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侗入駐關中、兵進高原,與二吐作戰于積石關且獲得一場酣暢淋漓大勝的消息,很快就傳遍天下,中原殺神再度向世人彰顯其猙獰的獠牙;縱橫高原無故手的吐蕃,就這么在正面戰場上被楊侗擊敗,曾令大小勃律、女兒國、象雄、蘇毗、附國、彭域等大小國家、部落頭痛無比的支賽當汝恭頓、娘·赤桑揚頓、娘·尚駒、、葛爾祿西貢、葛爾骨阿多、娘·童古、娘·赤桑、韋·莫耶……等等數十名悍將就這么死在大隋手上,無形中,使大隋在西域的威勢更勝當初,堅定了西域各國進一步與大隋交好之心。而消息傳到中原,大隋上下一片歡騰,也使內外交困的李唐王朝長長的松了一口氣。
要知道,亡了李密之后的楊侗可是擺出了一副誓要滅唐的氣勢,數十萬大軍兵陳邊境,磨刀霍霍,直指荊州、益州,使李唐王朝承受著極大的壓力,但另一方面,隋軍的強勢威脅令李氏父子之間的尖銳矛盾得到了緩和。
當初李世民擅自帶著軍隊去了宕昌,名義上是去練兵,防御北方的隋軍,實際上是掌控了幾萬大軍,使李淵奪其軍殺其人、撫軍屬祭亡靈的計劃徹底落空。
面對數十萬陣亡軍屬的圍宮,李淵迫不得已,只能下達罪己詔,發族撫恤,并且做出了禪位的舉動。對于李世民這個始作俑者,李淵自然是惱火萬分,一方面設陰平都督府,派竇軌去接管駐扎在平武、義城、汶山、金山、普安的三萬精兵,另一方面,李淵又連發十道圣旨,令李世民前往成都接駕,可李世民始終置之不理,尊唐而自立的用心昭然若揭。
李淵甚至起了親征逆子之心,可是萬萬沒有想到,他本人在入蜀的時候,中了僚人的埋伏,在瀘川合江吃了大虧,損失了數萬精兵,無數財寶和接近百萬石糧食,為了贖回家眷和李元吉的一只眼睛,以及安撫僚人,李淵只得傾空了屯積在瀘川城的二十萬石糧食,這本來儲備的軍糧,一下子又就沒有了。
眼看著李唐高層矛盾即將激化,而楊侗卻在這個時候高調的進駐關中,并且在臨洮、河源二郡屯積重兵,擺出一副南下滅唐的勢頭,面對氣勢洶洶的隋軍,為使李世民能夠捐棄前嫌,全力對付大隋,李淵只能恢復李世民晉王之爵,并加封他為征北大元帥,算是承認他對宕昌數萬大軍的掌控。然而事實又一次出了李淵的意料,楊侗根本就沒打宕昌的李世民,就這么把大軍開上高原,打吐蕃和吐谷渾去了。
這讓李淵十分惡心,早知道楊侗是去搞二吐,他就不會冊封李世民,現在倒是好了,李世民能夠以征北大元帥的名義,堂堂正正的自立。
宕昌郡良恭縣,是郡治所在,李世民發展起來的八萬,除了侯君集率領三萬大軍坐鎮同昌、劉弘基率領三萬駐扎武都郡外,剩余兩萬新兵和五千赤甲軍全部駐扎在良恭縣附近,而李世民也沒有住在縣城,他與將士們一起住在軍營內,抓緊時間訓練軍隊。
白色的帥帳內,李世民負手站在一幅地圖前,沉思不語,盡管他已經遠離了李唐中樞,和朝廷斷了溝通,也斷了情報共享,但他還是能夠從自己興建的情報機構‘百騎司’得到最新的情報。
將各種零零散散的情報串連起來,李世民發現了一個巨大的危機,但具體是什么,目前還沒有疏通。
“殿下。”這時,一名風姿瀟灑青年文士走了進來。此人名叫褚遂良,乃是晉王府大學士褚亮之子 最開始的時候,李世民也不像現在這樣,那時候他覺得太子之位離他十萬八千里,也沒那么多心思。但隨著戰功越來越多、名望越來越高,李世民漸漸發現自己離太子之位沒那么遠。于是他一改以往的作派,開始惡補政治手腕,學習如何治理天下,并在殷開山、蘇世長等人的建議下,效仿楊侗當初的‘一閣三館’,組建起了文學館,募集一批身懷雄才的文士,這其中,招募到的人才就包含了褚遂良的父親褚亮。
褚亮祖籍陽翟,后游歷余杭郡,聲名鵲起,被陳后主賞識封為官,陳亡以后,出仕大隋,先后任東宮學士、太常博士,因被楊玄感造反牽連被貶為西海郡司戶,薛舉起兵后,強行冊封他為西秦黃門侍郎,參與機密,但是褚亮對殺戮過重的西秦感觀并不好,后來李世民征伐薛氏,褚亮索性帶著兒子褚遂良投奔了求賢若渴的李世民。
至于褚遂良,也是博學多才、精通文史的人,尤其是寫了一手好字,便是薛舉這樣的武人,也愛不釋手,建國以后,封他為通事舍人。投到李世民門下以后,被愛好書法的李世民提拔為參軍事錄事,官職不高,但地位重要。
李世民回頭見是褚遂良,便笑問道:“何事?”
