送到桐棠夫人那里試一試,若是夫人能以奇蠱飼育,讓仙家寶軀成殺生之物,以此設伏,消減賊人戰力,那當然好。

  若是蠱術通天的夫人也做不到。

  我也不強求。

  魔君拿它去做武衛,我絕不阻攔。”

  他看了眼青陽魔君這熊孩子一樣的貨,臉上表情的變化,又加碼說到:

  “若是魔君你尺寸拿捏的好,還能用這遺蛻,從蓬萊那里換些東西,末法劫數前,那伙妖人搜刮天下,仙山里好東西多得是呢。

  沒準,那仙山里,還有千年前留下的墨家秘寶,既能損蓬萊,又能使我等實力再強勁一些。”

  “你看這樣可好?”

  艾大差沉著臉不說話。

  他心中非常糾結。

  以一個墨家機關手藝人,能得此等舉世罕見的寶財,像極了資深膠佬看到一盒沒開封的限量版頂級配件。

  手癢那是自不必說的,恨不得現在就把仙家遺蛻取出,帶回青陽山好生炮制一番。

  但沈秋這邊所說,也有些道理。

  又想到張大哥回返昆侖前的叮囑,他一時間便有些難以取舍。

  “三年!”

  最后,艾大差舉起三根手指,對沈秋說:

  “老子也要時間,多做嘗試,待到一切都推演完全后,才能著手做武衛。仙家寶軀舉世就獨存這一具ꓹ萬一做壞了ꓹ老子也尋不得代替。

  就給你三年時間。

  若是三年中,你能把你想的一切都籌備完畢,把那蓬萊老祖逼到沒辦法ꓹ只能行險的境地ꓹ老子應了你就是。

  若是你殺不得那蓬萊道君ꓹ這請君入甕之計的第一步都無法完成,那就休怪老子撇開你單干了。”

  “三年太長,兩年!”

  沈秋伸出手來,和艾大差右手握在一起。

  他說:

  “就以兩年為限,以現在的局勢來看ꓹ三兩年后ꓹ局勢也差不多明朗,那時我等不管有沒有準備好,都要和那蓬萊妖人決戰了。”

  “那就干吧!”

  艾大差舒了口氣ꓹ左臂機關回收,十指緊扣手中天狼棍,對沈秋喚了一句。

  后者深吸一口氣ꓹ雙手攤開,丹田之中,忘川五行氣團運轉開來。

  調動著五色真氣也開始流轉循環,其他四團真氣涌起鼓動,源源不斷的轉化下,朔雪寒氣越發凝實壓縮。

  枯井下河川暗道中氣溫飛速驟降。

  艾大差看到沈秋身上騰起陣陣凍霧,白色的寒霜自腳下擴散開,低溫真氣纏于體表,只是兩息之后,沈秋身上就掛滿了寒霜冰棱。

  他的雙眼都變得灰白,就如一塊萬年玄冰一般。

  這一幕,像極了高興用“冰封萬里”的場景。

  只是沈秋的朔雪玄功尚未大成,還做不到寒氣盡數內斂,需要準備的時間也更多了些。

  如此蓄力二十息后,沈秋體內的寒氣已被壓縮到極致,雙手掌中各扣著一團陰森寒氣,猶若寒光聚散。

  就似軀體氣血都被封凍,也已到軀體極限,再壓縮下去,身體都會被冰封起來。

  “開!”

  吐氣開聲,雙掌打出,拍在身前石壁之上。

  只是一瞬。

  便有潑天寒氣逸散移開,一團白光一閃而逝。

  下一瞬,整個石壁都被凝結在一層厚重冰層中,那歷經千年,緩緩旋轉的機關組陣,在同一時間被封凍起來。

  不止如此,沿著山壁極快蔓延的寒潮,在一息不到的時間里,就將這枯井之下的河川暗道改天換地,就像是場景變幻。

  讓這關中地下的暗處,都變得猶如大雪山中的千年冰川,頭頂石壁上,已結出密密麻麻的冰棱,讓這處有了幾分朔雪宮的景象。

  寒潮爆發中,艾大差全身都掛滿了冰節,他打了個寒顫,也不浪費時間,在整個機關組陣被封凍的一瞬,手中天狼棍咔擦一響。

  一截三棱尖錐凸出寶兵,讓這機關神物變作長矛一般,隨著艾大差功力壓上,那尖錐就如鉆頭一樣飛旋開來。

  “砰”

