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圖曼走后,殿中只剩楊侗的心腹重臣。
楊恭仁拱手道:“今年我大隋雄師南下,借偽唐之手,得到了河南郡為中心的廣袤大地,王世充被偽唐所滅,竇建德、蕭銑歸降,天下只有李淵、李密、林士弘、孟海公,以及游離在外的馮盎,照這發展勢頭來看,我們明年或許能夠統一天下了。”
“恭賀圣上。”眾人皆笑,今年的確是一個大豐年。
“朕知道明年的重心在內,域外之國能放下則不管。”楊侗點了點頭,到了他如今的地位,自然不能感情用事,先不說李圖曼所言是真是假,就算是真的,能為了象雄搭上大隋的將士嗎?肯定不行。
要是大隋是完整的,自然沒關系,大家只會覺得是開疆拓土,關鍵是大隋自己的屁股都還沒擦干,要是去幫象雄了,文武百官、百姓將士都會感到心寒,覺得他楊侗是為了一個女人,不惜搭上無數大隋將軍性命。
“韋仆射的意思朕明白,無非就是圖個名正言順,順勢進軍象雄,將之納入大隋的版圖。但現實的問題是我們不可能派兵去幫外人打仗。”楊侗看向了韋云起。
“圣上,臣的意思是讓象雄加入絲路聯盟,只要象雄成了絲路聯盟中的成員,如果象雄王受到反對分子的威脅,則可請求聯軍出兵,助他平叛。這是絲路聯盟的總綱之一,事情到他們那一天,也需要聯軍幫助,如果反對,那也是斷了自己未來的后援。”
“臣也是這意思!”房玄齡拱手道,“絲路聯盟是我大隋掌控各國最有力的武器,在此基礎上,我們可以利用一切手段,參與到各國的內政之中,讓他們內亂不休,一步步走向衰弱,讓弱小者不得不依附我大隋,真要做到這一步,足以令我大隋勢力滲入到各國軍政,如果誰不聽話,扶持一個聽話的人,發動政變,換一個國王便是。”
“這個可以有!”楊侗笑了起來!
前世的老美奉行的就是這種政策,將這一套玩得相當順溜,他們把小國的政治、軍事、金融牢牢掌握,要你生則生、要你死則死,歐美、亞洲很多國家不得不以老美馬首是瞻,任選其驅策,如果誰不聽話,則利用聯盟之名將之制裁、擊潰。對于國等體量的大國,他則聯合被自己掌控的小國,從地緣上進行包圍,實施經濟、邊防的壓制,不斷消弱對手的國力,令其軍隊疲于應命,以目前的大隋來說,完全有實力走上這條稱霸之路。
房玄齡接著說道:“不只是象雄,臣建議把吐谷渾、女兒國、勃律也納入絲路聯盟體系之中。任何一個國家受到侵犯,絲路聯盟都有出兵干涉的權力和名義。與此同時,設法與蘇毗、附國、嘉良夷等反抗吐蕃統治的貴族,支持他們反抗朗日贊普,從而讓吐蕃的內憂外患持續下去。”
吐蕃以燎原之勢瘋狂發展,也讓大隋重臣感到了威脅,如果放任不管,遲早會成為大隋西南的強敵,現在打不死你,但也要把你死死的釘在那一畝三分地上,等到大隋統一再去收拾,阻力也會小得多。
“圣上!”孔穎達對于房玄齡的話,不太認同,拱手道:“吐蕃不過是蕞爾小國罷了,即便將來與我大隋翻臉,那也不過是疥癬之疾,有必要如此重視嗎?”
他是專攻教學的學部尚書,對于吐蕃的形勢不太了解,覺得大家有點小題大作了。
“此言差矣!”楊侗搖了搖頭,道:“花無百日紅,人無千日好。任何一個王朝都不可能一直強盛,總會有天災人禍導致其內部虛弱的時候,小國也不可能永遠弱小,總有一天,他們也會名將輩出、國力強盛。咱們就拿匈奴來說吧,霍去病擊胡千里封狼居胥,竇憲破匈奴勒石燕然,那時候,誰會想到匈奴還有屠戮中原的實力?”
“這……”孔穎達聞言語塞。
霍去病殺得匈奴尸山血海,大漢君臣都認為匈奴成不了氣候;到了竇憲驅逐匈奴三千里時,大漢君臣認為匈奴離亡國滅種的日子為時不遠,覺得匈奴不足為患,大漢可以高枕無憂。可到了晉朝的時候,第一個向中原舉起屠刀的,就是當初不以為然的匈奴人,他們縱兵南下,掀起了五胡亂華的的序幕。
“今日吐蕃、高句麗、新羅、倭國師我大隋,處處學習大隋文明,一個二個看似溫良恭順,實則是今日師我、他日必伐我,這叫‘師隋之長技以制隋’。古代圣人留下很多警示名言,通過各種例子來讓我們‘居安思危’,但是后人即便吃了無數大虧,即便經歷了多次亡國滅種的危險,依然不長記性,依然目空一切、妄自尊大,這思想很危險,很要不得!”