“殿下,殷長史求見。”褚遂良連忙答道。
“快請。”
“喏。”褚遂良連忙退下,將風塵仆仆的殷開山請了進來。
此時的殷開山堪稱是李世民的蕭何,主管宕昌、同昌、武都三郡的民政,以及大軍吃食用度,每天都忙得焦頭爛額,今天剛從同昌郡巡視回來。他行了一禮:“聽人說殿下一天滴水未進,是不是在擔心荊州那邊,攻打二吐只是隋朝轉移視聽的計策?”
李世民示意殷開山坐下來說,沉聲道:“我總覺得唐隋的休戰協定不可靠,而且楊侗這個時候進軍高原,似乎和我們有什么關聯。”
“殿下為何這樣想?”
“這是楊侗一慣的伎倆。”李世民先是下了定論,而后拿出了證據:“楊侗入主冀州、幽州的時候,人人以為他會安定人心,恢復二川民事,可他虛晃一槍,一股腦就夠了契丹、奚族,還順勢收復了遼東,讓專注南方的高句麗吃了個大虧;緊接著,始畢大舉南下,大家同樣認為他的重心是在馬邑,可他偏偏繞開正面戰場,奔襲千里,一口氣拿下了突厥南部汗庭義成城……此后的所有戰爭,都是這么出人意表,讓人措手不及,但不管是我大唐也好,竇建德、李密、梁師都、東西突厥也罷,大家總是因為內部問題,總會上他的老當。而這一次,我們因為楊侗上了高原,又開始有了內斗的征兆,這讓我覺得我們再次走以前的老路。”
殷開山嘆息道:“其實我也有這種意識。以隋朝此時之力,根本不需要與我大唐休戰。而且在上一次和北鎮軍對戰中,我們中了水淹之計,導致全軍覆沒,要是薛萬均順勢南渡,淅陽、西城、房陵三郡盡歸隋朝所有,甚至能夠兵臨襄陽城下,圣上唯一的辦法就是讓荊王李孝恭從舂陵來援,大軍倉促西進,這將給了南陽楊善會破敵之機,要是李靖再從南郡北上,不管是奪取夷陵,還是兵困襄陽,圣上和太子都不可能逃過一劫,可這么好的機會,楊侗卻白白放過了。”
“會不會是休戰協定,束縛了楊侗?”默默聆聽的褚遂良忽然說道。
“不會。”殷開山搖了搖頭:“楊侗有句話說得相當好,這句話就是‘盟約的唯一作用就是用來撕毀’,能說出這種話的人,豈能為休戰協定約束?而實際上,要是我們有制敵之機,同樣會撕毀協定,給敵人來他個致命一擊。所以說,楊侗必有更大的圖謀。”
褚遂良見李世民默不作聲,便又問道:“殷長史認為楊侗的圖謀是什么?”
“楊侗的心機很深呢。”殷開山苦笑道:“隋朝文武二帝最大的問題就是不愿以關中動蕩的代價,換取關隴貴族的徹底滅亡,最后導致大隋在關隴貴族手中分崩離析,楊侗吃了這個教訓,所以容不下屢屢造反的關隴貴族,但他同時又不愿背負屠夫之名。于是他以休戰為名,讓房玄齡、杜如晦出使襄陽,雖然休戰的目的沒有成功,但房杜二人卻以天下大勢,明目張膽的離間圣上和關隴貴族關系,挑唆關隴貴族造反,最終實現了以關隴貴族之力消耗大唐戰爭潛力、大唐除掉關隴貴族的目的。之后,太子出使洛陽,重提休戰一事,在這其中,有個沒有寫在紙上的條件,那就是要我大唐屠掉士族。”
褚遂良心中巨震,原以為李建成在襄陽大開殺戒,是為了沒收士族的糧食、生鐵、黃金、銅錢作為軍費,誰想到在這背后,還有隋朝的影子,這么說來,關隴貴族、關東士族、南方士族顯然是被隋、唐、魏聯合搞死的,隋是幕后黑手,而大唐和李密則是直接的兇手。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問道:“這么說來,楊侗是打算故技重施,準備借我大唐之力,來剪除益州豪強?”
