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失控了!”
就在神亦和胎元母棺殺上高空時,十字街角暴雨中,也發生了異變。
天人五衰像是再也不堪精神重負,在劇烈的抽搐止停后,衣袍下略顯干瘦的身材忽然一臌。
濃郁的灰色霧氣便炸開,往街道的各個方向不住蔓延,暴雨都壓不住。
“滴滴滴……”
劉桂芬腦海里響起了警報。
縱然是第一次親眼見到,他也知曉這是壓制不住的衰敗之力,沾都不能沾上一點。
“退!”
拉著巫四娘,立即后退。
淚汐兒則隔得有些遠了,還在對面天人五衰的身后,有點難救。
劉桂芬其實并不是什么大善人。
力所能及的他定然救,這個時候還沖進戰場的話,太不理智了。
說不得,還會被纏尸人北槐給盯上。
“淚姑娘,快跑!”
他最多也只能這般提醒,心道自求多福了。
可余光一瞥,自己不是善人,后方矮石下那位被道祖傳承認出身份來的姜吶衣,居然善心大發出手了。
“空間轉移!”
不僅出手,他腳下還旋展出了空間奧義陣圖。
看那起手式,以及目光鎖定的位置,好像是淚汐兒?
空間屬性?
姜氏,不大都是云屬性嗎?
劉桂芬愣住了,這片大陸上修空間屬性還有成的,屈指算下來,也就受爺、時祖、葉圣、仲老四位吧?
各皆人中翹楚,他們的成功,劉桂芬可以接受。
這姜吶衣,怎么一回事?
他不是北域普玄姜氏的余孤,只會靠舔道璇璣上位,本質是妥妥的廢材一個嗎?
可更離譜的事情出現了。
姜吶衣出手的同時,自己手上抓著的巫四娘,也動了:
“斷空法!”
手中拄著的拐杖一揚。
星光一掃過去,姜吶衣和淚汐兒中間的空間,便被切開。
連帶著空間道則、空間元素,都是如此。
被轉移一半的淚汐兒,轟然掉進了空間碎流之中,所幸神魔瞳雙重祖源之力護體,分毫不傷。
劉桂芬這才注意到了一個恐怖的細節。
纏尸人北槐的“傷心之力”下,天人五衰和淚汐兒,都是抵抗不住的。
他們的神智,被打斷到連出手反擊都難,只會哭哭哭。
很正常的表現!
北槐乃圣帝,圣帝之下,任何煉靈師都該是這種表現。
可問題是,后方觀戰的廢物三人組,竟好像全都可以抵抗北槐的傷心之力!
“我是用貢獻點兌換,才有道祖傳承幫我抗住北槐的影響的……”
“他們,怎么做到的?”
巫四娘只會靈陣之道,分明不可能擋得住,除非她不是人,沒有半點傷心情緒,之前都是裝的——這太好笑!
姜吶衣更是廢物一坨,比不上他兄長姜布衣零星半點,除非他體內寄生了位大佬,大佬還在替他哭——這太過荒謬!
可現實就是他們都擋得住……
分明淚汐兒、天人五衰才是強中手,為什么會有這種感覺,我們仨廢狗更強?
“你……”
劉桂芬邊撤,邊低下頭。
話剛出口,巫四娘手上動作不斷,同時解釋:
“淚家慘案,姜氏乃五大先鋒之一,不可讓神魔瞳落姜吶衣手上。
“神亦對我們有恩,淚姑娘是他看重的人,不可袖手旁觀,更怕秋后算賬。”
有道理!
從道德和道理兩方面,淚汐兒都得靠自己來救,劉桂芬一下就被說動了。
“那我也……”
剛想出手襄助,腦袋一暈。
也不知道為什么,可能方才摔疼了,摔亂了記憶吧?
劉桂芬忘記了出手的想法,感覺思路被人重新整理過了一遍,回到了之前那個自保的思路上 “但我還是覺得,得先跑!”