  尖錐打在寸許的冰層上,冰屑橫飛,斷裂聲中,冰層連帶著后方的山壁,都被刺出一個圓形空洞。

  青陽魔君上前一步,劈出一掌。

  劇震之間,孔洞被拓展足以讓一人進出,他如猴子一樣沖進去,也不管里面情況如何,又在機簧聲響中,將自己的左臂丟在孔洞之下。

  那截機關手臂,像是墨家版本的千斤頂。

  落地瞬間便彈開來,在機關器物激活中,像是柱子一樣,撐在了孔洞四周,免得這開口塌陷。

  “轟”

  艾大差沖入山壁后墓穴下一瞬,似有奪命機關被激發。

  一團藍色的灼熱烈火從孔洞里噴出來,將冰層融化開來些許,也將沈秋當頭罩在火焰中。

  不過他反應也快,朔雪玄功真氣一變,從極寒變作灼熱,以陽炎真氣化作烈火御體,并未受到這異火焚燒。

  只聽到艾大差氣急敗壞的叫罵,自洞里傳出。

  又有幾聲金石之音暴起,緊接著就有巨大的崩潰聲,就好似山體滑坡,整個下方洞穴都在劇烈搖晃。

  頭頂的冰層碎裂開來,沈秋仰頭望去,見冰層朝著下方墜落,山壁都有裂痕打開。

  他長出了一口氣,又運起朔雪玄功,左手貼在身邊巨大石柱上,不斷加固石柱冰層,就像是承重墻一樣,撐著頭頂山壁不破裂開。

  十息之后,狼狽不堪的艾大差背著一樣東西,從被機關加固的洞里滾了出來。

  他身上的綠袍已經燒得只剩下破布,臉上烏漆嘛黑,一頭散亂的頭發也被焚燒殆盡,變成了一個滿頭焦痕的大光頭。

  “嘩啦”

  待他沖出之后,又有更大的破裂聲起,正在加固冰層的沈秋回頭看去,這早已干涸的地下河道盡頭,竟有有水流聲滾滾而來。

  在機關組陣沒有被破壞,頭頂流沙層也被頂住的情況下,仙人寶軀被帶出,便有第三重機關發動。

  這次是是水。

  要以地下暗流,徹底淹死盜墓者。

  不愧是墨家的“無生絕地”,當真是殺機密布,一環套一環。

  “老子在那里留了標記,往那邊扔!”

  艾大差也聽到了水聲,他將一物丟給沈秋。

  后者接在手里,順著艾大差丟出去的東西的軌跡,也將手中之物,朝著那處做了標記的地方丟了出去。

  “哐”

  一聲巨響,有如火藥爆炸般的震動,在河川盡頭,兩物爆炸,將一整面山壁都炸塌開來。

  不過得青陽魔君的精準計算,那處巨石砸下的角度,正好擋住了這里的空間,形成了一個向上的斜坡。

  水流涌來,被擠入斜坡之上。

  又有山壁中層的流沙傾瀉出來,和湍急的水擠壓在一起。

  巨石那處,不斷傳來讓人頭皮發麻的破裂聲,好似混著流沙的河水,下一瞬就會突破巨石斜坡,將艾大差和沈秋徹底淹沒。

  艾大差將身上大大小小的各種機關造物撐在巨石之后,甚至現場表演單手拆高達,一連拆了三個機關人,才給那巨石斜坡之下撐起頂柱。

  而沈秋也以寒氣不斷冰封裂口,造出一塊巨型小冰川,將裂痕堵得嚴嚴實實。

  整整半柱香之后,在兩人竭盡全力的封堵下,頭頂傳來的聲音才堪堪平穩下來。

  撐住了。

  那個被炸塌的斜坡,撐住了地下暗河涌出的水,又在流沙充盈下變得溫和,有水滴不斷從冰層裂痕滴下來。

  就如倒塌的礦洞一樣。

  “成了。”

  艾大差用右手擦了擦狼藉的臉,他松了口氣,坐在地上,對沈秋說:

  “老子的計算沒出差錯,上方水流已成小澤,流沙堆積在水底,與這層山石契合,看似脆弱,但實則穩固萬分。

  原本那口井,已被沖毀,咱們得順著河道抹黑走出去了。”

