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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0.畢業典禮后,去花店的中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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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神川高中第五十六次畢業典禮,到此結束,全體起立。”

  老師、家長、一年級二年級、舞臺上的學校領導,全部站起來。

  只有三年級的畢業生,依舊坐著。

  “三年級,退場。”教導主任略帶沙啞的聲音,讓離別的情緒燃燒。

  先是三年四班,他們站起來,朝所有人鞠了一躬。

  三年四班的班主任走在前方,三年四班的畢業生跟在后面。

  他們一邁步,全體下意識鼓掌,吹奏部奏響《神川校歌》的旋律。

  “安村前輩——”二年級隊伍里,突然有女孩子大喊。

  三年四班里,一個扎馬尾的女生朝那邊揮了揮手。

  “勝田前輩——”一年級隊伍里,一位寸頭男生大吼道。

  “來年比賽好好加油!”三年四班隊伍里,一位寸頭男生使勁揮拳。

  就像暴雨最先落地的兩滴,接著,雨噼里啪啦全砸在地上。

  “前輩——”

  “山本前輩——”

  “直美前輩——”

  體育館出口,三年四班要經過、消失時,突然落下好多好多的氣球。

  原本情緒穩定、約好帥氣離場的三年級們,用手腕遮在雙眼前。

  畢業典禮結束,大家在中庭消磨時間。

  和父母合影,和學弟學妹合影,聊著待會兒去哪兒玩。

  渡邊徹避開人潮,一個人站在櫸樹下,看著大家沉浸在噪動不安的離別氣氛中。

  眼前的場面,就像泰坦尼克號即將起航的「南安普頓」港,興奮、開心、難過、迷茫。

  齋藤惠介去電腦研究部開離別會,國井修......

  “一、二、三!”

  他和運動社團的寸頭男生們,把一個個三年級學長朝天上拋。

  渡邊徹沒有即將畢業的社團前輩,也沒有要參加的離別會。

  他想起遠在四百公里外的見澤村。

  天色變暗,染上橘色的山脈棱線;

  大片芒草間,飛奔追趕野兔的小狗;

  放學路上,踩著水渠邊往前走、努力保持平衡的小蓮;

  還有那巨大的白色風車。

  距離他滿懷對大都市的憧憬,穿過縣界、山脈、隧道,來到東京,已經一年了。

  簡單收拾好情緒,渡邊徹開始尋找清野凜。

  兩人約好今天去尋找花店。

  真的從大田花市直接進貨的花店,且要確保對方會送最好的玫瑰,需要‘測謊機器凜’的幫忙。

  他朝社團大樓走去,直接上了五樓。

  人類觀察部,清野凜坐在窗邊。

  春光透過窗戶,在她身體的輪廓上,描上了一道柔和的光圈。

  鉛粉般黑亮的柔順長發,在從窗戶外吹進來的風里,輕柔搖曳。

  熟悉、普通、溫馨的一幕,總有一天也會看不見吧?就在兩年后的今天。

  聽到開門聲,清野凜抬頭看向這邊。

  “太慢了。”語氣凜然。

  渡邊徹笑起來,擺脫學校里到處都是的離別氛圍。

  “來的時候多看了兩眼。”他說。

  “看誰的腿了?”清野凜合上書,放進書包。

  “為什么一定會是看腿?沒有。”

  “渡邊同學也有不看腿的時候?”

  “你那驚訝的表情是怎么回事?我記得跟你說過吧,我也不是整天在想那種事!”

  “我也記得跟你說過吧,人類不會一成不變,以你的變態程度,我想差不多也快到整天想那種事的時候了。”

  “你在炫耀記憶力?”

  清野凜拿起書包,走出社團教室,渡邊徹跟在后面。

  “不知道你怎么得出這個結論。”她嘆口氣,雖然輕蔑地說:“不過,聽你的語氣,似乎認為自己的記憶在我之上?”

  鎖好社團教室,兩人并肩走在無人的樓道。

  室內鞋的摩擦聲,壓過走廊窗戶外的喧囂聲。

  渡邊徹沒回答,直接背道:

  “「名人房間的廊道邊上,綻開著一簇簇八仙花」,請。”

  “「今天大黑鳳蝶也飛落在這些花朵上,鮮艷的姿影倒映在泉水里。房檐下的藤架上,紫藤枝繁葉茂。」”

  清野凜背得很輕松,沒有任何停頓和思考。

  輪到她出題:“「‘八幡臨時祭禮的結末,真是無聊得很。為什么不像賀茂祭一樣......’」”

  不等她說完,渡邊徹便開口:

  “「天皇聽到了,便說道:‘那么等明天回來,再叫來舞吧。’」

  兩人你一句我一句地背著《古都》《枕草子》,走在下樓的樓梯上。

  到二樓時,與吹奏部的一大群人遇上。

  她們邀請兩人參加吹奏部的離別會,兩人謝絕了。

  他們站在一邊,讓吹奏部的人先走。

  交錯而過時,渡邊徹和明日麻衣對上視線,她手里拿著裝了畢業證書的長筒。

  一木葵在她身邊,請求她把胸前的第二顆紐扣給她。

  “學姐,給我嘛”

  “......衣服,不想弄壞。”

  “啊——,學姐!”

