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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八三七章 靜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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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時間道盤(80)。”

  “時間道盤(81)。”

  大道盤的進度穩步上升。

  和預想中的一樣,古今忘憂樓,果真是高法則之地。

  這里和神之遺跡類似,奧義不是極限,超道化有望企及。

  徐小受已經從魔祖時間節點,退了出來。

  他到最后都沒有做出選擇,魔祖似也早知道了他從一開始,就不打算那么快給出答案。

  因而最后,所言也只是“不急于當下”。

  祂表現極為篤定,對自身極有信心,仿佛只要徐小受回去后見到大陸局勢的發展,會更加堅定要拋棄八尊諳,尋求與祂合作。

  至于那上之選的秘辛,以及最后,魔祖指尖輕點腦門,道出“轉盤”這二字的提示……

  漫步時間長河,伴隨時間真諦的沉淀,對時間之道的感觸愈深,徐小受忽然感到彷徨。

  他只覺,自己要迷失在這里了,腦海里百思不解閃回的,只有一個念頭:

  “魔祖,知道我腦子里的轉盤……”

  事實上,徐小受腦子里已經不是一個轉盤,而是一個被動系統界面。

  但他深知,被動系統是怎么出現的。

  那是他撥壞了轉盤上的指針,被迫挑選出來的。

  魔祖的提示,暴露了祂的無知,祂對被動系統根本不知道真相,還停留在“轉盤”這最原始的階段上。

  但同樣,也展露了祂的無所不知,自己最大的秘密,魔祖居然知曉一二?

  “祂,如何得知的呢?”

  “祂能知曉,證明‘轉盤’的存在,一定不止祂一人知曉,說不得還有其他祖神知曉……”

  盡人那邊,紅塵百態的感悟還在滲來。

  時間長河,從白窟到東天王城,到虛空島,乃至是到后續玉京城、四象秘境、神之遺跡。

  種種過往,種種不屬于自己的過往,紛至沓來。

  這海量的“經歷”,或自己的,或不屬于自己的,幾乎要將徐小受淹沒在時間長河之上。

  所幸,他唯一還能錨定自己的,是一串穩步上行的數字。

  “時間道盤(88)。”

  “時間道盤(89)。”

  到了這一步,徐小受已經走完了自己于五域的此生,重新看遍了一次花開花落。

  他在蘊道田里種下九十九顆種子,獨獨捏著最后一顆,遲遲未曾種落。

  “古今忘憂樓……”

  他在時間長河之上,來到了現實世界里的當下,再一次進入到了古今忘憂樓。

  他見到了自己。

  盤膝坐于地上的自己,周身魔氣翻涌,眉頭緊鎖著,似是陷入了什么難以解決的困境。

  “當然難了,我自己都想不明白,何況是我自己……”

  時間長河上漫步的自己,看著古今忘憂樓里悟道的自己,我觀我,我非我。

  這般玄乎,這般神奇,不免教人唏噓。

  徐小受忽然懂了空余恨,時間之道不可悟,知之愈深者愈迷失。

  他索性放棄思考,將目光重新投向這教人無比憂愁的古今忘憂樓。

  “咕咕……”

  煮沸的茶壺已經太長時間無人去動。

  裊裊沸騰的白煙,便從壺嘴中飄忽而起,毫無定型,就像時間。

  “刷刷……”

  巳人先生在茶臺邊上,坐立不安,手中折扇不住的扇動。

  八尊諳巋然倚在門邊,平靜自若,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不時還能抬起頭來望向窗外。

  空余恨則已從木梯上下來,去到了閣樓左側的擺桌之前,他半靠在那里,手里無意識轉動著一把雕木的鋒利刻刀。

  “空余恨,擅木工嗎?”

  徐小受若有所思,記起來上一次進古今忘憂樓,空余恨分明也在雕刻黃泉。

  他刻出的木雕太過詭異,腦袋套著腦袋,就像是時間囚籠般的套娃,見一眼就讓人感到,連神魂都要被吸進深淵了。

  “黃泉,被吸進深淵了嗎?”

  徐小受又想到了這號人物,迄今他不曾再在五域露面過。

  黃泉不在。

  黃泉的木雕還在。

  徐小受看向了擺桌上的木雕,想來這都是空余恨的得意之作。

  除卻黃泉的,還有十尊座木雕,以及自己看著眼熟,但卻叫不上名字的其他一個個存在。

  “也許,他們也都是那個時代,有媲美十尊座之姿的人物。”

  木雕許是放得久了,空余恨亦不曾怎么去擦拭過,有的頭上、肩上,積了厚厚的灰塵,就像時間。

  “之前好像并沒有灰塵……”

  無聲呢喃著,徐小受突而警覺,瞧見了擺桌上除了木雕,還有其他的木制小玩意兒。

  有梳子、木鐘、投壺、木靶、轉盤等,不一而足,似都是空余恨打發時間的消遣之作。

  “轉盤!”

