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談中。
夜城1區,楓水汀舍。
這占地五畝的華貴莊園,是楓葉公爵在夜城的住所,緊鄰著汐夜宮。
作為傳承七百年的老牌貴族,楓葉之名世代相傳,靠著家傳的宇級妖紋星流,還有特殊改進的觀想法,應對污染的經驗——一般指的是多生,多試。
每一代,楓葉家都能誕生一位冠位使!
這份超凡力量,確保了楓葉家族的權勢。
這一代的楓葉公爵,年方四十五,正值壯年,短發長髯,龍睛虎目。
雖然夜色已深,但他依舊在人造湖中心的亭子中,欣賞著院里泛紅的楓葉。
渾黃的燈光下,水晶杯中承美酒,白銀牒上擺魚鰍,楓葉公爵小杯獨酌,一旁的女仆盡心服侍。
“老爺,葡萄好吃嗎?”
“唔嗯~美味!再沾點奶油就更香了。”
“哎呀,撒啦,太可惜惹,辛苦做的奶油不吃就浪費了呢!”
“你好騷啊,哈哈哈,多吃點,營養足了才能生!”
“啪!”“討厭,干嘛突然打人家的屁股!”
紅燭滴蠟,月影飄搖。
就在楓葉公爵盡興的時候,一位面容嚴肅的女仆卻徒然從小徑走到了亭子前,先是低頭行禮,接著才目不斜視地說道:“老爺,月華公爵求見,已經到了前廳坐下了,我們攔不住。”
楓葉公爵的臉色一冷,興致頓時沒了:“這么晚了,那個小狐貍來我這里干嘛?呵,年輕人就是沉不住氣!依我看,什么夜城第一天才,都是吹出來的!嘖,真是掃興?”
雖然這樣嘟囔著,但身為貴族,特別是家傳淵博的貴族,最是重視儀態禮數,縱使私下里再怎么荒淫無度,面子上也是要貴氣凜然,行止有度。
楓葉公爵終究還是換上了華貴的西服,套上了深藍色的外套,踏上了黑色皮靴,到了前廳會見月華公爵。
月華公爵明顯年輕不少,大概三十五六,戴著宛如孔雀尾羽,又像是船錨般的高帽,身上是深色的西服和明黃色的內襯,他的臉圓得像是雞蛋,沒有胡子,不過黑眼圈深的就算戴了眼鏡也遮不住。
“月華公,別來無恙啊!”楓葉公爵昂著頭,傲慢地撇了月華公爵一眼,這才大馬金刀地坐下,端起女仆早已斟好的酒杯,舉杯示意,低頭輕抿。
“楓葉公,看起來又年輕了不少,看來日子過得愜意啊!”月華公爵也舉杯回禮,意有所指地說道。
“月華公,自三個月前的夏末酒會以后,我們就沒在一起喝過酒了吧!今天深夜前來,又是為了何事啊?”
“為的就是讓楓葉公在如此深夜依舊煩惱的事。”面對楓葉公爵的直截了當,月華公爵微笑著回道。
“哦,我怎么不知道我有什么煩惱?”楓葉公爵喜怒不形于色,若無其事地回道。
“怎么,泰藍公司和冠位使的事還不夠楓葉公煩惱嗎?看來楓葉公不愧是貴族之首,定力斐然吶!”月華公爵說道。
“月華公,消息挺靈通的嘛?但這些使徒和詭異的事,都歸控制局管,又管你什么閑事啊?”楓葉公爵似笑非笑地瞥了月華公爵一眼,說道,“不會是咸水大公死了,所以你們群龍無首,打算仰賴我們這些老家伙了吧!怎么,我們不是因循守舊的老不死了?”
“不至于,楓葉公,我們都是貴族,理應站在一起,又何必如此敵視,區分你我呢?”月華公爵笑呵呵地說道。
“呵!”楓葉公爵冷笑了一聲,“繞來繞去,月華公爵,您今天是來消遣我來了?”
“何必這么著急呢!今夜月色正好,不乘興飲酒邀樂,不是辜負了這美景?”
“你看這天上有月亮?”楓葉公爵臉色一正,隱有微怒,“乘興?倒是你一來壞了我的興致!”
“哈哈!這月亮當然是楓葉公想有就有,不是嗎?至于壞了您的興致,那我自罰一杯,認個錯,還望楓葉公海涵!”雙手碰杯,月華公爵姿態優雅地喝光了杯中的紅酒,待他放下酒杯,楓葉公爵的臉色已經好了不少,有了幾分笑意。
“哼,惺惺作態就到此為止,有事說事,不然我可送客了。”
“也罷,楓葉公,你看那泰藍如何?”月華公爵問道。
終于問道正事了,楓葉公爵心中冷笑,但依舊直言快語,面露不屑:
“那儀式有幾分門道,但其本人忘恩負義,巧言令色,好大喜功。沒到合適的地位,便迫不及待舉行儀式,自然無道寡助,被陳如誅殺也是注定的。縱使那陳如不出手,等他作亂到夜城眼下,我也會出手誅殺!”
“既然如此,那陳如如何?”
“少年英雄,神人意氣,翻手間威能莫測,一擊毀了整個新月國家公園,實力應該抵得上王冠的稱號了!”楓葉公爵吹了吹胡子,回想起在那電視中看到的一瞬閃光還有手下傳來的考察寫真,就算是他這樣傲慢的人,也不得不承認謝莊的實力。
“確實,這位陳如先生,可以被稱為近百年來最年輕的冠位使了吧!就算我家小女兒,也對他傾慕不已呢!不過,他終究不是控制局的人,楓葉公,我替珊瑚公爵問一句,控制局打算怎么處理啊?”
