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瑤眨眨眼睛，疑惑道：“姐姐，這好像是罵人的話吧？”
方勝男擺擺手，“小瑤，你不懂，這句話是咱們燈城人的口頭禪，不算罵人，就是一種抒發情緒的方式而已，
你看我跟方小樂說話的時候都會說這句話，跟有些人打招呼的時候也會說這句話，
所以說，如果你連這句話都不會，怎么學得好燈城話？”
“真的嗎？”林瑤想了想，還是有點猶豫，主要她之前在電話里聽過方勝男自己罵自己是哈麻皮，總感覺這不是一句好話。
“你看，我和親密的人打招呼也會這么說，比如啊......”
方勝男見林瑤不信，眼珠子一轉，把旁邊的熊三溝拉過來，牽起他的手，深情的凝望著他：
“親愛的，你是個哈麻皮，我好喜歡你哦。”
熊三溝莫名其妙地看著方勝男，“你做啥子？”
“好了，沒事了。”
方勝男笑嘻嘻地拍拍熊三溝的肩膀，直接把他推開，轉身對林瑤道：
“小瑤，看到了嗎？我剛才和男朋友打招呼也是這么說的，等你學會了，待會兒也可以這么跟方小樂打招呼，
這是咱們燈城人表現的親密的一種方式，方小樂肯定會很驚喜的。”
“哦，那姐姐你教我吧。”林瑤終于相信了。
“好，來，一個字一個字的跟我學啊，哈......這是四聲，不要帶普通話的口音，學著用蜀川方言的口音。”
方勝男開始教導起來。
林瑤認真地模仿蜀川方言，說道：“哈？”
“嗯，對對，麻，皮！注意，皮是四聲，你來一遍。”
“哦，好。”林瑤歪著頭回憶一下剛才方勝男的語調，輕輕說道：
“哈，麻皮，？”
她的聲音柔柔怯怯的，清脆溫和，仿佛來自九天之上，但嘴里吐出的話卻令人無法直視。
“嗯，好好，連貫一點，語氣重一點，再來一遍！”
方勝男見終于成功把小仙女給教壞了，樂的不行，繼續教導道。
林瑤臉龐柔媚，口吐真言：“哈麻皮！”
“對了，哈哈哈！”方勝男沖林瑤豎起大拇指。
這時方小樂和父母說完事情，走回林瑤身旁坐下，見兩人這么高興，好奇地問道：“你們在說什么？”
方勝男對林瑤投去一個鼓勵的眼神，林瑤猶豫一下，深深吸了口氣，溫柔看著方小樂道：
“老公，哈麻皮！”
噗嗤！
正端起杯子喝水的方小樂直接噴了出來，他立馬瞪著方勝男：“是不是你干得好事？！”
方勝男早躲到了熊三溝的身后，探出個腦袋：“你不覺得小瑤用燈城話罵人很好聽嗎？哈哈哈哈！”
“姐姐，你......”林瑤這時終于知道上當了，她的臉頰頓時羞的通紅。
“哇哈哈哈，喊你們兩個一直瞞著我，這哈我們扯平了，哈哈哈！”
方勝男放生狂笑，囂張至極。
“方勝男你給我閉嘴！”
這時房間里突然響起一道厲喝，正在和方國慶說話的宋燕轉頭瞪著方勝男，臉色很不好看。
方勝男見老媽的臉色鐵青，頓時捂住了嘴，不敢吱聲了。
“我們出去說。”
見整個房間的人都盯著自己，宋燕這才發覺自己失態了，她扯著方國慶便出了包間，砰的一聲關上了門。
“方小樂，剛才你們是不是在說回山城的事？”
林瑤和熊三溝驚疑不定，不知道怎么回事，方勝男忽然對方小樂問道。
“是，媽不想去山城。”
方小樂點點頭。
“我還不想去呢！看到那群哈麻皮老子就冒火！”
方勝男的臉色也變得難看。
“老公，姐姐，你們在說什么呀？”
林瑤問道。
“方小樂還沒跟你說過啊，他們方家的那些扎草事。”
方勝男瞥了方小樂一眼，哼了一聲。
燈城話的“扎草事”是指那些很麻煩、令人煩躁的事情。
“說的好像你不是方家的人一樣。”
方小樂回瞥姐姐一眼。
“切，我無所謂喲，媽以前本來就想讓我姓宋的，反正看到山城那群人我就覺得煩。”
方勝男拍了下桌子，氣哼哼的。
“你不要忘了，奶奶一直都對我們很好的。”
方小樂無奈地道。
“除了奶奶，其他人我理都懶的理！反正我支持媽，他們都不把我們當方家人，我們憑啥子還要回去？”
方勝男越說越氣，拿起一瓶擺在桌上的白酒，擰開瓶蓋，倒了兩杯，對熊三溝說道：“來，陪我喝酒。”
熊三溝沒接，把方勝男手里的酒杯拿了過來，放回了桌上，“女孩子少喝點酒。”
“哦喲，你是哪個哦，你還敢管我？”
方勝男鼓起眼珠子瞪著他。
熊三溝就平靜地看著她，幾秒鐘后，方勝男泄氣了，一下趴到桌子上，“煩球的很，都是哈麻皮！”
看她那像個孩子似的模樣，熊三溝搖搖頭，對方小樂問道：“方老師，如果方便的話，能跟我們說說嗎？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當然可以，以后都是一家人，以后你們每年回來也一樣要面對的。”
方小樂點點頭，對林瑤和熊三溝講述起了方國慶山城老家的往事。
方國慶老家在山城，上個世紀，方家在山城郊區一帶還算是個不大不小的地主，有一棟在當時算得上豪宅的兩層小樓。
隨著時代變遷，方家不復往日榮光，曾經的豪宅也變成了一棟老舊的宅子，傳到了方國慶父親，方玉成的手里。
但老頭思想頑固，還把老方家當做曾經的“豪門”，總覺得自己的兒女都要找門當戶對的人家才行。
三個兒女中，大兒子方國慶原本最受他的喜愛和期待。
但方國慶偏偏做什么事都很平庸，性格也隨遇而安，沒有向上的沖勁，這就算了，最讓老頭子不滿意的是，方國慶娶了一個并不門當戶對的媳婦。
宋燕家境不太好，父母又早逝，屬于方玉成看不上的那種人家。
但方國慶卻不顧他的反對，和宋燕結了婚。
父子便鬧翻了，當年方國慶和宋燕舉行婚禮時，方家沒有一個人出席。
宋燕一氣之下，便讓老公和她一起回了燈城，兩人這便在燈城安了家。
好幾年，方國慶幾乎都和山城老家斷了聯系，只有母親郭娟時不時地偷偷給寄點東西過來。
這種情況直到方小樂出生之后，才有了改變。
方玉成對這個最小的孫子頗為疼愛，每年春節都讓妻子郭娟帶話，讓方國慶帶著小孫子回老家。
父子關系這才算是稍微緩和了些。
不過，方國慶的二妹和三弟也同樣生了兒子，方玉成的寵愛很快就轉移到了方小樂的兩個堂弟和表弟身上。
再加上這兩年方國慶二妹和三弟的兩個兒子在事業上也頗有成績，方玉成就更偏愛他倆了。
所以，方家三兄妹里，方國慶一家人的地位是最低的。
這幾年，每次回山城，宋燕都是憋著一肚子火，去年更是和那兩家人大吵了一架，鬧得不歡而散，回來后賭咒發誓地說以后再也不回山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