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晴的出租屋在布魯克林,霍瑾薇的高級公寓在上東區,就像兩人的出生一樣,有著天壤之別。
經過昨夜的暢聊,林丁強和霍瑾薇在上了飛機之后,反而變得沒有話說了。
他們各自都有著自己的心事。
林丁強想著在見到辛晴的第一面時,究竟應該怎么打招呼才好。
是說一句我來了,還是道一聲好久不見。
而霍瑾薇也有著同樣的煩惱,期待了一路,思考了一程,反倒是要見面時,內心的焦慮感便上了頭。
塞納河上的豪言壯語此刻早已煙消云散,面對曾經最好的朋友,她的心里還是沒有底氣。
挑戰者850把兩人平安地送到了紐瓦克自由國際機場,下機之后,霍瑾薇緩緩地說著:“丁強,今晚我給你訂了酒店,到時候會送你過去辦理入住。”
來到有辛晴的地方,霍瑾薇的火熱收斂了不少,提前就安排好了住宿,并沒有要求林丁強住進自己的公寓里。
“好,謝謝。”
霍瑾薇深吸了一口氣,“待會我們先去找辛晴,再一起吃個飯吧。”
“這么快?”林丁強慌了神,“要不我先問問她的意思。”
霍瑾薇笑了起來,她拿出手機找到和辛晴的聊天記錄,原來不會下廚的辛晴在出租屋里為兩人準備了一頓晚餐,雖然都是速凍食品加工而來的,但也算是一片心意。
“她都做得差不多了。”霍瑾薇催促道:“走吧,車已經到了。”
兩人入了境,海關處的黑人邊檢也沒有為難林丁強,出了航站樓之后,兩人上了一輛黑白雙拼的邁巴赫直奔布魯克林。
鵝黃色的布魯克林大橋連接著曼哈頓和布魯克林,夕陽的余暉灑在橋面上倒是有種金光閃閃的感覺。外觀富麗典雅,高塔和鐵索都是畫家們競向描繪的對象,這座橋與帝國大廈和昔日的世貿中心雙子塔樓一道,一直是紐約的標志性建筑,也是不少美劇電影的取景之處。
穿過大橋,在行駛五六分鐘之后,邁巴赫就停在了一處紅色磚房外表的房子前。街道還算是干凈,只是時不時會看到幾名黑人在街邊喝著啤酒。
林丁強并不是歧視這群人,只是看到這樣的場景,還是有些擔心辛晴平日的安全問題。
奢華而高調的邁巴赫一停下,就引起了行人們的打量,加上從車上下來的是兩張亞洲面孔,還是有人發出了挑釁的哨音。
幸好霍瑾薇早有準備,在兩米多高的白人保鏢站在車旁,單手插進西裝兜里之后,這樣的哨音才稍微緩解了一些。
林丁強站在樓下看了看,辛晴所住的那間房子窗戶緊閉,霍瑾薇上前按響了底層鐵門的門鈴,從對話機里傳來了嘟嘟的聲音。
大約響了五六聲之后,林丁強終于在冰冷的機器里面聽到了那依舊溫柔的聲線。
“辛晴,我們到了。”霍瑾薇微笑道:“你快開門吧!”
辛晴愣了一秒,語氣也變得輕快了起來,“好。”
咔嚓。
鐵門的門鎖打開了,霍瑾薇走在前面,林丁強緊隨其后。
辛晴的房間在三樓,上了年頭的電梯燈光有些昏暗,里面還有一股酒精的味道,看來辛晴在這里的生活并沒有想象中的那么舒適。
電梯停了下來,出了電梯門右轉之后,就能看到一道虛掩著的房門。房門是木頭做的,除了上面那個小小的鑰匙孔之外,似乎就沒有其他安保措施能保護住門后的女人。
不過,兩人聞到了一股咖喱的香味,霍瑾薇拉開了門,打著招呼,“還在忙呢?”
林丁強亦步亦趨,他極力睜大了雙眼,想要看到那個熟悉的身影。
“你們這么早就到了啊!”辛晴圍著圍裙,穿著一身家居服,腳上的拖鞋倒是一如既往的可愛,丸子頭還是用筷子扎起來的。
她的手上拿著一包燕麥片和只需要加熱就能吃的華夫餅,見到霍瑾薇之后,臉上帶著笑容。
“對,我們是優先起飛的。”霍瑾薇回答道:“在哪兒換鞋?”
辛晴微笑道:“不用,就這么進來吧。”
霍瑾薇回頭瞧了瞧林丁強,發現他躲在門后,只露出一只眼睛,“你干嘛呢!還害羞了?”