  徐小受卻瞳孔巨震。

  近前后,迅速抓起那轉盤。

  可那轉盤只是木色,并無金紅兩大分區,也沒有可以撥弄的指針,更無刻著“主動系統”、“被動系統”等字。

  放下轉盤,悵然若失。

  期待與落空,正如時間。

  “時間……”

  徐小受捏著最后一顆蘊道種,到了這一步,所見所感,他都能聯想到時間。

  他猶豫不決,哪怕八尊諳說了兜底,他忽然失去了最初的勇氣,去將時間道盤超道化。

  “時間,是什么?”

  他走完了自己的一生,看完了他人的無數生,居然還沒能得到準確的答案。

  他將目光投向古今忘憂樓的窗外。

  時值正午,不見飛雪,驕陽當空。

  恍惚之中,日光西斜,落幕昏山。

  “時間……”

  徐小受又有所悟。

  時間是動,是茶壺上沸騰的白煙。

  時間是靜,是擺桌木雕上的灰塵。

  時間是正午時分一動不動的驕陽,也是黃昏時刻沉沉速墜的日落西山。

  時間是衡量世間萬事萬物的唯一單位,可時間又是被人定義出來的,時間本身虛無。

  它好像存在?

  又好像不存在?

  “時間的盡頭,是什么呢?”

  徐小受再一次對此問生出好奇。

  他從窗外收回目光,將來路走完后,將視線投向時間長河的盡頭。

  迷霧遮眼,前路未知,徐小受得不到答案。

  時間是兩頭都有終點的線段,還是可以無限延長的直線,是首尾相接的圓形,還是一個莫比烏斯環?

  沒有答案。

  徐小受長長舒出一口氣,站在古今忘憂樓上,時間道盤火力全開。

  他試圖將時間長河囊盡,窺見源頭與盡頭。

  可時間無源無盡,時間長河從后方流淌而來,向遠處奔騰而去,他渺若河中砂礫,云云不知所謂。

  “有人!”

  恍惚中,徐小受看到了時間長河上無數個身影,他聚精會神。

  但很模糊。

  那無數個身影,像是自己,又像是空余恨,好像還是站在源頭和盡頭處的……時祖?

  他們皆背對著自己。

  時間的真相,根本窺探不了一二。

  “或許,這就是時間的真相?”

  徐小受感到煩悶,一眨眼后,那時間長河上的所有身影幻滅,仿佛不曾來過,就像時間。

  時間,空空如也。

  時間并無喜悅,悲喜皆付東流,可人有!

  因而時間于人,至末遺下的是彷徨,余下的是憎恨?

  徐小受沉默了不知許久,從時間長河上退下來,古今忘憂樓中盤膝悟道的徐小受是時睜開眼睛。

  他一身魔氣斂入體內,仿佛方才什么都沒發生過,抬眼瞥向了木門口邊的八尊諳。

  古今忘憂樓三人,同有察覺。

  梅巳人驚而起身,欲言又止。

  空余恨從擺桌前回頭,并沒有注意到擺桌上的轉盤,好似被什么挪動了位置。

  八尊諳將目光從徐小受坐下那璀璨絢爛的時間奧義陣圖上收回,望著少年,恬聲問道:

  “準備好了?”

  徐小受深呼吸后,頭一點:“嗯。”

  “徐小受!”

  梅巳人上前,想要說點什么,最后也只是蹲下來,對著他重重握了握拳:“你可以的。”

  “徐小受。”

  空余恨也開口,徐小受望著去,見他沉吟過后,低聲說道:“面對時間。”

  八尊諳亦從木門邊上起身,雖依舊雙手環胸,唇邊卻多了笑意,也多言一句:

  “放心,我看著。”

  徐小受再一次點頭,閉上雙眼。

  他不再猶豫,將最后一顆蘊道種,種到蘊道田上,將自己,徹底投進時間之道中。

  “時間道盤(90)。”

  自我好似崩離,世界分崩離析。

  古今忘憂樓不復,一派混沌襲來,不知過了多久,世界各地,有無數異次元裂縫龜開。

  腳下,化出了一座不大的四方臺。

  “這是……”

  “受爺怎么還沒回來!”

  靈榆山,李富貴捏著一顆金杏,急得團團轉。

  天要塌了!

  誰都不曾想過,率先出事的,居然是七斷禁時境裂縫。

  據消息稱,那邊出現了三大怪物,疑似至高半圣級,也就是十尊座、受爺那個等級。

  宴生盟主親身赴戰,一擊就被腰斬。

  黑樓半圣扛過大旗,當眾分娩而亡。

  那三大怪物,一為紫色巨眼、一為古老槐樹、一為塔下棺槨,別人不知道這是什么,李富貴還不清楚么?

  哪里是半圣!

  這分明就是三大祖神!

  消息傳來,自是沒有眼見的可靠,李富貴捏出金杏畫面,里頭頓時傳來激亢的聲音:

  “兄弟們,我現在就在時境裂縫,這里就是北域前線戰場,可以看到,方才一閃而逝的,就是淹沒天穹的雷海。”

  “這就是魁雷漢的實力!”