  “一木,加油哦!”

  “待會兒好好表演,說不定麻衣學姐會給你哦!”

  知道內情、不知道內情的吹奏部眾人,紛紛取笑一木葵,給她加油。

  清野凜冷眼看著這幅光景,好像對歌舞伎不感興趣的現代年輕人。

  離開神川,兩人往「四谷三丁目」的方向走去,沿途的大街小巷有不少花店。

  時間是中午,太陽明晃晃地照耀在綠葉成蔭的馬路上。

  透過樹葉的間隙,陽光篩落下來,浮光掠影。

  兩人走在這樣的林蔭道上。

  走了十分鐘,渡邊徹脫下西裝校服外套,搭在肩上,又帥成了另外一副模樣。

  清野凜看了他一眼,這個溫度對她來說,剛剛合適。

  走在前面的兩位女生,穿著神川高中的校服,看領帶顏色,都是一年級。

  兩人手上拿著氣球,應該是畢業典禮上撿來的。

  看了三家花店,沒有一家附和要求。

  要么不是直接從大田花市進貨,要么心里沒打算遵守約定,把店里最好的玫瑰送過來——隨便拿一枝應付了事。

  路過一家叫「食香閣」的中華料理店,渡邊徹提議休息一會兒,吃點東西。

  點了餃子、口水雞、麻婆豆腐等。

  吃完飯,結賬的時候,清野凜拿出錢包,準備aa,渡邊徹攔住她。

  “這個時候,怎么能讓你花錢。”

  “隨你。”清野凜收起錢包。

  渡邊徹拿出錢包,看了兩眼。

  “嗯哼,清野同學。”

  “什么事?”

  “能向你借點錢嗎?”

  站著的服務員,看渡邊徹的眼神變了。

  清野凜又重新拿出錢包,抽出兩張一千円遞給服務員。

  出了店,渡邊徹說:“R桑,清野小姐,開學前請給鄙人留一天時間,我請你吃飯!”

  “到時候記得帶夠錢。”

  “我向太陽發誓。”

  吃完午飯,走了沒幾步,看到一片公園,

  “坐下來休息一會兒吧。”清野凜說。

  “好啊。”

  兩人拐進這個叫「三榮」的公園。

  沙坑處,有幾個小孩在玩,在他們旁邊,幾位年輕媽媽在聊天,享受太陽的溫暖。

  渡邊徹和清野凜在三榮公園里款款漫步,最后坐在長椅上休息。

  頭頂的櫻花樹已經開出粉紅色的花,影子在兩人腳邊一搖一晃。

  隔了兩張長椅,一個穿工裝的女白領在一個人吃午飯,她的腳邊聚集了這所公園所有的鴿子。

  “一個人吃飯會不會很寂寞?”渡邊徹說。

  “習慣了,反而不喜歡和別人一起吃飯。”清野凜應道。

  兩人沉默一會兒,望著女白領給鴿子喂面包。

  “如果回到神宮球場煙火那天,我一定會把你帶進去,或者和美姬一起留下來。”

  “你在同情我?”清野凜扭頭看他,“一個人吃炒面、看煙火,對我來說沒什么難受的。”

  “不是難受不是難受的問題。”渡邊徹回答,“那個時候的我,怎么放心把這么漂亮的你一個人留在那里呢?太危險了。”

  清野凜有些驚訝地看著他,他說的都是真的。

  “你的憂患意識太夸張了,甚至可以說是杞人憂天。”

  渡邊徹點點頭,像是沒聽到她的話,只是應付式地回答:

  “是太夸張了。”

  粉紅色的櫻花瓣散落在兩人腳邊。

  食物的味道竄過鼻尖,風吹過櫻花,孩子在面前歡快跑過,世界和平。

  這是一個離櫻花滿開已經不遠的中午。

  離開公園,兩人終于找到一家合適的花店,花店名「玫瑰羈絆」。

  店門口擺放了各種花卉,各種各樣。

  應季的各色郁金香,白色的水仙;還差一兩個月的康乃馨、白百合;反季節的向日葵、三色堇。

  最多的是玫瑰,紅的、紫的、黑的、藍的、白的、黃的、粉的、橘紅的。

  全是花香。

  “請問需要什么?”女店員三十歲出頭,長了一副開花店的樣貌。

  “這里的玫瑰花是從大田花市買的嗎?”渡邊徹問。

  “這里的花全是。”女店員輕輕點頭,“每天早上四點去大田花市進的貨。”

  渡邊徹看清野凜,清野凜點頭。

  女店員看兩人的樣子,推薦道:

  “白色情人節回禮的話,我推薦紫玫瑰,代表浪漫真情和珍貴獨特。”

  渡邊徹笑著對清野凜說:“浪漫真情?”