林丁強清了清嗓子,“沒有,我看這門要換了,有幾只白蟻。”
說完,林丁強才出現在門口,他看著五六步之外的辛晴,無數話都堵在了嗓子眼兒里。
辛晴歪頭,露出了甜美的笑容,欣喜道:“老林。”
“有要幫忙的嗎?”這是林丁強和辛晴分開這么久之后,第一次見面說的第一句話。
辛晴搖著頭,“不用,你和瑾薇先坐著,待會就能吃飯了。”
兩人進了屋,林丁強打量著辛晴的居住環境。
整間房子的采光還不錯,從客廳的窗戶看出去就能看到剛剛經過的布魯克林大橋,客廳里也沒有正規意義上的沙發,只有一個放在地上的懶人沙發,沙發的邊上是一個小吧臺,上面放著威士忌和酒杯。
在后面看,就是辛晴的臥室了。除了梳妝臺之外,還有一個簡易的衣柜,衣柜旁邊就是一張單人床。
“怎么?心疼了?”霍瑾薇坐在了唯一的沙發上,笑呵呵地看著林丁強,“想不到你的小公主在這里的生活會如此艱難?”
跟兩人曾經住過的棕櫚泉相比,辛晴目前的條件的確不算好,但也比大部分生活在這個城市中的人要好上百倍。
“房子有點小。”林丁強如實地說著。
“老林,你能幫我去樓下信箱拿一下快遞嗎?”辛晴在廚房里面喊道:“305。”
林丁強回應著:“好。”
說完,他就出了門,又上了那個老舊的電梯。
房間里面就只剩下辛晴和霍瑾薇兩個人了,兩人起初也沒有交談,辛晴還是在廚房里用微波爐做著晚餐,而霍瑾薇則看向了窗外的夕陽。
沉默的空氣大概持續了幾十秒鐘,霍瑾薇還是站了起來,來到廚房里,順手拿了一個沙拉醬,問道:“是擠在這盆甘藍上嗎?”
辛晴點著頭,“對。我喜歡吃。”
霍瑾薇慢慢地擠著沙拉醬,她沒有直視辛晴的眼睛,一邊說道:“我和丁強去了很多地方,也遇到了很多好笑的事情。”
辛晴撩著垂下來的頭發,將華夫餅打開,“遇到什么了?”
“在熊國境內的時候,丁強被當地警察冤枉了,還被抓進了警局。”霍瑾薇不急不忙地說著。
這件事是辛晴不知道的,當初在林丁強出事之后,霍瑾薇并沒有選擇將事情告訴她,沒想到辛晴在聽到霍瑾薇的話語之后,臉色一怔,問道:“他沒有吃什么苦吧?”
“這倒是沒有。”霍瑾薇回答道:“他這一路上都很開心。”
辛晴放下了手中的華夫餅,抬頭看向了霍瑾薇,“謝謝你這一路對老林的照顧。”
霍瑾薇也放下了沙拉醬,兩人的目光在此刻交接,她沉著地說著:“這是我應該做的,也是我想做的。”
辛晴微笑道:“我一直以來都在想會有誰會來跟我搶奪這個男人,我假想過又遇到過很多對手,比如魏婧涵又或者歐陽婭,可我萬萬沒想到的是最終的對手是你。”
“丁強是個優秀的男人,他的身邊自然不會缺少女人。”霍瑾薇冷靜地說著:“你應該清楚,當你選擇放手之后,自然而然會有其他人來彌補這個空位。”
辛晴在聽到霍瑾薇的話后并沒有生氣,她反而越發的沉著,“這一點我當然知道,不過,你倒是挺有意思的。”
“我怎么了?”霍瑾薇故意問道。
“德佛洛朗咖啡館是你特意帶老林去的吧?”辛晴緩緩地問著:“我在看到老林的照片之后,就明白了你的用意。”
“這就是你不點贊評論的原因?”霍瑾薇笑了起來,“沒錯,是我故意帶他去的。我只想看看你的反應。”
辛晴轉過身,將華夫餅放進了微波爐里,“我知道你的心意。”
“我說過我可以把我的一切都給他,也可以接受他的一切。”霍瑾薇坦然道:“我是一個離過婚的女人,雖然沒有嘗過禁果的滋味,但我也清楚男人想要的究竟是什么東西。”
辛晴沉默了一會兒,霍瑾薇接著說道:“我知道丁強的心里還有你,他這一路上雖然不說,但我幾次試探過后,我沒有辦法逃避這個現實。”
辛晴聽到這里,臉上露出了笑容,霍瑾薇接著說道:“所以我就想試試這個辦法可不可行。因為我知道他不懂為什么會在芭黎萬千咖啡館里選擇那家,而你應該會明白我的用意。”
辛晴抿笑道:“我看定位的時候就知道了。不過我覺得感情這東西如果要分別人一半,那還是有點難以接受。”
霍瑾薇微微皺著眉頭,“那你就不同意我的想法了?”
