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把你牽扯出來,連累你了!”李孝恭的府邸,李建成一臉歉意的對著李孝恭說道。
“朝廷牢牢攥住前方武將的指揮權之制乃是我大唐軍事最大弊端,若不打破這個頑疾,我大唐還會慘敗,所以殿下說得非常好,不存在連累不連累之說!雖然我因此而被罷黜為民,但我相信公道自在人心。”李孝恭已經接到了貶官的圣命,也從李建成嘴里知道事情始末,但是他對李建成并無怨言,
“……”李建成無言以對。
“其實就算殿下不提這件事,我也要找機會主動提出來!只因這個制度讓武將束手束腳,打起仗來完全放不開手腳,導致我們錯過一次又一次獲勝良機。在這種不合理的制度之下,我們打輸是正常不過的事情;贏了的話,要么是運氣、是意外之喜,要么是敵方大將太過愚蠢。老實說,這種將軍不當也罷。”
李孝恭看了李建成一眼,接著說道:“如果拋下李氏宗室這重身份,單純從一個武將角度上說,我真的很羨慕隋朝那些將軍,雖說他們身邊有什么‘軍務司’文職人員在做事,但這些人與武將是去悠悠的戰友關系,正因為有他們處理糧食、后勤、將士情緒等等雜七雜八的事情,隋朝的武將才能放開手腳盯著自己的敵人,放下一切雜務的去部署每一場戰斗。然而我們呢?”
李建成不知從何說起,只得把就會李淵那一套照搬了過來,只聽他說道:“你說的我都知道,但你剛剛也說隋朝‘軍務司’是非常合理的存在,而‘軍務司’這些人都是文職人員,是隋朝朝廷的人,所以我們也不能全面否定朝廷干涉軍務之事,畢竟動員民眾、籌備后勤軍糧之類的重大的戰略需要朝廷來決定和支持,關鍵在于一個度的問題,只有把握住軍政平衡,大家才能同心協力的去打贏一場戰爭,所以我才會對父皇說朝廷干涉軍事太深。”
李建成其實具有很高的軍事才能,他能協助李淵治理天下,負責前線的后勤保障。也具有上馬打天下,下馬治天下的雄才偉略。
史上的劉黑闥被李世民擊敗后,逃往突厥。不久,劉黑闥引突厥軍作亂霍亂山東地區。魏征見李世民軍功太盛,于是建議李建成去請戰立功。李建成請求去征討劉黑闥。于是李淵派李建成和李元吉率軍前往,李建成于魏州大獲全勝,擒斬劉黑闥,平定了山東。此戰僅用一個月,可見李建成也是具有軍事才能的。從這可以看到李建成是一個軍政俱佳的優秀皇位接班人。
只不過李建成是李唐帝國的太子,需要全全面面去關注李唐的農、軍、政、工、商、民生、教育等等大略方針,只能在李淵身邊學習,并替李淵打打下手,從而無法在某一個領域有所作為,所以在某種程度上說,他是一個被‘太子’耽誤的軍事大才。
他什么都懂,自然看到李唐軍事上存在的嚴重問題,但李建成現在還不是皇帝,而是一個被皇帝擔心篡位的做多錯多、不做也錯的苦逼太子殿下,所以他對于唐軍存在的問題只能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話匣子打開的李建成見李孝恭抱以贊同的態度,接著說道:“其實我大唐軍隊存的的問題很多很多,不僅是朝廷過多干涉軍事,還有很多其他問題,比如父皇在軍事上過于偏重宗族,讓無能無德的宗親掌握軍權,而那些善戰大將卻沒有多少發揮余地等等……,我本來還想多說幾句的,但父皇卻被我氣暈了,以后找機會再慢慢勸他吧!”
“殿下說得好,我們為了大唐的前途,一定要爭取到底!”李孝恭十分贊同李建成的觀點,他自己就有過切膚之痛,如果自己率軍西撤的軍事行動中,來援主將是柴紹、劉弘基、段志玄……,而不是李神通這種只想自保之輩,結果真會大不一樣的。
李建成心中發苦,不讓父皇過問軍事簡直比登天還難,但他知道李孝恭現在心情不好,不能打擊他的的積極性,只能敷衍的說道:“我以后想辦法慢慢勸說父皇,我們無論如何,也要從根子上斬斷屢戰屢敗的頑疾。”
“嗯!”李孝恭卻信為以真。
李建成轉移話題道:“你這些年一直征戰在外,幾乎沒有陪過家人一日,先在家好生休養,等過了這個風頭,我會替你說情,讓你重新出山。”
李孝恭苦笑:“現在只能如此了。”
“對了!”正要告辭的李建成忽然想到一事:“有件事我想聽聽你的意思。”
“殿下直說無妨。”
“二弟于昨天來信了!他希望我們從淮安出兵三五萬,攻打潁川一線,只要從潁川方面給滎陽、襄城一帶的隋軍施壓……”
“停……”聽到近似小孩子的天真的話,李孝恭很不客氣很粗暴的打斷了李建成,以一副看傻子的表情說道:“殿下覺得三五萬人能夠威脅到隋朝的兵鋒嗎?”