楊侗嘆息一聲,向凌敬說道:“凌尚書,你說說這個吐蕃,也讓大家知道,朕為何這么重視這個國家。”
“喏!”凌敬起身,向大家介紹起了吐蕃的情況:“諸位,以朗日贊普為首的吐蕃兼并鄰近諸部,北遷到吉曲河流域時(拉薩河),表明吐蕃王朝已經確立。但是臣從收集到的消息來看,此時的吐蕃相當脆弱,朗日贊普對新征服或新歸附的貴族加以封賜和籠絡,他為了平衡原有貴族勢力,起用大量小部落,并將之扶持仗大。或授予軍權,麾師平叛;或委以重任,官居卿相。”
“但是朗日贊普給予了新加入吐蕃的部落過多利益,也招致支持他的貴族極大不滿,便是原來的庶民也心懷怨望。原先的叛亂,不僅有王妃出身的部落,還有蘇毗、塔布、工布、娘布等部,也都相繼叛離,這些人的目的只有一個,就是奪回原屬于他們的土地和利益,朗日贊普現在雖然內外交困,但如果平息了內亂,必將得到脫胎換骨般的大變化,到時候吐蕃內部再也沒有反對他的勢力存在。”
聽到這里,一些不知道吐蕃情況的文武大臣,臉色變得凝重了起來。之前,他們并不知道吐蕃是什么樣子,對楊侗如此重視,都有些不以為然,但經過凌敬如是一說,大家都重視了起來。因為大隋就是這么強大起來的,目前的大隋,若是有外敵入寇,必將遭到萬萬千千百姓強烈反抗,以此類推,如果吐蕃也蛻變成現在的大隋這般模樣,其凝聚力必將空前之大。
見到大家都有正視吐蕃的神色,凌敬接著說道:“其手段,與圣上起用寒士如出一轍,一旦成功的消弱吞并舊有貴族,吐蕃的穩固、強大不言而喻,決非吐谷渾、象雄、女兒國、勃律等內部紛爭之國所能御。如果任其淬去雜質,磨礪成鋒,必將是一把鋒芒畢露的神劍,而我大隋西南方,將會多出一個類似于始畢時期的突厥。”
“這也是朕重視吐蕃的根本所在。我們現在能做的,就是支持那些反對朗日贊普的勢力,不讓吐蕃完成事實上的統一。凌尚書,加派人手進入吐蕃,除掉朗日贊普的得力干將,尤其是朗日贊普的小兒子松贊干布,乃是必死之人,他的人頭,值金幣十萬枚!”
“喏!”凌敬凜然應命。
金幣十萬,也就是黃金十萬兩。楊侗懸賞之厚,令人側目。雖不知為何重視朗日贊普這個兒子,但經過一番教育之后,也無人出來反對。
“圣上,微臣如何回復象雄公主?”張宣拱手問道。
楊侗道:“告訴她,說是大隋同意象雄加入絲路聯盟,如果蘭罕膽敢反叛,則以絲路聯盟的章程,出兵干涉;同時,在且末郡開辟邊貿,讓我大隋商旅滲入進去。”
當初奪下關中跟河西走廊,楊侗在第一時間開通了絲綢之路,并且成功的以經濟控制的方式,將各國高層發展成了親隋勢力,為收西域入大隋版圖打下了雄厚的人脈基礎,這種方式也適用于象雄。
“那個象雄公主呢?圣上要還是不要?”張宣又問。
“要,當然要!”不待楊侗發話,楊恭仁已經搶先說道:“象雄位于西域和大隋西南之交,是大隋經略西域和西南最重要環節之一,一旦納了象雄公主,吐蕃芒刺在背;而象雄要想存國,那就得處處仰仗大隋,如果象雄遇到麻煩,則以維護王子封國為名,將大隋軍隊調入,從事實上占據象雄,這樣對西邊的于闐、東邊的吐蕃、南邊的女兒國都處于居高臨下之勢。”
就在楊侗沉思之際,一旁的房玄齡又加一把火,笑著說道:“圣上子嗣偏少,應廣納女子入宮、多育皇子。依臣之見索性把金德曼也一并收了,到時候便以王子之名,將新羅收入大隋版圖。”
這其實也是大家的意思,只要能夠達到開疆拓土的目的,大家愿意用一切手段,更何況,送公主過來的又不是大隋,并不違背‘不和親’這一條。
楊侗啼笑皆非道:“照你這么說!如果高句麗、百濟、突厥也送公主來,朕也一并納了?”
“這樣再好不過了。”民部尚書楊師道拱手道:“到時候,哪怕得到該國一小部分支持,就能順理成章的把軍隊開進去,這名皇子有該國皇族的血脈,他們的百姓也無從反對。”
“未必!”楊侗搖了搖頭,道:“別的就不說了,單就象雄來說吧。此人有忠誠于他的勢力,在我大隋和西域諸國的支持下,短時間內擊殺蘭罕,重掌軍政并不是難事,到時候他未必會聽從我大隋的命令!就算事后他不認賬,我們也拿他沒辦法,啟民可汗就是前車之鑒,最后還是只有通過戰爭來解決問題。所以國與國之間,最終還是實力的較量,親情什么的,全都靠不住。在其內部發展親隋勢力,比什么都實惠,還不引起對方警惕。而且象雄公主和金德曼都是一類人,心機和誠腑相當深,說謊和裝可憐起來,個個都面不改色。若是將她們納入宮中,沒事也會搞出事來!此事,作罷。”
“喏!”
眾臣也不敢多說了。
雖然楊侗沒有明言,但是大家都知道他擔心日后的皇儲之爭,在以前,各個皇子背后都站著一方勢力,如果將各國公主納入宮中,她們日后生出的皇子的背后則是一個國家了,皇儲之爭會擴大到全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