“對不起,瑾薇。”辛晴坦誠地說著:“我覺得我沒有辦法和你共同分享這一份獨有的愛。”
“那你當初為什么要選擇離開?”霍瑾薇質問道。
辛晴撐在小桌子上,低沉道:“一直以來,老林對我都很好。從我們第一次見面、第一次約會開始,他就很照顧我。這讓我感到了無比的幸福,加上后面懷孕了,所有人都對我寄予了希望和祝福,可到頭來卻是夢一場。我覺得我辜負了所有人,特別是老林。他為我做的一切,我這輩子都不可能忘記。”
辛晴說到這里有些哽咽,“在出事之后,我一度接近崩潰的邊緣,想要逃離那個熟悉的城市,想要躲避那些殷切而關懷的目光和問候,只想一個人靜一靜,重新從渾渾噩噩的日子里面找到曾經那位有目標、有理想的自我。”
“所以你就寫了那份信?”霍瑾薇追問道。
辛晴點著頭,“果然,老林給你看了。”
“那你也不用以DearJhon開頭啊!”霍瑾薇不解道。
辛晴愣了一秒,她這才明白了過來,走到儲物柜前,拿出了一個鐵盒子,在里面找了半天,隨后遞給了霍瑾薇一張名片。
這張名片還是林丁強原來在恒升上班的時候所用的,上面除了有林丁強的中文名字之外,下方赫然寫著JhonLin的英文名。
霍瑾薇在看到這張名片之后,整個人都愣住了,當初在榮善大廈頂層的時候,林丁強曾經說過自己的英文名真的叫John。霍瑾薇當時認為這是林丁強為了不死心而進行的自我安慰,沒想到他真的沒有說謊。
怪就怪在不管是霍瑾薇又或者李建虎、李瀾在看到這份信之后,出于自己的理解產生了過度解讀,才讓這份告知信變成了訣別書。
辛晴笑道:“也怪我當時矯情,不然也不會有這些誤會了。”
霍瑾薇拿著名片,思慮了一陣,說道:“也全靠你當時的矯情,這才讓我明白了我自己的心意。”
“瑾薇,你真的想跟我搶嗎?”辛晴質問道。
霍瑾薇從容不迫地笑著:“辛晴,我從來沒有想過跟你搶任何東西,我只是爭取。我喜歡丁強,我沒辦法騙自己。”
辛晴微微笑道:“恐怕不止是喜歡吧。你們兩人在希拉大使館的表演視頻已經在YouTube上傳瘋了,我想明眼人都能看明白,你不是喜歡,而是愛他。”
霍瑾薇低下了頭,沉思片刻之后,又驕傲地抬了起來,坦然道:“對,我是愛他。”
辛晴微微笑道:“那好,我們就看看老林最后會選擇薩特和波伏娃的愛情神話,還是蒲葦韌如絲,盤石無轉移的承諾。”
“辛晴,你買的什么呀?”林丁強這時回到了門口,他抱著重重的一箱快遞,問道:“怎么一股臘味?”
辛晴探著頭,“我前段時間讓我媽寄過來的,里面有臘腸,還有我媽親手做的糯米雞。也不知道這么久的物流,壞沒有壞。”
林丁強放下包裹一看站在廚房里的兩人,從霍瑾薇的神情來看,就知道在自己離開的功夫,兩人就已經進行過一次交流了。
辛晴從廚房里面走了出來,笑道:“后天就是圣誕節了,今晚我們先提前慶祝慶祝。瑾薇,你說是嗎?”
霍瑾薇昂首挺胸地來到辛晴的身邊,笑瞇瞇地看著林丁強,“對,慶祝慶祝我們三人的久別重逢。丁強,快去廚房端菜。”
林丁強滾了滾喉嚨,本以為會世紀大戰的他卻沒想到辛霍兩人見面之后會如此平靜,表面上甚至沒有一絲波瀾,就像是兩位許久沒見的老朋友,還能在一起談笑風生。
他此刻的心里越來越沒有底,僵硬地朝廚房走去,暗想道:“難道這就是暴風雨之前的寧靜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