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長空曝了個內部機密消息:朝廷將會在一個月后開始征兵。
  大盛天朝有三種兵:開國軍伍世襲兵、敵國敵對部落降兵子孫、謫發充軍;
  這種兵制初時利于穩定,但三百多年后的如今,卻是積累下了極大弊端。
  首先,囤田自給,初時可保自足,減輕民戶負擔;但軍卒軍役負擔沉重,干得比驢多、吃得沒豬好,待遇實在差到讓人不得不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于是,在藉軍卒逃亡者越來越多。
  其次,世襲兵制,父死子繼,老少摻雜,不好管;
  最重要,這種制度直接導致軍隊沒得選。
  甭管啥樣的體格,歪瓜裂棗事小,手不能提、肩不能挑、風吹就倒的也得養著;
  武樂皇帝顯然早就意識到了這個嚴重的問題,此番征軍恐怕就是為將來的戰事做準備。
  “西塞?”
  方廬院中涼亭,正吃著涼瓜的范賢,略感意外地皺了皺眉。
  要說北邊起戰事,沒什么好稀奇的。
  當年,中原武林數萬武者赴北疆,助太祖炎天宗收復草原、守住邊境,將北蒼夷部趕回雪原。
  然而,三百年間,百足之蟲死而不僵的蒼夷十九部,并未就此甘心。
  邊民被劫掠屠殺之事,時有發生。
  三十多年前,狼族首領兀木戰戈自雪原崛起,帶領部族一統十九部,立國名北蒼;武道修為據說已臻大宗師境的兀木戰戈,被擁立為蒼王。
  部落里的事向來如此,誰拳頭大就跟誰混。
  蒼王野心勃勃,三十年間與大盛駐北軍打了不知道多少回。
  時不時就有幾十上百不等的快騎,從邊境線上吆喝著疾奔而過。來得快、去得更快,箭都追不上的那種。
  多少駐北軍將士,被這種耍流氓似的挑釁,搞得心態都快要炸了。
  但,此次朝廷征兵,居然并非是為了發起北疆戰事。
  段長空遞了塊麻布給范賢,繼續道:“此事,與京都城疫癥,有些關聯。”
  “啊?”范賢擦著手急問:“怎么說?”
  “西邊接到朝廷密令,清剿圣火教。并派出一支精英燕衛,在西部細查任何與圣火教有關之人事。意外發現,圣火教與摩羅國探子有勾連。
  之后,又從探子處拷問出了摩羅國正在研制攻城掠地之器,意圖破開西境防線。”
  “攻城掠地…”范賢雙眼微微瞇起,只一思索便想到了,“火器?!”
  段長空點點頭,“圖紙我們已經弄到了。”
  范賢:……
  這也,太強了吧!
  七爺,不愧是大盛最令敵國聞名色變的密諜大佬。
  魔幻真實。
  這個世界,與范賢前世的那個世界,有許多相似之處,亦有極大不同。
  相似的是氣候、天象,東西方文明差異,以及從部落到奴隸制、再到封建王朝演變的歷史發展輪跡等。
  而不同的則天差地別。
  以武者為例,像范離這樣的一品巔峰,日行千里之類的根本不在話下;
  在范賢看來,老娘的刀速,肉眼無法估算;就威力而言,一刀一座小山峰,人形火箭筒。
  大宗師會是什么樣的,范賢想都不敢想。更別說,宗師之上,還有被尊稱為‘羅彌’、‘陸地仙’的天亼境。
  所謂,天人合一之境。
  悟透自身之道,登峰造極之后的,圓融為一。
  然而,這樣的一個強武世界,居然,有火器!
  大盛天朝有火槍、火銃隊,攻城炮之類的也時常在大型戰役上亮相。
  而這樣的火器文明,是從兩百多年前開始的。
  范賢第一次聽老師方墨儒說起之時,還覺得極為不可思議。但細細一想,便明白了。
  皇權集中制的國度,雖然對武者抱有寬容且保持良好距離的態度,但終歸,帝王必須有能不受威脅的底牌。
  攬天下一品為己所用?長江后浪推前浪,若是有更多的一品涌現呢?
  人才大爆發這種事,又沒個準。
  招攬大宗師護身?比猛獸還猛的存在,守于臥榻之旁,心可安?
