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厚重的黑石，抽象的壁畫，古怪的象形文字，在劇烈摩擦的聲響中向著謝莊覆壓了過來，像是滾動的黑云從天而降。
謝莊眉頭緊皺，利用神識，想要將他們推離身周，但卡·彭德萊的超凡力量影響著周圍的空間，那不斷壓縮，不斷將物質聚集在一起的詭異空間制造了強大的引力。
更重要的是，這扭曲的空間改變了距離的性質，本來應該有100米的距離被壓縮成了50米，25米，甚至是幾微米！這樣就導致謝莊那能將周邊物質完全推開上千米的強悍神識，再發揮全力之后，物質竟然沒有幾分明顯的變動。
周邊的巨石，依舊像是地爆天星一般，攜著無法匹敵的氣勢，向著謝莊直沖過來。
“砰！”沉重的壓力砸在了謝莊的肩膀和后背之上。
在這極致壓縮的空間之中，甚至連物質的性質都發生了劇烈的扭曲，那些被迫擠在一起的原子，讓分子鍵和兩者間的電子云變得極不穩定，被迫互相碰撞的原子更是在強弱相互作用力的影響下，爆發出了強烈的能量。
“糟糕！”謝莊也不免心頭一驚，他能感知到那些不斷在他身周加重的巨石內部，正在發生駭人的量子反應，那些可怕的光和熱被束縛在了空間的異常結構之中，不得不以極低的速度運動。
但謝莊知道，這樣下去，終有一刻，他會和這些巨石一同變成耀眼的閃光，并在不斷塌縮的空間中化作幽深的黑洞。
“感受到這份吸引了嗎？”卡·彭德萊的聲音再次響起，他的身軀出現在了謝莊面前十多萬米遠的距離，就像是螞蟻一樣大，但謝莊似乎又能看見他臉上狂熱的虔誠，“鏡神塑造著真實的世界，它連接著我們每一個人，它以光作為琴弦撥弄著每個人的命運，而現在，你的命運與死亡接近了！”
聽著這番像是最腦殘的狂信徒才能說出的話，雖然身陷于意外的劣勢，但謝莊依舊面容平靜，眼神清冷。
他要做最后的嘗試！
“吸—呼—”伴隨著謝莊短促而劇烈，仿佛吞噬了風暴一般的呼吸，那無比強健的非人身軀，再次揮出了似光一般閃耀攻擊。
“轟！”那大半個建筑所壓縮形成的密集實體，在一剎那間遍布了微不可查的裂痕，一個幾乎瞬間消逝深邃空洞被這一擊打了出來，它不夠大，至少不足以讓謝莊穿梭而過。
逃不出去，這無止境的壓縮，密度無限提高的石質，是近乎永恒的監牢！
這將是必死的空間攻擊！不，不止如此……
謝莊意識到，他的攻擊產生了反效果！
就像是在飽滿的氣球上戳了一針，像是水庫被螞蟻的巢穴穿了個洞，這一擊仿佛按下了連鎖機關的開關，劇烈的爆炸以一種詭異而緩慢的速度，吞噬了整個空間。
那劇烈的爆炸所產生的光和熱，就算已經被謝莊的神識偏轉了大量的能量，更是被他以仙靈力的方式吸收了不少，依舊以遠超人類想象的溫度，以接近超新星爆發的威能，摧毀了謝莊身軀上大部分的分子結構，炸爛了他的手臂，摧毀了他的脊椎，燒卻了他的腳掌。
當耀眼的輝光平息，謝莊的身軀已經被融合在了一堆復雜的黑色物質之中，那是經過亂七八糟的核能和化學反應后產生的各種元素和各種化合物。
在這鏡像空間之中，那占地幾百畝的巨大遺跡也消失了，上百萬噸的物質凝結成了一個半人大的球體，而里面也早就沒有了謝莊的生理體征。
這是個純粹的死物。
“死了嗎？確實，已經沒有任何的生理輻射，也沒有腦波活動了！”看著那懸在空中，已經完全以無機質為主的石球，卡·彭德萊松了口氣，他一步一步地縮短著自己與石球的空間距離，謹慎地繁復觀測著空間里的電磁波。
當最后，他來到謝莊的面前時，這最后的試探也沒有任何的反應，這高大得像小樓一樣的曲徑鮫人才徹底放下心來。
“死透了！噗嘶，噗嘶嘶嘶嘶！”
