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目山山頂,祭祀平臺上,一眾通巫教薩滿高手,目瞪口呆的看著秀禾,帶著沈秋和沈蘭,還有小鐵飛躍過百丈天嶄。
這兩處山峰之間,根本無處借力,本就是對五仙觀秘境最好的天然防護。
這世間能憑借輕功越過百丈距離的人物可是少之又少。
這里本該萬無一失的。
但現在,竟真有人在眾目睽睽之下,長出翅膀,飛了過去。
“墨家機關人!”
一個有些見識的老薩滿氣得將手中骨杖砸在地上,他咬牙切齒的回頭,對身后人喊到:
“我五仙觀秘地被外人入侵,這千年來還是頭一遭,真是奇恥大辱!
還愣著作甚!
快去請國師回來主持大事!”
當即就有兩個年輕薩滿,越過滿地血泊,朝著山下沖去。
剩下的薩滿們則聚在原地,討論著方案。
他們討論來討論去,都沒個結果,畢竟他們的武藝不足,沒辦法越過眼前這百丈天嶄,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那四個外人,落入山壁洞窟邊。
“沒關系!”
那個老薩滿惡狠狠的盯著百丈之外的沈秋一行人,他對其他人說:
“那里有三十七個山洞,除了我通巫教教主與我等之外,根本無人得知真正的秘境之路是哪一條!
三十六個假山洞里都是至死陷阱。
他們就算過去了,也只能如無頭蒼蠅一樣,到處亂...”
老薩滿的話還沒說完,就看到沈秋將懸在山壁的小鐵拉上平臺,然后跟著沈蘭走入一個毫不起眼的洞窟中。
面對三十七個幾乎一模一樣的洞窟,沈蘭毫無猶豫,似乎認準了其中一個。
那老薩滿瞪圓了眼睛,下半段話也說不出來了,就如被割了脖子的雞一樣,只能發出咳咳的聲音。
顯然,那四個人,走的是正確的那條路。
“砰”
老薩滿氣急敗壞的一拳打在身邊的祭司石臺邊,將一個雕刻太陽紋路的小石碑打的崩裂,他回頭對身后默然的眾人大喊到:
“是誰泄露了本教機密!他們這些外人,怎么會知道通往秘地之路的?”
沒人回答他。
沒人能回答他。
這布滿了五仙觀祭祀天地的各種雕像和古樸祭壇的山頂祭臺上,只有寒風渺渺吹拂而過,還有幾具尸體倒在祭壇之上。
這些薩滿巫師們,都是通巫教核心人物,武藝也許差一點,但忠誠度絕對夠格。
沒人會失心瘋的,對外人主動泄露五仙觀傳承千年,最大的秘密的。
“唰”
就在眾巫師薩滿沉默著急的時候,又有一道身影落入祭臺上。
仙風道骨的東靈君手握拂塵,他對眾薩滿打了個稽首,他說:
“我乃蓬萊之人,要入貴教秘地,將那幾人帶回蓬萊,諸位可行個方便,莫要阻我,如何?”
老薩滿這會正是急火攻心之時,國師高興將祭天儀式這么重要的工作交給他,這本是絕對信任。
結果他在這里捅了個大簍子。
他心情極其糟糕,哪里有心思敷衍眼前這自稱蓬萊之人?
“滾!”
那老薩滿從腰間抽出骨刀,朝著東靈君大喊到:
“真以為我五仙觀秘地是茅廁不成?一個個想來就來,想走就走?”
他大喊到:
“我教抓出那幾個毛賊,便要將他們剜心挖骨,祭祀天地,以全這沖撞上天的罪過。
你既然自稱蓬萊人,便也是修仙之人,也應知道我五仙觀的規矩。
你要我等給你行個方便,為何你不為我等行個方便?
退下去!
便不計較你誤入圣地之事。”
東靈君倒是不在意這老薩滿對他的辱罵。
平心而論,若是蓬萊遭遇了同樣的事情,東靈君只會更加焦急煩躁,但他眼見這些薩滿面色扭曲,雙眼陰狠。
便知道五仙觀揚言要把搬山師兄的弟子祭祀上天,可不只是說說而已。
但那是蓬萊弟子,就算要罰,也輪不到五仙觀來!
“那就是沒得談咯?”