說完拉著巫四娘狂撤,在衰敗之力的蔓延下選擇先行跑毒。
廢物……巫四娘是真沒想到劉桂芬這么沒種,都說到這個份上了,還不助她。
她也不理解為什么區區姜吶衣,突然掌握了空間之力,可事態容不得她多想了。
一切,正往有利的方向發展。
“挪移術!”
隨手扔出一塊玉佩。
同樣的星光一綻,空間碎流中在傷心之力下渾渾噩噩的淚汐兒,便被轉移到了手上。
“天機術……”
看到這一幕,姜吶衣也愣住了。
他想撈淚汐兒,這當然不是出于好心,而是體內魔祖神諭發出了指示。
想來,和神魔瞳脫不了干系。
對面那老巫婆卻連番出手阻止,太氣人了,難不成她也是魔祖的行道使?
但看著分明不像啊!
兩次出手,老巫婆雖以靈陣之道搪塞。
可吞下“人丸”后,雖然徐小受的力量總是姍姍來遲,讓人痛苦,對于基礎認知,姜吶衣卻拔高了不少。
“那就是天機術吧?”
南域近些年興起了一個天機神教,這個在家族覆滅走投無路的時候,姜吶衣還真有去南域認真了解過。
天機神教,遠古圣祖、魔祖時代,就被確證存在過了,還有各種歷史遺物佐證。
教中只尊一位“道祖”,奇葩得很,分明不在十祖之列,像是憑空捏造出來的,但他們信仰的虔誠,也有理有據。
譬如,天機之道包含星辰之道,施術時的星光便是代表。
更有例子,術祖之道借鑒了道祖之道,同樣術法出時,也有星光伴生。
只是術祖修得不完美,邪化后連這點代表“正”的能量都被祟陰抹除,徹底淪落為“邪”。
聽上去,這像是個會洗人記憶的邪魔教派,至少“道祖”什么的,姜吶衣此前從沒聽說過。
他連番求證,發現不止天機神教中的天機術士這般認為,到了后面隨便抓一個南域路人,他們給出的答案都是,有道祖啊,你傻了不成?
所以在南域的歷史上,十祖原來一直都有十一個嗎?
南域罪土,盡是歪理邪說,誠不我欺!
姜吶衣被這等詭異嚇得不輕,后續很快離開南域,避免被影響,躲到時境裂縫中去。
而也正是因為有過這一番“實地求證”,姜吶衣知曉天機神教在當今煉靈時代,其實只是吹噓得厲害。
教中目前是沒有什么大人物的,那個傳得神乎其神的南宮有術也都只是吹出來的,沒什么真事跡。
真正天機術強的,還是得看昔日道殿主。
哦,還有道部。
哦,應該還有個乾始道氏。
“這兩位,道氏的人?”
怎么看怎么不像,姜吶衣思緒至此,卻再次得到了魔祖神諭的指示。
他立馬一動,不再執著淚汐兒,將人放給了那個老巫婆后,抽身掠向二人所在位置:
“兩位!”
“衰敗之力一旦爆發,后果不堪設想。”
“二位臥龍鳳雛,都是人中豪杰,修得一手天機術,可否助我一臂之力,締造大陣,將衰敗之力攔截在十字街角中?”
話至此,姜吶衣一愣。
魔祖神諭指示,怎會如此好心,難不成暗含玄機,只是自己沒讀出來?
“這自然……”
劉桂芬本心不壞,與戰他不可能與,畢竟有生命危險。
但在外邊締造大陣,這點他還是能做到的,剛想點頭,卻見巫四娘眉頭一皺:
“不行。”
“為何不行?”姜吶衣望過去。
“說了不行,就是不行。”
“締下大陣,衰敗之力才能遏制,傷心之力才不會蔓延,淚姑娘也才能清醒過來,閣下作為淚姑娘的朋友,有這能力卻不行動,莫不是惦記上了這對神魔瞳?”姜吶衣依照神諭指示,死死盯著老巫婆。
劉桂芬一愣,也看向了巫四娘手上的淚汐兒,剛想說話,巫四娘卻揚聲一喝:
“姜!吶!衣!”