“謝莊，作為北荒人而言，你確實強大，我也敬佩你那妄圖超越一切的野心！但唯獨褻瀆鏡神，唯獨你妄想吞噬這世間最光輝且正義的神祗這一件事，我決不允許！”卡·彭德萊渾身的觸手涌起，兩兩交叉，以曲徑鮫人的最高禮儀敬了一禮：
“除此之外，我認可你的力量！或許在來世，我們還能再次進行如此酣暢淋漓的戰斗！”
卡·彭德萊有些意猶未盡地感嘆著，他解除了能力，周邊的空間像是鏡子一樣層層碎裂，卷曲，收斂，宛如幻影一般消失不見。
鏡像空間中發生的一切對現實都沒有任何的影響，但外來物體在鏡像空間中發生的變化和移動的距離會忠實地反應在現實世界之中。
被他們剛剛的大戰所摧毀的宏偉建筑再次復原一新，那些莊嚴的黑色石墻、抽象的色彩豐富的神圣壁畫和散發著淡綠色熒光的苔蘚沒有任何的變化，整個大廳依舊處在幽深的昏暗之中，只有從通道處投射而來的微光，將這寬大恢弘的中心房間微微照亮。
但與鏡像空間的空無一物不同，在這遺跡中心的大廳中，有一個巨大的石雕般的灰白色圓球。
那圓球像是破了殼的雞蛋一樣，頂部像利齒一樣開裂，里面是涌動的不詳黑霧，那黑霧仿佛是平靜的死水，一動不動地待在圓球那看不到底的空間內部，那正是鏡神的一部分殘尸，里面有殘存的靈性，也有殘存的神之弦。
在圓球的外部，甚至整個大廳的地板之下，都銘刻著復雜的秘銀陣紋，它們以強大的力量，封鎖著圓球中的任何信息外泄，消磨著鏡神殘缺的生命，直到卡·彭德萊到來，以曲徑鮫人的技術改寫了這一切。
但鏡神的尸首已經腐朽太久，以至于它的生命在時間的流逝下漸漸消散，并不是說它無法行動，而是太久沒有進行行動，甚至連殘缺的意識都快忘記了生命的感覺。
就算是神，也抵擋不住這種緩慢的消亡！
卡·彭德萊必須喚醒鏡神的靈性，喚醒它殘魂中對生命的渴望，對變化的感知，對行動的應答。
“還有什么比仇敵之血更能刺激生命的蘇生呢？”卡·彭德萊的目光望向了近海處的警報號，他的靈性能感知到，在那里，還有一個北荒人的身上有光輝智慧的臭味，用其作為祭品，以正確的方式，必然能招來那邪神的物質世界分身，到時候……
弒殺邪神，祭祀吾神！
“這必然是無比兇險的事情，但這是我的覺悟，也是我向您做出的承諾。我，卡·彭德萊，最后的曲徑鮫人，將為了回報您的恩情，為了母星覆滅的仇恨，為了我族的復興！以光輝智慧的尸首，向您獻上最崇高的敬意！”
所有的觸手齊齊彎曲，高大的曲徑鮫人向那死水一般平靜的蛋型石雕，和其中彌漫的黑霧，低下了高貴的頭顱。
但也就在這時，卡·彭德萊卻聽到了鏡子破碎的聲音，聲音是從身后傳來的，接受電磁波的器官急忙轉身，連帶著他的鳥頭也驚悚地轉了個三百六十度。
而映入眼簾的這一幕，讓卡·彭德萊都感覺到了極度的驚訝。
那與謝莊幾乎粘合為一體的石球伸出了黑色的觸手，像是活物一般，擊碎了它早早擺在四周的四面鏡子，更是用那漆黑的莫名物質與光滑的鏡面粘合，讓其徹底喪失了反射光線的能力。
而下一刻，謝莊的臉從黑色的石球外側，像是沸騰的血泡一樣擠了出來，先是那平靜的面容，接著就是長發，脖頸和身軀，他就像是從大理石中自然生長出的完美雕像，在空中擺出了扭曲但別有美感的姿勢。
這個男人，就這么從那根本不適合任何生物存在的雜亂無機質中，生長出了健全而完好的身軀和四肢，重新獲得了機械的心跳和大河一般流淌的黑色血液。
“見到我還驚訝嗎？”謝莊露出了笑容，他的計策成功了。
“你……這到底是何等的的生命力？”卡·彭德萊無比震驚，誰能想到，這個明明已經死透了的人，居然還能以這樣古怪的方式重獲新生，就算是他們鮫人一族，在這樣的空間攻擊和核爆之中，也將必死無疑。