東靈君上前一步,捏了個劍訣,背后古劍“觀滄海”驟然出鞘,落入手中。
他說:
“那幾人與我蓬萊有些緣法,我不能許你等害他們性命。諸位同道,看來咱們之間,只能做過一場了。”
另一邊,沈秋和小鐵跟著臉色陰沉的沈蘭,走入了山壁之上,第三排第七個洞窟之中。
一進山洞,便有一股陰寒之氣撲面而來。
那股寒氣很特殊。
并非外界那種自然環境帶來的森寒刺骨,它吹在眾人身上,那股陰寒竟像是由內而外迸發出來的一樣。
不管是真氣,還是衣物,都無法抵御這種“心寒”之感。
“沈大家,咱們打開天窗說亮話吧。”
沈秋抽出貪狼刀,他一邊打起火把,一邊對眼前沈蘭說到:
“我和我兄弟,與你無冤無仇,我等還把秀禾千里迢迢送到你這里,你卻再一次試圖利用我兄弟兩人。
若不是我提前防范,此番就著了你的道。
你是不是,該給我兄弟兩人一個說法?”
小鐵那邊也沉默的抓起巨闕,龍虎戰氣激蕩開來,將秀禾和沈蘭堵在洞中。
這陣勢,擺明了沈蘭要是不說出一個道道來,內訌便就在眼前。
“不過是互相利用罷了!”
沈蘭也毫不示弱。
她反手握著兩把魚腸刺,又伸出舌頭,舔了舔嘴唇,她對沈秋說:
“我利用你們引開追兵,你們又何嘗不是利用我逃脫追捕?
咱們誰也不比誰干凈,沈秋,別說這些蠢話,惹我嘲笑你。
你武藝大進,已非泛泛之輩,但我也有把握,在你傷我之前,殺了你兄弟...還是那句話,你敢賭嗎?”
“大哥,別被妖女嚇住!”
小鐵大喊到:
“我不怕她!讓她來!”
沈秋卻搖了搖頭,他拄著貪狼刀,般若鬼面之下,雙眼中的光芒趨于平和。
他想了想,對沈蘭說:
“行吧,確實是互相利用,這一節揭過去了。
但沈大家,咱們現在是一條繩上的螞蚱,你總該對我兄弟兩人分享些消息。
這地方到底是哪?
你又為何非要大動干戈的來這里?
最重要的是,你可有平安離開此地的方法?”
妖女沉默了一下。
她指了指這像是天然溶洞的通道前方,說:
“邊走邊走吧,咱們雙方都時間緊迫。”
沈秋對小鐵點了點頭,后者背起巨闕,跟了上來。
眼前這溶洞最初時,只能許兩人一起同過,但越往里面,就越是寬大,當真別有洞天。
而且溶洞中并不黑暗,自洞穴上方,有點點光芒射入地面。
但并非是太陽光,或者寶石之類的,而是一些能在黑暗中發出光芒的苔蘚植物,沈秋熄滅火把,見頭頂光芒閃閃,而且頗有規律,竟像是一幅奇異星圖。
他心中若有所思。
這些苔蘚絕對不可能是天然生長的,能長出這種星象形狀,定然是有人刻意栽種的。
“這里,乃是五仙觀秘地,稱之為‘五仙秘境’或者‘長白秘境’也可以。”
就在沈秋思索時,前方引路的妖女也開口說到:
“這秘境,乃是五仙觀能傳承千年最大的依仗,這里不但存放著五仙觀自末法時代以來,前輩先祖參研出的所有武學典籍,還有...”
沈蘭的話停了停,她加重語氣說:
“還有傳說中的‘長白仙路’,即是真正的修仙法門!”
“長白仙路?”
沈秋默念著這個詞,他問到:
“這里是道統根基?”
“是!”
沈蘭肯定的說:
“我從一些長輩那些得知,五仙觀的最初傳承,便是在這里誕生的,而那,已經是近一千五百年前的事情了。
說這里是五仙觀的道統根基,毫不夸張。”
“這里是要命之地。”
小鐵開口說:
“我等來了這里,那北朝國師肯定不會放過我們。”
“怎么?小鐵弟弟怕了?”
沈蘭輕笑一聲,似是譏諷一樣說:
“若是怕了,就趕緊退出去吧,也許高興心情一好,就能放你一命呢。”
“我不怕!”
小鐵反駁到:
“我只是擔憂罷了,我和沈大哥的麻煩已經夠多了,此番又被你牽連,又惹上一個大麻煩!
你這妖女就是個掃把星,靠近你的人就沒什么好下場!”
小鐵這話說的沒錯,沈蘭看了一眼身邊已變成機關人的秀禾,她抿了抿嘴,放棄了反駁。
小鐵說的是對的。
她真的是個掃把星,害死了對她忠誠無比,一心一意的秀禾,她自己都不能否認這一點。
“沈大家還沒說,你萬里迢迢來這里作甚呢?”