“咦,珊瑚公遠在靛盟會議,竟然還有閑心關注國內的事?”楓葉公爵不陰不陽地說道,接著似乎很遺憾地嘆氣道,“可惜,我只是代理總長,受皇帝所托,臨時監察,控制局的總長還是華沙公爵,關于陳如,是拉攏,是打壓,還是放任自流,那就得等華沙公爵回來才能決定了!”
這老狐貍!
月華公爵心中暗罵,看到楓葉公就這么輕松地把皮球踢給了華沙公爵,一個根本不在夜城的人,他也不得不感嘆楓葉公爵的政治嗅覺確實敏銳。
但,嗅到了腥味又如何呢?
月華公爵在心中將來前準備的話術再推演了三番五次,這才在短暫的沉默之后開口:
“我說楓葉公,這個陳如還是不是真陳如,這可說不定啊!畢竟貝城毀于邪教的獻祭儀式,而這陳如又恰巧來自毀于一旦的貝城,他說不定就是什么邪神寄生,你若放任不管,他要是威脅夜城,那皇帝回來,向你問責,那該如何?”
“他也可能是外國的使徒過來隱居的,想要擺脫超凡世界,這不是更合理?你看他不是救了那些人嗎?在夜城也安分守己,這樣的人能鬧出什么亂子?”楓葉公爵笑著說道,顯然不以為意。
“這樣嗎?確實,以楓葉公的說法來看,貝城的身份最好假借,由于死傷眾多,也難以確認。但楓葉公,不知你有沒有想過,你不出手,這位陳如先生,最后可就站到珠華伯爵和那些小企業家那里去了!他們要是借此勢力大增,逼迫汐皇再次修訂反壟斷法,那豈不就對楓葉家的事業大大打擊了嗎?”
“哈,就算反壟斷法通過了,先該著急的不也該是你們嗎?月華公,既然你們總得操心,那我的手再伸這么長,就不好了吧!”
“是嗎,我可聽說,最近珠華伯爵所率領的商業監察部,正在找南靈海貿易公司的麻煩呢!楓葉公不再考慮考慮嗎?”
“哼!”楓葉公爵狠狠地將酒杯砸在玻璃桌上,橫眉冷對,“你在威脅我嗎?恕我直言,月華公,你們的鼻子是不是太靈了一點?”
南靈海貿易公司是一家表面上進行藥材,暗地里進行毒品貿易,奴隸貿易的違法貿易公司,這是楓葉家的主要收入,楓葉公爵利用他在控制局的影響力,通過貢獻點,將違法貿易所收獲的黑錢洗成白錢,這當然是不能曝光的東西。
但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楓葉公爵也知道,月華公爵提出這一點的目的,就是要借刀殺人,逼他去試那陳如的深淺,可他不傻,所以只能生氣。
“誒,我這也是為楓葉公在考慮啊!這要真是讓那陳如站到了珠華家的后面,那證據與否可就不重要了。”
“這么說,月華家或是珊瑚家就干凈的一點污漬都沒有了?你們趁著皇帝不再,挑唆我與一個冠位使為敵,你到底有何居心?不怕皇帝怪罪下來,讓你們月華家徹底沒落?”楓葉公爵反將一軍,穩如泰山。
但面對著這樣的攻勢,月華公爵卻依舊帶著溫和笑意:“皇帝不會怪罪,他又怎么會怪罪呢?”
“你!”楓葉公爵聽懂了月華公爵這兩次重復中的隱含意思,徒然一驚,面色大變,但那驚駭與憤怒又在轉瞬間隱沒,他冷笑道:“沒想到,你們倒是膽大。”
“一般,這還是因為汐地帝國的皇帝,一直不是個偏心的皇帝,不是嗎?”月華公爵挑了挑眉。
“哼,你今日將此事說與我,不就是想讓我下注嗎?”楓葉公爵卻一點也不接,說道,“但無論權勢更迭,我們這些老家伙都穩坐江山,何必冒此風險呢?”
“那也確實如此,不過,我們兩派素來交好,幾家不都有姻親之誼,應該多多互通有無才是。”月華公爵打起了感情牌。
“哈,我們這些舊貴族,素來不喜政事,不過呢,今天我倒是聽說控制局反應很快,已經派人去試探那個陳如的姐姐,陳意了。”
“咦,竟有此事?不怕觸怒那位冠位使嗎?”
“呵,當然不怕,一切都是意外,一個意外出現的詭異意外抵達了他們的居住地,但從其應對也可知曉她的實力和態度。”
“霍,不愧是紅楓葉伯爵,深謀遠慮啊!”
“哼,過獎了過獎了,再說了,我們在控制局下面的密謀,不都像今天的談話一般,還能隔墻有耳不成?誰也聽不到,它們都會淹沒在歷史之中!”紅楓葉得意地笑著,撫著胡須,暢飲一口,說道:“不是我小看他,就算那陳如又怎么樣,他能聽到我們今天的話嗎?”
“哈哈哈哈哈,說的是,說的是啊!”月華公爵也開懷大笑,舉杯相敬。
客席之間,一片歡快的笑聲。
直到一個陌生的男聲,宛如鬼魅,徒然響起。
“是啊,我聽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