  帝王心,深海恐懼癥者慎思。
  總之,啥都不比自己手里有王炸,來得靠譜。
  除了北疆那個拳頭足夠大、命也足夠長的蒼王,西邊摩羅王、南邊玉剎女帝,包括那些腿還沒大盛指頭粗的番邦小國、小部族,有誰不向武樂皇帝學習。
  誰都想自家軍陣能有攻城炮車打頭,有裝備精良的火槍隊…只是國力不允許,本王做不到哇。
  想想,也是蠻刺激的。
  大宗師徒手接炮彈,一品高手玩黑客帝國…嘖,這畫面,該有多酸爽。
  “好了,這些事你聽過則罷。朝中一應事,自有七爺安排。”
  段長空拍拍范賢的肩:“回去與母親大人道個別,明日午后啟程。”
  范賢立馬收回思緒,面露難色道:“哥,我就不用跑路了吧?”
  “不行。”
  “為何?我們家就我一男的,又不會被征。”
  武大牛十九,他爹三十五,一戶抽一丁,父子倆都屬于青壯行列,總得去一個。
  七爺借此事讓段長空說服武家爹娘,帶著兒子去云中府投奔。
  段長空笑道:“我呢,我不是男的?”
  范賢兩眼一黑,直拍腦門。
  差點忘了,大盛天朝戶口盤查相當到位。當年老娘剛帶段長空回永寧街,沒兩天老邢就來查戶藉了。包租公使了錢,順利辦下牙牌。
  所以,戶藉冊上,范家豆腐坊男丁有二。
  自己撿回來并親手帶大的哥,含著淚也要認啊。
  “要不,哥,你去當兵吧。”
  段長空深深地吸了口氣,點頭道:“你要是以主人的身份命令我,我去。你要喊我哥,呵呵,老規矩。”
  小時候,遇事不決打一架。總是段長空吃虧,那時他還沒練武。現在,呵呵…
  只見,這位個子與范賢相當,結實得像塊鐵板的硬漢,手指頭捏的咯咯作響…
  看著砂鍋那么大的拳頭,范賢很快就有了明悟。
  “我想通了,哥,我跟你走。”
  段長空聳肩一笑,“不,你可不跟我走。我帶武家三口回云中府,你,自己去司空山。”
  “什么?”
  “七日后,司空山七位星君收關門弟子。你去。”
  范賢心底一陣天雷滾滾。
  “我、去?我去做什么?”
  段長空抬手搭在范賢肩上,信心滿滿道:“去成為其中一位星主的關門弟子。
  七爺說,最好是始元星君。當然,另六位亦可。以你所學,應當不難。
  好了,話帶到,趕緊收拾包袱去吧。”
  …………
  一頓火鍋,吃得范賢涕淚橫流。
  辣的,絕不是慫。
  答應過老財,當初花出去的錢會翻倍回來,他做到了。
  老錢家的產業有酒坊,正好,有效提高特殊能力的海馬藥酒,在京都城內各大青樓、樂坊,賣得斷了貨;
  十三香香料包、九宮格火鍋,令錢記酒樓日日爆滿,分店火速開進南城。
  解禁后,富貴人家胡吃海喝這種行為怎么能說是報復性消費,分明是對美好生活的慶祝。
  由于邢捕頭摻了一股,牛羊肉都是一頂一的新鮮,且采購價低到連老財都良心痛。
  不得不說,打鐵城扛把子和墟市話事人,兩位番邦大佬還是很講情義的。這二位自然是將邢路當作了好朋友。
  邢路被錢大人喊去聽了一整天掏心窩子的話,莫名其妙成了幕僚。于是,他又想發展小豆郎給自己當智囊。
  這不套娃嘛這不。
  想了想,自己遲早都是要回京都城的,永寧街怎么說都是老根據地;
  老財和老邢這倆老字號工具人,不能撒手不管。萬一等自己從司空山回來,這倆貨被別人玩垮了,可不行。
  于是,范賢斥重金買下三對‘白頭梟’,據說比信鴿續航能力強。
  又好自琢磨了一番,制作了三只錦囊留給老邢,言說等錢大人這邊有變故時再逐一打開。
  又交代老財,照看好老娘,但絕不許打老娘主意。老財笑著點頭應是,表情憨奸的不行。
  不過,交代也是白交代。
  范二娘子并沒表現出任何不舍。很開心,生意也不做了,大門一關,準備去江南轉轉。
  就這樣,一行六人出了永寧門,以四、一、一陣列,向三個方向,進發。
  暫時京都。
  江湖,路不遠。
  不過,在此之前,范賢決定還是順路去見一見,那個想要成為他的盾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