  沈秋沒答話,他的注意力,都放在艾大差拼了命,才帶出的那具仙人寶軀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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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說實話,第一感覺很糟。

  這仙家寶軀,實在沒有那種仙風道骨,橫戰天下的威武感覺,大概是體內靈氣被壓榨干凈的緣故,這軀體就好像是皮包骨頭一樣。

  像是連體內血氣都被抽空,干癟的很。

  就像是一具人體模型。

  不過那皮膚卻在千年時光里,化作了非金非玉一般的外形,就如某種化石一般,但摸上去并不堅硬,有種如木質般堅韌的感覺。

  “賣相有些差。”

  沈秋摩挲著下巴,看著眼前這千年寶軀,他打量著那皮包骨頭的臉上,深陷下去的兩個眼窩,對身邊艾大差說:

  “若不說這是仙人寶體,怕是丟在路邊,都沒人要的。”

  “所以說你不識貨。”

  艾大差撇了撇嘴,他抓起手邊天狼棍,彈出三棱尖錐,狠狠刺向那龍虎君體。

  兩者碰撞間,有火花迸濺。

  以天狼棍十二利器的鋒銳,沒能留下一點劃痕。

  “這仙人軀體,千錘百煉,已達肉身不朽之境,根骨也是天地頂級。”

  青陽魔君大小眼中,盡是一抹發自心底的喜愛與欣賞,他說:

  “以這不朽之軀做天機武衛,根本不需要再做什么靈物淬煉,就以這身不壞筋骨,哪怕不用武藝奇功,也足以橫行天下了。

  真正的天機武衛,就該是這樣的。

  潤然天成,不加雕琢,天地自演,大巧不工。”

  “呵呵”

  沈秋語氣古怪的笑了笑,他伸手將百鳥朝鳳槍,自石壁孔洞中抽出,對艾大差說:

  “那你就得考慮一個問題了。

  連十二器之銳利,都破不開仙家皮肉,你怎么對他做內部改造啊?”

  咧嘴大笑的艾大差臉色頓時一凝。

  他的好心情,被沈秋一句話弄的丁點不剩。

  便狠狠瞪了這撲街一眼,以黑布將寶軀纏起,背在身后,摸了摸滿是灼痕的大光頭,就要往另一個方向離開。

  但沈秋卻沒動。

  “你在作甚?”

  艾大差回頭看去,就見沈秋半跪在那石壁前,正伸出手來,在石壁上刻花著。

  “既是師門留言,為何唯缺第五任?同門師兄弟不能前來,便由我這晚輩代為呈報一生所行。

  也好替英雄,在師門留名。”

  沈秋回了一句。

  天下至銳得蒼嵐真氣灌注于指尖,在那最后一行字跡下,在粉末橫飛中,他以硬筆書法,寫下了一句話。

  “得授靈寶,縱橫江湖十四年,天下間人盡皆知。

  志愿仇盡天下不平,唯求了斷人間是非,欲得天下公道,力護世間眾生。一己之身,除惡人間,敗賊寇萬人,平靖齊魯。

  意破天下不平事,苦戰一生又何妨?

  吾一生所行,無愧于心。

  龍虎君座下弟子,濰坊仇氏云舒。”

  最后一筆刻完,沈秋站起身來,后退一步,站在艾大差身邊,魔君摩挲著下巴,帶著挑剔的目光,打量著眼前這石壁文字。

  幾息之后,他說:

  “你這撲街,毛筆字寫得稀爛,這手硬筆書倒是頗有幾分大師之相,可稱書法。你心中,對仇不平就如此崇拜?

  我觀你這幾行字,似乎在你心中,與那綠林匪人,比任豪還要親近幾分。”

  “不一樣的。”

  沈秋搖了搖頭。

  他轉過身來,提著百鳥朝鳳槍,走入黑暗中,說:

  “一人教我俠義事,一人引我入武道。

  沒什么高低親近之分,那兩位所作所為,也都讓沈某心生崇敬。今日有沈某替仇寨主留書于此,生平可寫兩行。

  也不知他日沈某前來歸還寶槍時,一生所行事跡,可夠兩行?”

  “罷了,不想這些了。”

  沈秋踏足黑暗里,他似是完成一件大事,語氣悠然的說:

  “今夜,沈某欲于這仙君葬身之地,吞服寶藥,喚引先天之炁,重塑根骨,想請魔君為我護法。

  魔君可愿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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