“不能!”李建成老老實實的回答了兩個字。
“那你還說?”李孝恭番了個白眼。
“我是照搬二弟的意思而已!”李建成苦笑道:“其實我自己也覺得不可能,即使父皇同意出兵,那也是步卒,去了也是羊入虎口;其次、時間上也來不及了。”
其實李建成心中還默默的加了一句:即使是騎兵,我們也玩不過隋軍,人家楊侗可是玩騎兵起家的,是玩騎兵的祖宗!
當初!
劉黑闥辛辛苦苦的組建一支騎兵,從而在青州大地狂妄自大,結果如同井底之蛙去攔截北上隋軍,最后卻被陰明月這個女將率領千名騎兵輕松搞殘,從而讓南方土著們見識到了騎兵與騎兵的差距。作為唐朝的太子,李建成當然知道這起事件。
李孝恭思索片刻,疑惑道:“我們都知道這個道理,齊王沒理由不懂,可他為何提出這個不成熟的方案?”
“他的真實用意其實是撤軍。”
“撤軍?”李孝恭若有所思。
“是的!”李建成覺得自己對于軍事的認識處于‘紙上談兵’的階段,想聽聽這個有豐富作戰經驗的大將的意見:“他說他的處境也極為不妙,最好的辦法就是撤軍,暫時把弘農全郡讓給隋軍,以保存自身實力,同時全力固守朱陽關和外武關,將河南、關中隋軍御于淅陽之外。”
“明智之舉!”
李孝恭先是點評了一句,緊接著分析道:“我大唐經過一年多時間的休養生息,的確是訓練出了一支強大的軍隊,但是我們所謂的‘強軍’在隋軍面前,根本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笑話。‘強軍’尚且如此,新軍自不必說。”李孝恭看著無奈的李建成,雙手一攤,苦笑道:“而且為了這一次東征,我們把這些‘強軍’全都頂了上去…結果我這邊全軍覆沒,齊王那邊自身難保。”
“其實戰事持續到現在,齊王已經淪為一支孤軍深入的孤軍,他現在完全處于隋軍三面全圍的不利處境,因為在他東方是楊侗親自統帥的主力,東北方是百戰百勝的楊善會。關鍵是于上洛郡統領隋朝第六軍團的薛萬均,此人隨時可以沿著洛水河谷殺入弘農,如楔子一般打入盧氏,徹底斬斷齊王南下路線,他只要成功的擋住齊王兩天時間,楊侗和楊善會的大軍便會和他勝利會師,到時候,齊王會陷入十面埋伏的絕境。若是齊王手中的軍隊也敗了,那我大唐估計再也沒有一統天下的機會了,所以我同意齊王的撤軍計劃。”
李建成皺眉道:“二弟擔心父皇不肯,所以希望我也一起勸說父皇退兵。”
李孝恭問道:“問題是圣上他會答應嗎?”
“老實說,我沒有說服父皇的信心……”李建成喟然長嘆。
唐軍之所以決定此時東征,很大程度上就是想利用楊侗專注經略西域、以及隋朝軍事大改的戰略空隙,一舉殲滅實力不強的王世充,從而全面占領河南郡,使大唐擁有足夠的戰略縱深,能夠威懾黃河北岸的并州、冀州,以及關中這些隋朝的核心地帶,如果設想能成,那么唐朝部署于河南的唐軍,將如一根楔子楔入隋朝的要害,令其顧慮重重。
可誰都沒有想到楊侗的反應會那么迅速,更想不到王世充的抵抗會那么頑強。最最讓人無語的是李世民好心辦壞事,他好心把王君廓派去支援李孝恭,可誰想到這支鐵騎卻成了東路唐軍全軍覆沒的惡果,狠狠地吭了李孝恭一把不說,連他自己也處于極為不利的處境。現在他們再想占領河南大地,基本已經不現實。
如果李世民現在撤退,那么最終的結果是導致李淵雄心勃勃的東征大計徹底破滅,而這絕對不是李淵愿意看到的。
“殿下,齊王對于還有其他辦法么?”
李孝恭十分理解李建成的難處,也知道說服李淵很難,而且等到李淵同意的時候,估計李世民都玩完了。因為他自己就是前車之鑒,所以他沒有在李淵身上抱有大希望,于是索性繞過李淵這個環節,希望李世民那這還有其他想法。
“強行擴軍三十萬,傾國之資優先供給軍隊,凡是反對者擴軍者,以通敵之罪論處,不管是誰盡皆殺無赦。”李建成一字一頓的說著。
“咝……”
李孝恭被李建成一番話雷得不輕,倒抽一口冷氣,滿腦子只有瘋子這么兩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