  清野凜白了他一眼。

  “不是情人節回禮。”渡邊徹叫醒失神的女店員,“用來裝飾活動教室。”

  女店員因為自己的走神,顯得很不好意思:“裝飾用的話,我推薦干花,至少半年內不會凋謝……”

  “我只要鮮花。”渡邊徹打斷對方,“還有,必須是店里最好的玫瑰。”

  “本店專門挑選高品質玫瑰,完全沒問題。”女店員說。

  渡邊徹看清野凜,清野凜點頭。

  “我今天不要,可以預定嗎?”渡邊徹問女店員。

  “當然可以,請問時間是明天,還是哪一天?”

  “不是明天,也不是一個星期,是以后的每一天……”

  說到這,渡邊徹再次看向清野凜。

  她略微沉吟,說:“兩年,我們畢業為止。”

  渡邊徹扭頭對花店老板說:

  “兩年,每天都送,嗯,如果花店里休假,或者有不可抗的原因,比如說生病,就不用送了。”

  “每天?兩年?”

  “不可以嗎?”

  “啊!當然可以!”

  雖然從來沒接過這樣的訂單,但能賺錢就行,女店員連忙從圍裙拿出筆紙。

  “請問地址在哪里?每天送的花卉是否一樣?還有包裝,選擇什么樣式?”

  “地址是信濃町502;一,不,兩只當天店里最好看的玫瑰,什么顏色都行;包裝的話,就用報紙吧,簡單一些就可以。”

  “客人,”女店員斟酌語氣,“兩年時間的話,定金會很貴。”

  渡邊徹拿出錢包,抽出記不清存款額的銀行卡。

  “我再給你一個地址,麻煩也每天送一束鮮花過去。”他說,“如果有人不讓進,你就說是渡邊徹送的。”

  “好的。”女店員應道,“三支玫瑰?從今天3月20開始,到兩年后的3月20日,每天都送?”

  “對。”

  “定金一個月一付可以嗎?”

  “太麻煩,兩年一起吧,我也可以先把錢付了。”

  渡邊徹有錢,不怕對方不認賬,流程確認很快。

  店老板去開收據,兩人出了花店,站在門口欣賞花卉。

  花店內稍顯陰冷,外面則灑滿美麗的陽光。

  “這是什么花?”渡邊徹看著一簇簇的紫色小花,開得很熱鬧。

  “勿忘我。”

  “以我的記憶力,你完全不用擔心這件事。”

  “我說花的名字。”

  “原來如此。”

  “裝傻也該有個限度......”

  清野凜話沒說完,從遠處吹來一陣風,經過“花海”,撫摸她秀美的長發。

  “花在欣賞你。”

  “如果它們有意識的話,欣賞我也是理所當然。”清野凜整理被吹到嘴邊的發絲。

  “花都在欣賞你,而我卻在欣賞花,說明什么?”渡邊徹問。

  “說明什么?”請野沒回答,反問道。

  “說明我沒眼光,身邊有花都要羨慕的美人,我卻在看花。”

  清野凜看著他:“你是不是對所有人都這樣?”

  “當然不是,這么肉麻的話,我好像只對你一個人說過。”

  “九條美姬呢?”

  “對她?我一般是‘我的,我的,我的美姬,我愛你,我愛你,我愛死你’。”

  清野凜露出極其嫌棄的表情。

  “真虧她能接受。”她似乎真的被惡心到了。

  “聽得可開心了。”

  “以前沒看出她是這種人。”清野凜無法想象。

  “每個人都會變,更何況是戀愛中的女孩子呢。我剛對勿忘我發誓,等哪一天,清野同學喜歡的人,對你說‘我的,我的,我的凜,我愛你,我愛你,我愛死你’,你也會非常高興的。”

  清野凜手抵下巴,低著頭,似乎在琢磨什么。

  十秒后,她抬起頭,說:

  “還是很惡心,并沒有感到高......”

  話說到這里,她淺櫻色的柔嫩嘴唇顫抖,卻再也說不出一個字。

  兩人視線交匯,又連忙撇開。

  清野凜盯著店門右邊的大波斯菊,渡邊徹研究店門左邊的時鐘花。

  “客人,久等了。”女店員終于走過來。

  渡邊徹把收據放進錢包,兩人離開花店,總算平息了內心的動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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