這一聲吼得居高臨下,仿佛在喝一個目無尊卑的下人,像教訓一條上桌吃飯的狗。
不止劉桂芬聽愣了,心道你倆認識?
姜吶衣也聽迷糊了,心說不是老巫婆你誰啊,敢這樣和我魔祖行道使說話,信不信拔了你舌頭?
“連番相阻,難道閣下乃是魔祖行道使,趁淚姑娘行動不便,要奪舍至生魔體?”姜吶衣遵照神諭指示的這話一出,感覺前言不搭后語,自己才是魔祖行道使吧?
哪曾想,老巫婆聞聲眼皮一顫,像是有些害怕被這么大的罪名扣在身上,連忙放開了手上淚汐兒:
“胡言亂語!”
她反應也是極快,立刻倒打一耙:“姜氏黃鼠狼給淚家余孤拜年,才是沒安好心吧?”言罷用余光瞥了眼劉桂芬,似乎是在提防此人。
姜吶衣無所謂的一聳肩。
昔日他就分不上淚家瞳,因為天賦不夠。
今日他也不惦記神魔瞳,還是天賦不夠。
身正不怕影子斜,在這一點上,因為資質太廢,契合不了淚家瞳,姜吶衣反而無所畏懼:
“那就觀我布陣,證明二位立場吧!”
“也不需要二位出手了,不搗亂即可,否則神亦打回來,看到我們隔岸觀火,一人一棍,希望你們還有命狡辯。”
這倒是大實話!
神亦,也不像是會給人機會狡辯的性格!
不管如何,姜吶衣表現到這個地步,劉桂芬不能落下,他還是傾向于救淚姑娘的,于是點頭同意:
“可。”
巫四娘雖不知道這姓姜的廢物在發什么瘋,神亦二字,確實嚇人,不敢再阻止了:
“你想怎么做?”
姜吶衣歪嘴一笑,立于死浮屠之城中,回身望向十字街角:“看好了!”
他竟突然有如請神附體,氣勢莫名變得神秘強大,十指憑空點去,手中靈線飛舞,在虛空便輕易紡織起了道則來。
“這……”
巫四娘頓時目露震撼之色。
這一手可給她秀住了,廢物姜吶衣,居然掌握了天機術,使得還如此高明?
“紡織天道?”
劉桂芬兩顆眼珠子差點跳出來。
難不成北域普玄姜氏還有高人,姜吶衣竟藏得如此之深,單論天機術造詣,比他幾百萬貢獻點兌換的水平還要高!
“刷刷刷……”
大陣布置得很快,不到小半刻鐘的功夫,煙云籠罩,遮蔽住了內里所有動靜。
從外往里頭看去,死浮屠之城好似成了空城,里面既無人,也不引人注意了。
“這是何陣?”
劉桂芬想用貢獻點兌換出本質來。
但他庫存真不多了,想著能省一點是一點,看向一旁巫四娘。
巫四娘滿臉寫著震撼,驚喃出聲:“玄云無機大陣?”
“什么陣?”
“圣宮大陣……”
這倒是讓劉桂芬吃了一驚。
圣宮大陣,那不就是四陵山上,圣宮的護宮大陣嗎?
雖沒親眼見光,傳聞總歸是聽說過一些的,此陣渾然天成,伴四陵山而生,存在本身就有著圣帝境的強度。
后經圣宮法匯一脈不斷改良,終于可以人為操縱,比之昔日圣神殿堂桂折圣山上的護山大陣,有過之而無不及。
一為先天,一為后天。
雖然后者乃道殿主得意之作,可道殿主再強,又怎比天地自成的大陣?