“我認為是。”殷開山說道:“由于交通不利的緣故,隋之文武二帝對益州的掌控力不足,使之成為益州豪族和關隴貴族的天下,關隴貴族如今已經粉身碎骨,出現了益州豪族一家獨大的局面,要是楊侗滅了我大唐,勢必直面以土地為命脈、異常排外的益州豪族,但他顯然不想硬扛這個龐然大物,又想將之殲滅,索性延長了隋唐大決戰,讓我大唐面對益州豪族。圣上和朝廷百官明知這是陽謀,但也不得不捏著鼻子認了。”
經殷開山這么一說,李世民亂作一團的思路清晰了,不過依舊還有不解之處,他說道:“據我所知,元吉和李神通、李孝基也沒少收拾益州豪族啊。如今有影響力的豪族所剩無幾了,就算他們活得下來,就算楊侗最終打敗了我大唐,但他要是對付這些人,對益州的影響也不大。”
“這就是楊侗的高明之處了。”殷開山苦澀一笑,“益州豪族亡了,但還有益州之民,益州百姓剛剛分到田地,對我大唐的擁護到了前所未有的地步,隋軍若是在此時入境,這些百姓為保家鄉和田地,必將蜂涌從軍,楊侗即使得到益州,但也在戰爭之中,殺了不少益州青壯,與益州百姓結下不解之仇。得不到民心,益州終是一個不穩定的禍根。畢竟我大唐要想獲得一線生機,唯一的辦法就是擴軍,如果說兵源在民間,那么軍隊所需錢糧在益州豪族身上,來自豪族的錢糧有朝一日耗干,朝廷自然要對百姓加重賦稅,一旦百姓不堪重負,視大唐為暴政,我大唐還有什么對抗大隋王朝的資本?”
其實李世民的勢力就是唐朝一個縮影,為了應對北方隋軍,在宕昌、同昌、武都三郡強抓壯丁,將軍隊擴充到了八萬之多,這也是北上時帶了不少錢糧,才能維護軍隊的供給,要是消耗殆盡,僅靠狹小貧瘠、田少民寡的三個郡,根本養不了這么多軍隊,到那時候,李世民只有兩個選擇,一是裁軍,二是加重稅賦。
殷開山作為李世民的大管家,對李世民的窘境知之甚詳,但其實這也是整個李唐王朝的窘境。
李世民不由倒吸一口冷氣,一切疑惑都豁然貫通了,他們唐朝為了生存,拼命擴軍,拼命和大隋搞軍備競賽,結果就看誰的經濟體系先倒得快。
“原來我大唐王朝真正的危險不是外敵,而是孱弱國力所要承擔的龐大軍事開支。”李世民當即立斷道:“這件事要立刻通知父皇,讓他削減軍隊,不能因軍傷民。”
殷開山嘆了口氣,“殿下,您愿意裁軍嗎?”
“這……”李世民頹然長嘆,他當然不愿裁軍了,父皇的心思何嘗不是這樣?
褚遂良心中一動,看向殷開山道:“長史,楊侗雖然明果善斷、勇蓋天下,然其豪邁輕率,信奉恩重威寡的御下之道,其雖有百萬之眾,若有刺客潛入,一人可滅。”
殷開山搖頭苦笑:“楊侗從洛陽打到北方,又從北方打到南方,國內國外所有梟雄都吃過他的虧,而且現在用兵手段越發老練,幾乎不再沖鋒陷陣,想要再戰場上暗算楊侗可不容易,更何況,連號稱天下第一劍的歧暉道人都暗算不了他,被他輕易殺死,我大唐現在可沒有打得過楊侗的人。”
褚遂良想了想,道:“長史,可還記得薛舉之死?”
正值壯年的薛舉怎么死的?