  “這就是十尊座之首的威名!”

  “天吶,你們是不知道,方才圣劫、祖源帝劫齊出,魁雷漢手一捏,雷劫亦是雷,直接給他拿捏到了手里,化作了一桿撼天雷錘……”

  傳道主所處的位置,顯然是在極后方,畢竟保命要緊。

  掌杏畫面,幾乎將整個時境裂縫四方臺戰場,囊括了進來。

  當然,最引人矚目的,便是一人一錘,凌駕虛空,睥睨天外三大怪物的魁雷漢。

  戰斗正在激烈進行中。

  虛空之外,垂下槐枝,有如神明垂釣,戲謔諸生,只是枝條探來,余力蕩破道則,又將虛空粉碎。

  觀戰者早早就突破了百萬之數,這都只是開始,人數隨時間推移還在往上升。

  經過介紹,誰都知道,便是這般槐枝,在方才刺中了黑樓半圣,后者毫無反抗之力,當場圣隕。

  可畫面中,魁雷漢大氅一揚,踏空迎去。

  他都沒怎么發力,只是這般簡單的一錘轟去,那裹挾著無盡圣力、祖源之力的槐樹枝條,當場粉碎。

  “就這點能耐嗎,北槐?”

  死寂的戰場之中,魁雷漢之聲,振聾發聵:“幾十年就這點長進么,拿不出點真本事來,趁早滾回家生你的孩子吧!”

  一句話,當場引爆了掌杏觀戰無數觀戰者,飄屏不斷,李富貴立馬選擇了關閉評論。

  傳道主也跟著像是瘋了,不住嘶嚎:

  “這就是魁雷漢?未免有點太強了,這一錘是什么錘,徹神念之錘?看不懂哇!”

  “他方才說‘北槐’,這槐樹……莫不成是九大祖樹中的大世槐,這天外來客,其中有一個是北槐?”

  “十尊座,北槐!”

  佛若有怨獄應滿,北槐無淚天亦傷……李富貴心聲呢喃,面上陰霾密布。

  有怨佛陀在桂折舊址。

  現在時境裂縫卻出了個北槐。

  雖說有魁雷漢鎮守,但怎么感覺不對勁呢?

  “北槐的能力,哪里是致人受孕,將黑樓半圣活生生撐死?他如果出現,時境裂縫現在根本沒人能出聲,有也只有哭聲啊……”

  李富貴對十尊座的情報,那可謂是研究甚深。

  當年的傷心太虛,如今的傷心圣帝,他都不需要降臨,力量一外泄,所有人情緒必受影響。

  別說這傳道主該嚎啕大哭了。

  說不得,還能見著魁雷漢壯漢落淚的名場面!

  “反倒像是受爺形容的,神之遺跡中締嬰圣株的能力,亦或者說……”

  “三祖中的另一位,是藥祖?!”

  大世槐準沒錯了。

  大世槐又和藥祖有聯系。

  那北槐,鐵定是和十祖中的藥祖,撇不清干系了……李富貴記下此節,只等之后再稟受爺。

  時境裂縫戰場畫面中,槐枝一碎,天外紫色巨眼,綻開了妖異光芒。

  隱約中,世人似都能瞅見,一方虛幻的骷髏高臺筑起,其上有三頭六臂、身段修長的男子,在閉目小憩。

  “祟陰……”

  李富貴瞳孔巨震,祟陰要出手了?

  可同時,倒佛塔下的棺槨之像微微亮起了黑色光芒,神座上祟陰動作一滯。

  那意象,化歸為無,似不曾來過。

  就連大世槐那如瘋魔般在探索時境裂縫位面節點,偶爾便能鉆進來一條的枝條,也跟著盡數收回。

  “被嚇跑了!”

  傳道主激動的聲音傳出,“三大怪……存在,被十尊座魁雷漢,一錘嚇跑了!魁雷漢,恐怖如斯!”

  真是被嚇跑的嗎?

  李富貴沒來由心慌,只覺這是暴風雨降臨的前奏,忽而他有所感,眺向北方。

  “嗚——”

  遙遠之地,厲鬼唱響。

  伴著劍吟之聲,發于無名,響徹五域各地。

  這一瞬間,別說是毗鄰得近的靈榆山李富貴了,葬劍冢洗劍池、大沙漠花之世界、風家城劍閣、伏桑各大古劍修……

  五域各地,靈劍伴鳴,飛掠至空,望北朝拜,似在恭迎至高的到來。

  “福無雙至,禍不單行……”

  李富貴面色慘白,隱約間明白了什么。

  他四下張望,四下無人,他想求援,尋無受爺。

  同一時間,李富貴手上金杏一顫,跳出來桂折舊址手下人的探報。

  簡簡單單,只有二字,卻似晴天霹靂:

  “華,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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