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餓了嗎?”
空靈中帶著沙啞。
伴隨著仿佛神經質一般重復的問話,那突出的脊椎骨和藏在裹尸布之下的干瘦手臂同時運動,帶起了仿佛無數蟲子蠕動而成的反胃波動。
這位布施者,從霧氣繚繞的懷中掏出了一只破破爛爛的灰藍色瓷碗,并將它顫顫巍巍地遞向了謝明碧。
她的動作很慢,干枯的黑色的手顯得纖弱,甚至連缺了口的灰藍色瓷碗都拿不穩。
但當那瓷碗向著謝明碧靠近的時候,她越發感受到了直面異類的不適。
在灰色霧氣中,墨色的湯汁從瓷碗底部浮現,上百條細腿的猙獰蜈蚣和八只毛腳的蜘蛛在升起的湯汁中游動,它們攪動著那似乎永不見底的湯汁,將眼球,骨片,碎肉和大量亂七八糟,讓人看了就反胃的東西攪了上來。
渾身的毛發發癢,肌肉發寒,看著那形貌可怖,行事怪誕的詭異,謝明碧心中泛起了比起意識到貝城悲劇還要多的恐懼和惡心。
“喝吧,餓了就要吃,看看這美味的粥,喝吧!喝吧!”
修女蒼老的聲音從面具之下傳出,催促著謝明碧,趕緊接過她手上那莫名的“粥”。
咬了咬牙,讓僵硬的身軀重新放松,謝明碧拉起了那倒地的女士,便一步一步地后撤,她沒有應對詭異的經驗,但人類的本能告訴她,能不起沖突就不起沖突,畢竟誰知道這看起來就不好惹的詭異有什么能力。
那碗漆黑的充滿雜質的粥她當然也不敢喝,畢竟謝明碧只是胸大,不是傻。
但看到了謝明碧的應對,那修女卻發出了古怪得宛如蛇一樣的笑聲:
“嘶,嘶嘶嘶嘶!”
“不喝嗎?不喝嗎?不喝嗎?”
仿佛和尚念經一樣重復著,這修女難聽的聲音讓謝明碧聽得頭疼,她本來就為之前的恐懼感到難為情,線下更是又找回了年輕時縱橫“江湖”的意氣。
用力地對著那修女舉了舉手上閃爍著月光的菜刀,謝明碧冷哼道:
“不喝就不喝,你能拿姑奶奶我怎么樣?”
“嘶嘶嘶!”
像是僵硬的木偶戲一樣,兩根干瘦的肢體上下晃動著,修女的動作徒然變得靈敏,她將那破瓷碗塞回了暗黃的裹尸布中間,帶著面具的腦袋左右搖擺,佝僂的背部彎得更低,讓她整個人就像是拱起的蜈蚣或者支起腰的蛇類。
“那就餓,那就餓!”
修女尖叫著,用一種腳尖點地的方式移動著。
她速度極快,不過一個恍神,這怪聲怪氣,瘋瘋癲癲的怪異便沖到了謝明碧的面前。
那鋪面而來的尸臭和駭人的殺氣,讓謝明碧條件反射地運起了全身力道,一個后跳,帶著昏倒的路人拉開了距離。
但這修女不依不饒,渾身的裹尸布在強烈的臭風之下,宛如刺猬炸毛一樣卷起,向著謝明碧席卷而來。
那數十根帶著勁風的渾黃布條力道十足,謝明碧雙瞳微縮,再也顧不得一旁的無辜路人,也顧不得心中的惡心和惶恐,遵從著某種本能,放松的身軀在一瞬間繃緊,利刃在空中劃過了“之”字形的軌跡。
那些裹尸布頓時被切斷,接著被揮舞的刀氣沖上了半空。
這柄謝莊為她特制的菜刀具備“堅固”,“鋒銳”和“氣流沖擊”三個特性,而由于設計缺陷,且沒有自我計算中樞,所以這柄刀的氣流沖擊只在謝明碧用力揮舞進行攻擊時才會向固定方向產生很短的氣刃。
裹尸布的斷裂并沒有影響到修女的攻擊,她身上那些黃色的布條在霧中快速生長,在下一刻又從四面八方朝著謝明碧卷了過來。
“就這?”
在戰斗的氣血涌動之中,謝明碧漸漸也適應了修女的攻擊頻率!
雖然那鋪天蓋地的裹尸布看起來可怕,但她這么長時間的煉體篇也不是白練的,兩人的速度實際上不相上下,謝明碧更兼具武學的靈巧和技法。
看得到,跟得上,砍得斷!
利器手中握,銀光霧中藏。
斜砍之后跟上提刀轉刃,最后則是從左到右的反手直劈,刀光劃斷了修女的第二波攻勢,在刀勢最盛的瞬間,那橫劈的利刃離修女的脖子就差五厘米。
而這波正是修女的裹尸布斷裂,新的布條還沒恢復的絕佳時機。
靈光一現,謝明碧在那一剎那回想起了多日練習的煉體篇,那些看起來更像為難人的體操的動作,在這一刻或許有特別的作用!
是了,那從煉體篇中分解而出的草之柔韌,不正好能用在此處嗎?
從肩關節,到肘關節,再到手腕,謝明碧右臂的韌帶完全放松,肌肉再度發力,伴隨著微不可查的脆響,她的右臂關節完全脫落!
靠著這主動脫臼所爭取的空間,鋒利的刀刃順利地劃過修女那帶著石質面具的腦袋,將那飛濺著黑色液滴的“圓球”砍到了空中。
一刀梟首!
修女那佝僂的身軀頓時頓住了,張牙舞爪的裹尸布也安分了下來。
“干,干掉了?”不太確定地自言自語道,謝明碧臉色有些蒼白,她忍著疼痛復位了脫臼的右臂,感受著被虛弱和饑餓纏繞的身軀,她的心中更多的是成就感。
在剛剛那短短十秒的極致交鋒之中,謝明碧做出了太多之前絕對做不到的操作,憑著修行所獲取的這份肉身力量,讓她的武道實力遠超以往。
這就是超凡力量嗎?那小莊,又站在多高的山巔之上呢?
“嘎吱嘎吱!”
讓人牙酸的咀嚼聲,打斷了謝明碧剛剛涌起的感嘆。
而眼前這血腥的一幕,則讓她渾身僵硬,幾欲嘔吐,胃酸幾乎涌到了喉嚨上,那種痛苦的燒灼感也緩解不了她精神上的震撼。
“怎,怎么可能?”
一張由環形的利齒層層包裹的滲人巨嘴啃食著那無辜女士的腦袋,咬出了飛濺的血和破爛的腦花!
那正是剛剛被謝明碧所砍掉的修女之頭,在那石質面具之下,隱藏的是完全由異形的嘴巴所覆蓋的空洞面孔。
看著那啃食著無辜女士的大嘴,看著修女那佝僂的身軀從肚子那慢慢的鼓起。
不知為何,口水從謝明碧的嘴角滑落。
強烈的饑餓感幾乎同時漲潮,不斷地用神經信號沖擊著謝明碧的大腦。
她不自覺地發出了微弱的呢喃:
“嘶~為什么,看起來這么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