而這陣,如今竟給區區姜吶衣,復刻出來了?
“閣下竟有這般實力?”劉桂芬當真小瞧了人,對姜吶衣刮目相看。
巫四娘見淚汐兒有蘇醒跡象,心生煩躁,加上這陣她居然沒完全看懂,更是不爽:“只是可惜了,和圣宮大陣還是有些許不同的,想來只得其形、不得其神。”
“呵呵。”姜吶衣不置可否,當然他也給不了多少評價,一切都是按照神諭和人丸的指示、力量布陣,他不知道怎么反駁,也不知道這陣強在哪里。
“閣下為何選擇了圣宮大陣?”劉桂芬好奇。
姜吶衣作為布陣者,這會兒也見不著里頭北槐和天人五衰的動靜了。
該是此陣一出,魔祖可以在里頭,對二人更好的動手吧?
他隨口應道:“藏得住秘密。”
“天人前輩……”
旁側,淚汐兒悶哼一聲,悠悠轉醒。
實際上她神智一直清醒,只是身處死浮屠之城,似受魔祖殘余血煞之力影響,無法完全掌控身體。
北槐出現,傷心之力介入,更是雪上加霜,一直到出了十字街角,情況才有所好轉。
心知肚明,但局勢波詭云譎,她自然是選擇表現出不知方才發生過什么。
身邊三人,各皆有些詭異!
北域普玄姜氏的那張臉,她在意識不清的時候,也能辨得出身份來。
而恐怖的是,三人都掌握了天機術,并且造詣都不低。
這頓時讓淚汐兒覺得,孤立無援。
按照最壞情況打算,她甚至已將這三人都當成了道穹蒼,就在自己面前自導自演一場戲,想奪道天人五衰或者北槐。
如此情況下,難得糊涂最好。
既不可節外生枝,淚汐兒一醒,連對姜氏的仇恨都壓了下去,第一眼看向的是大陣之內的天人五衰。
“浩然正氣!”
“他有浩然正氣!”
腦海里已經響起了另一個聲音,從木子汐時期的記憶看,這種太虛之力,只出現在一個人身上過。
且不說那位與徐小受的交情,單單天人五衰從虛空島罪一殿一路以來,跟她師兄妹倆的情誼看。
見死不救?
真做不到!
“要趕上,一定要趕上……”
淚汐兒一腳踩裂了地板,便要掠空而起。
同時神魔瞳力量祭出,目中黑白之氣氤氳,卻是震撼發現,窺不破大陣。
第一次,世間存在有神魔瞳窺不破之物。
第一次,神性之力、魔性之力兩大祖源之力疊加,被一區區大陣擋住了。
就仿佛祖神來了,都看不見大陣里頭會發生什么,都將擦肩而過。
姜吶衣,何方神圣,竟然布得出這種大陣?
不,他絕對不是姜吶衣!
“啪。”
手腕一緊,剛想起身,便被靈線纏住。
淚汐兒再想控制住自己不去正眼見那姜氏余孽,這會兒也忍不住低頭,瞧上了那纏于腕上的靈線。
線如蛛絲,這端捆在自己手上。
線分明只是以簡單的靈力壓縮而成,另一端于姜吶衣手腕上射出。
那是個極為怪異的手勢,木子汐卻見過,初次見時,徐小受便以這種“傀儡操線”的方式,于她窗外的墻上四處蹦跶,跟個蜘蛛人似的。
而這種只有師兄妹倆知道的細節,顯然,道穹蒼模仿不來。
頓時,淚汐兒從群狼環伺的緊張感中安定了下來。
劉桂芬、巫四娘尚且不知,她隱約間已能瞧見提線木偶姜吶衣的身后,出現了一道所有人都看不見的身影,就在棋局之外開口:
“小師妹,你想去哪?”
“救人。”
“小小太虛,去送?”
“……那你去?”
“當然,舍我其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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