當然不是暴病身亡,而是被早已暗中降唐的褚亮下毒。
殷開山微微一嘆:“當初能殺薛舉,那是令尊有機會接近薛舉。楊侗這邊卻是不同,我們也曾在暗中搜尋多年,雖仇恨楊侗的人多如黃河之沙,但憑這些人根本算計不了札幌,楊侗看似寬宏,但極為重視尊卑,未到一定級別的將官,可沒資格接近他。就算將他毒死,楊恭仁、楊善會、韋云起、楊師道、房玄齡、杜如晦、魏征、秦瓊、羅士信、裴行儼等人也會盡心盡力的輔佐楊崢上位,只要這些人還在,隋朝就不會亂;毒殺楊侗,只會惹來百萬隋軍的殘酷報復,而我大唐顯然承受不起毒殺楊侗的代價。”
“昔日匹夫,如今卻成了大唐的心腹之患!”李世民拍了拍桌案,一臉懊悔道:“早知如此,當初就該不惜代價一切代價與始畢聯手,先將這猛虎誅殺于并北,然后再進軍關中。”
殷開山沒有接話,李唐王朝當家做主是的李淵,而不是李世民,便是李淵當初和始畢南北夾攻楊侗,也威脅不到楊侗,畢竟楊侗與始畢交戰之時,也在忻口要塞布了重兵,唐軍雖眾,但多是些雜兵,根本奈何不了堂堂正正之師,要是與隋軍僵持在那兒,大勝歸來的楊侗第一個收拾的就是李淵,李唐的結局比劉武周好不了多少,自然也就沒有占河東、入主關中這種事情了。
殷開山算是徹底明白了,楊侗是個只要不死就越打越猛的絕世梟雄,幾年前楊侗明明立了大功,卻被楊倓輕易奪走了他的戰爭成果,灰溜溜的離開了洛陽,當然并不是說得到關東士族支持的楊倓不行,只是對比楊侗如今的聲勢和戰績,人們很難想象到楊侗曾經有過的狼狽。
這時候,褚遂良建議道:“殿下、長史,我認為當務之急,應該和吐蕃朗日贊普取得聯系,讓他明白楊侗的戰術戰法,利用二吐之力實現消耗隋軍兵力的目的,若有機會,必不能讓楊侗有生還的機會。另外設法和東西突厥取得聯系,要是他們愿意出兵,至少分去一部分隋軍。”
李世民點了點頭,將目光看向殷開山,問道:“先生以為登善之策如何?”
“朗日贊普陳兵之處,離同昌不遠,我們可以就近與他聯系,就算二吐聯軍打不死楊侗,也應該咬下十多二十萬隋軍。”殷開山思索片刻,又說道:“不過二吐聯軍要滅隋軍也不容易,只因楊侗前些天才打了一場漂亮的大勝仗,吐蕃損失了三萬余人倒是其次,關鍵是死了數十名悍將,朗日贊普急切之間根本找不到那么多悍將補充,所以就算他愿意全力對付楊侗,單是一座積石關,就能讓二吐聯軍止步不前,至于東西突厥就算了……”
“為何?”褚遂良問道。
殷開山嘆息一聲,對褚遂良說道:“東西突厥確實被楊侗打得四分五裂,也的的確確有很多部落仇視楊侗,但以楊侗在草原上的威名,恐怕這些部落寧可降了楊侗,也沒膽量動大隋的疆土。你知道嗎……”
“以往每到寒冬,突厥人都會到城墻之下搭建帳篷,以避風雪,不管隋朝答不答應都會這樣。可現在,楊侗在新長城之外劃下十里寬的勢力范圍,誰要是進入其中放牧,誰就是與大隋為敵。這么多年以來,突厥人寧可凍死,也不敢進入這個勢力范圍。”
“……”褚遂良聽得無話可說,但不知為何,心中竟然隱隱約約的生出一種壓抑不住的自豪感、榮譽感。
“但不知何人可以出使吐蕃?”李世民詢問道。
相當于自立的李世民,生存環境相當不好,他內無增援,外有強敵。他現在最擔心的是楊侗干掉吐蕃以后,從若爾蓋草原殺向同昌郡,一旦到那一步,他就全完了。
“殿下,我愿走這一趟。若是可以的話,我為殿下爭取一些戰馬。”褚遂良拱手請命 “好,就由登善走這一遭。”李世民想了一想,發現褚遂良的確是眼下最合適人選。
南陽盆地像是關中、漢中、荊北間旋轉門,四面都可進入,四面都可出擊。從全局的角度上看,南陽盆地具有東西伸展、南北交匯的特點。襄陽和南陽分處于盆地的南北兩端,這兩座重鎮的形成,也代表南北雙方在這片地域內利害關系的對峙和膠著。每到南北兩朝對峙,南北雙方往往分據襄陽和南陽而享有南陽盆地。而在東西之爭的時候,無論是攻關中,還是關中東出,南陽盆地都是一片富有吸引力的地域。