“這可不是生命力，而是必勝的策略啊！”謝莊用左手指著卡·彭德萊，右手叉腰，明明他比那怪物矮小了二十多倍，但他的眼神依舊是俯視的眼神，宛若君臨于草原頂點的獅王，又或是通過殺戮征服海洋的狂鯊。
謝莊使用的就是最為簡單的假死，在那由于空間壓縮導致的劇烈能量反應產生的瞬間，他靈機一動地想到了這一招：
一方面神識以生炁篇的功法最高速地煉化著那壓縮到極限的黑色巨石，這樣，在身軀消亡之后，他不需要再花費將近半個小時的時間重構身軀。
另一方面，任由身軀死亡，讓卡·彭德萊放松警惕，從而解開那棘手而煩人的鏡像空間，這樣，謝莊便能趁其不備，徹底堵死它制造鏡像空間的可能。
“不必再向那貪婪的神跪拜了，卡·彭德萊，就讓我賜予你解脫，讓你的靈魂獲得自由！”謝莊那石質的身軀中燃起了蒸汽的轟鳴，而在這最古老簡單的發力結構的幫助下，他的雙出了超越音速的一擊。
這一擊雖然不像之前的光速拳那樣快，自然界的龐大氣壓在謝莊的控制下同樣封鎖著卡·彭德萊的身軀，讓它無處躲閃。
而失去了鏡子，既無法利用鏡像空間拉開距離，也無法利用鏡子分身轉移靈性，卡·彭德萊陷入了徹徹底底的絕境。
他沉默著，但謝莊能夠感覺到，這份沉默中沒有絕望，反而充斥著某種莫名的信念。
卡·彭德萊同樣在這絕境中加速成長著，他那份充滿斗志的精神，讓謝莊更不可能手下留情。
全身上下的上千條觸手一同聚集著能量，這本身用于星際旅行的超級噴射器同樣也是強悍的激光武器，但在這謝莊即將命中卡·彭德萊的絕境里，觸手尖端的噴射器既沒有指向謝莊，也沒有用于推進逃跑。
當那沉重的重拳洞穿了卡·彭德萊的圓錐形軀體的時候，那些密密麻麻的觸手才組成了光網，互相切割，切斷了觸手的根部，讓那上千個菱形的觸手尾部在半空中翻飛碎裂，破碎成了無數細小的晶體，光暈在這破碎的尾巴里旋轉，折射出復雜而絢爛的彩虹色。
“原來如此！”謝莊看著那低頭吐出銀灰色血液的卡·彭德萊，恍然大悟，“能夠噴射聚能激光，用于在宇宙間推進和攻擊的尾部中必然擁有晶體的成分，而晶體雖然能讓光線穿透而過，但如果角度完美，也能形成鏡子嗎？”
“你猜的沒錯……”卡·彭德萊嘶啞著聲音，說道，“如果這世界上的所有鏡子都破碎，我將作為最后的鏡子，映照那通往鏡神的光明道路！”
卡·彭德萊等待著那包含著兩人信息的光束，從準確的角度反射，只需要那束光映入眼中，鏡像空間便會張開。
但他等了很久，卻只等到了眼前一黑！
光消失了！
不，不對，是光被吞噬了！
“但你以為我沒有準備應對的辦法嗎？”
在右拳命中的瞬間，謝莊左手徒然握緊，越縮越小，在轉瞬之間，竟然化作了一個吞噬所有物質和光線的小型黑洞。
“我已經發現了，卡·彭德萊，你的能力依托于光的信息對吧？那么，只要我們兩人之間，再沒有足夠的光能逃逸出這黑洞之中，鏡面反射也就成了無源之水！現在，你腳下只剩下黑暗的道路了，卡·彭德萊！”
“是嗎？謝莊，你難道能吞噬所有的光嗎？”等待了許久，卡·彭德萊終于看到了，那蘊含著豐富信息的光，他看到了那條光明的道路。
鏡像空間——
展開吧！
膨脹吧！
移動吧！
謝莊眼前一花，在那低于最小時間單位的感知瞬間中，他已經抵達了太空，渾身被炙烤得通紅。
在他眼前，是看不到盡頭的無窮火焰。
這巨大的熔爐，正是那日夜懸掛于頭頂的宏偉天體——
太陽！
非主流（m.118jie）希望你喜歡書迷們第一時間分享的詭異升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