沈秋追問了一句。
這一次,沈蘭沒有回答,她只是很簡略的說:
“我自然有我的目的,你們不用多問,跟上就是了。
這秘地溶洞,乃是天生,洞中四通八達,有很多岔路。
若是運氣好,還能尋到離開此處的道路。
我也不瞞你們,我此行是抱著必死的決心來的,你們若是想要逃命,便趕緊去吧,別打擾我做事。”
“沈大家這話就說的見外了。”
沈秋冷笑一聲,他說:
“誤入秘地,不辨道路,不跟著熟悉道路的人行走,卻要自己去闖,這就是真正的取死之道了。
既然沈大家豁出性命,也要來這秘地走一遭...
那么沈某陪著就是了,沈某也想看看,傳說中的‘仙路’,到底為何物呢。”
沈蘭學著沈秋的樣子,聳了聳肩,她說:
“不怕死,就跟上吧,我是不在意的。若是黃泉路上,有沈少俠這樣的豪杰相伴,妾身也不寂寞呢。”
“都說讓你正經一點。”
沈秋說:
“我對你這樣千機百變的女人不感興趣!別用媚術了。大家正逃命呢,你正經一點!快帶路吧!”
一行四人,在這越來越寬大,如蛛網迷宮一樣的秘地中行走。
沈蘭似乎對這里有些熟悉,但又不像是之前來過的樣子,沈秋見她帶錯了好幾次路,便篤定沈蘭并未來過這里。
也許是從她那位神秘的“長輩”那里聽說過這里的事情。
在差不多小半個時辰之后,他們終于走入了溶洞最深處,這里有人工開鑿的痕跡了,就像是一個正方形的地宮。
寒氣森森,也有肉眼可見的寒霜飛騰。
這地宮中也并無太多奇異之物,最讓沈秋感覺驚訝的,是十幾個陳列在地宮中,被冰封的栩栩如生的冰雕。
每一個冰雕里,都有一個人。
有男有女,都是面容枯槁的老人,他們身上穿著統一的長袍,都是黑色,但都有一些骨質和石質的裝飾,有人握著骨杖,有人握著骨刀。
所有人都朝向一個方向,而且彼此之間錯落有致,就像是以某種輩分的方式排列一般。
“這些都是通巫教自一千年前末法時代后,歷任教主。”
沈蘭看著那些栩栩如生,有些滲人的冰雕,她對沈秋和小鐵解釋道:
“這些教主修行五仙觀秘術,死后可以將自我冰封,但他們在被冰封的時候就已經死了,留在這里,只是給后人警醒莫忘祖先罷了。”
“還真是奇特的喪葬習俗。”
沈秋搖了搖頭,伸手在身邊的冰雕上摸了一下。
他手腕上的劍玉顫抖一絲,讓沈秋面色微變。
又是這種詭異的顫抖,之前觸摸折搬山遺體的時候,也有這樣的顫抖。
他看向眼前十幾個冰雕,片刻之后,沈秋似是觀賞這些尸體一般,在每個冰雕尸體上都輕輕拍了拍。
劍玉之中,應該多了十幾個通巫教歷代教主的幻影。
“那扇門,是做什么的?”
小鐵沒有關注這些冰雕,他看向冰雕們面朝的方向,在地宮最前方,是一扇晶瑩剔透,猶如萬年寒冰般封死的巨型大門。
陰森寒氣自那大門上散發出來,小鐵向前走了幾步,就被森冷的寒氣逼退,他身上多了一層晶瑩的冰霜。
溫度太低了。
“那里,便是‘長白仙路’了,門后就是五仙觀真正的仙家傳承。”
沈蘭倒是不在意,她帶著秀禾走向那扇冰封的門,硬頂著寒氣充盈,伸手放在那凍結的冰門上。
沈秋剛將手從最后一個冰雕上移開,便見到沈蘭手指一翻,一個圓形的東西,便被按在了冰門上。
“咔”
一聲脆響,沈蘭發出一聲輕笑聲,回頭挑釁似的對沈秋揚了揚下巴,然后帶著秀禾閃身竄入裂開一道縫隙的冰門之中。
下一瞬,沈秋掠上前去,手中貪狼丟出,小鐵也丟出巨闕,但那冰門裂痕卻猛然合攏,將兩把兵刃都橫著卡在其中。
但露出的一絲縫隙,卻不足以讓兩人穿過。
更糟的是,背后,已有低沉憤怒的喊聲響起。
帶著遼東口音...
通巫教主,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