位于南陽盆地的南陽郡地處南北要沖,水土豐茂,人口繁盛,若能坐擁此地,退可據險而守,坐觀中原諸侯互斗,進可南下荊州,占據荊益二州。
南陽郡內的新野縣位于是多條河流的匯聚之地,發源于北方伏牛山山脈的數十條河流在新野縣匯聚,最后在南方的襄陽流入漢水。
正因這里有多條河流過境,水源充沛,土地肥沃,使得南陽郡也成為富饒之地,但在大亂年代,南陽郡遭到亂匪朱粲燒殺搶掠,朱粲是各路諸侯中最殘暴的一支,所過之處寸草不生,大軍所到之處皆以百姓為糧,致使南陽一代白骨累累、人口絕跡。
朱粲雖已被誅殺,但他造成的惡果依舊影響著今天的南陽。原本以富庶聞名的南陽滿目瘡痍、民生凋敝,李淵后來親征不成,無功而返,但他不甘南陽完整落入大隋之手,于是強遷南陽百姓去了襄陽,致使南陽人口不足全盛時的三成。
新任太守雖然早已上任,人口和土地普查早已完成、均田制也已推行,但最關鍵的人口遲遲沒有填滿。
朱粲吃人、李淵強遷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則是因為南陽郡緊鄰襄陽、春陵二郡,乃是隋唐爭霸的前沿陣地,因此即便有人從襄陽逃回,也被隋朝謹慎的安置于穎川、梁郡、淮陽等內郡。
不久前,結束了隋魏大戰的隋軍陸陸續續趕赴隋唐邊境,在各個要地做好隋唐大戰的準備,而南陽郡對峙的是李孝恭的十二萬大軍,因此楊善會負責南陽郡成為重點補充的對象,兵力已從最先的十三萬,變成了現在的三十萬,這其中,包括了第二軍團、第三軍、第五軍、第十一軍的大部分主戰之兵,聲勢之大,直令南面的李孝恭、柴紹寢食難安。
但這么多軍隊集結于此,每天所消耗的糧食也是一個天文之數,楊善會眼見南陽郡土地肥沃,灌溉便利,加上地廣人稀,又有良田的基礎,極為適合軍隊屯田,索性就把年前募集之兵、奴兵統統劃為屯田兵,利用休戰的良機在南陽屯田二三十萬頃,解決了軍隊用糧的問題,實現了自給自足的目的,減輕了朝廷的負擔。
新野縣城以南的一片曠野,緊靠淯水東岸,在這矗立著一座占地千畝以上的軍營,軍營營柵呈板墻式構筑,高有一丈五尺,堅固而高大。
軍營四周戰旗飄揚、旌旗招展,高達四丈的‘隋’字戰旗高高在上,氣勢睥睨的飄揚正南上空。
營門兩旁聳立著兩座高達三丈的哨塔,各有五名哨兵在哨塔巡防,警惕的注視著四周情況。
這座大營以南的數里開外,有一座叢林密布的低矮山丘,南北寬達兩里的前往襄陽的寬敞官道就從這座山丘北邊穿過。
時值盛夏,山上草木生機盎然。各種鳥雀鳴叫,此時一株茂盛大樹上,三名唐軍斥候正在遠眺這座巨大的隋軍大營。
他們所在位子,可以清晰地看到遠方大營情形。一頂接著一頂的帳篷整齊排列,一隊隊士兵整整齊齊的在南營門里的校場上操練,還可以看到營寨上有密集的巡哨兵來回巡邏。
“你們數得清楚嗎?到底有多少頂大帳?”一名唐軍斥候小聲問道。
“約有五千頂大帳,都是隋軍的中型帳,一般來說,一帳駐軍一隊。”
“就是說,此處軍營還有二十五萬名隋軍了?”樹下一人皺眉道 樹上斥候沉吟半晌,道:“隋軍以騎兵為主,哪怕是步卒也有戰馬,至少有一半是軍械、糧食、馬廄的的帳篷,這么算來,軍營之中約有十三萬隋軍左右。”
樹下斥侯迅速在紙上畫著地形及扎營圖,又將軍隊數量和戰馬數量標注在了一旁。
這名斥侯記錄完畢,又問道:“看清楚帥旗了嗎?”
樹上斥侯看了半晌,有些無奈的輕聲道:“還是那面隋字戰旗,比它低矮一點的,也還是楊善會的旗幟。”
由于隋軍在南陽搞屯田,來來往往的士兵不斷,誰也不知軍營之中有多少人,甚至主將楊善會還在不在都無人知曉,所以李孝恭每天都會派出斥侯打探,密切監督隋軍的一舉一動。
正說著話,一隊隋軍騎兵從官道向這邊疾馳而來,唐軍斥侯連忙縮了起來,躲在樹上枝葉、樹下草叢。
等到隋軍巡騎走遠,他們才悄悄離開山丘,在山腳的樹林內牽出了戰馬,向南方的舂陵疾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