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閔一臉懵逼的回到家中,催促著同樣一臉懵逼的老婆幫自己收拾了幾件衣服,又取了一些錢,緊接著連忙返回縣府。
洛陽他不是第一次去。
但是被御史親自來叫著走的,而且還是一起走的,立即走的。
這還是頭一次,幾乎也算是大漢國的頭一次了。
嗯,甚至有可能是歷史上的唯一一次。
能讓皇帝親自跑一趟并且帶走的。
這將來以后洪閔跟孫子們吹牛逼的時候也算是有素材了。
“你是怎么想到縣內異地任免這件事情的?”回程路上,王不餓邀請洪閔一同乘坐。
反正車上人也不多,就他們兩個。
張不衣和其他的禁軍,都是騎著戰馬護衛的。
返程很是無聊,王不餓也決定問一些不好當眾問的話題。
“回御史,這是下官依據朝廷對平陰縣的做法而想到的應對之策,鄉、亭實在是太多了,全部從外部調來官吏也不太現實,況且他們更加進階基層,所以還是由本縣人來治理比較好,一是對他們有所限制,讓其不敢肆意妄為,免得被鄉親們指著后背去罵,二是雖然不同鄉,但卻是同縣,基層百姓接受的程度也更高一些。”洪閔說道。
這些并不屬于機密的消息,而且這種思路他也跟陳華說過,陳華自然是跟吏部匯報過的。
再說了,在這上面藏私,對他沒有任何的好處。
畢竟又不是獨門手藝。
況且現在的獨門手藝還算是手藝嗎?
朝廷接連培養了大批的木匠和鐵匠,還有各種各樣的手藝人。
對于現在的天下來說,掌握了一門手藝的人,有兩種選擇。
一是自己繼續掌握著,不外傳。
二是交給朝廷,然后換一筆錢糧,運氣好的話,說不定還能換個一官半職的。
但是朝廷手中的技術革新的速度實在是太快了。
若是自己繼續掌握著,很有可能過幾年就被淘汰了。
在大的政策面前,這些個人的東西都是浮云。
“那你又是如何精準的對每一位官吏考核的呢?”王不餓繼續問道。
朝廷對此的辦法是除了吏部考核以外,又讓大量的準官員去暗中走訪調查,兩者相結合。
但這是一項大工程,面對的更是全國范圍。
效果還不會那么快的體現出來。
而洪閔在平陰縣就已經做到了這一點。
王不餓曾經注意到,有一位官吏僅僅被洪閔任命為亭長不過十日便被火速免職,理由是賄賂調查人員。
但是這個賄賂又做的比較隱蔽,甚至是一種新型的賄賂手段。
“下官列出了一個目錄,要求手下主吏們按照要求去走訪調查,因為平陰縣只有那么大,所以人員方面還是能夠調控開的,所以下官便安排不同的主吏進行交叉走訪,但即便如此,也還是出現了一些問題。”
“例如有一次,下官就發現了下官所任命的一位亭長有些問題,他的才能德行與調查的結果根本就不匹配。”
“其事件起因于亭中兩戶因修繕宅院引起了糾紛,伍長、什長、里正調解皆無效,最終由亭長來調解裁定,最終這個亭長卻雙方各打一巴掌,對于這個結果,兩戶皆不滿意,正巧被在走訪的主吏聽到,便將此事告知了下官。”
“以往發生此類事件,亭長作為最終的調解裁定人,在處理的時候要依理有據,因為德高望重,所以大家能夠靜下來聽他的調解,在雙方沒有發生明顯肢體斗爭的前提下,就直接各打一巴掌,并以此作為最終的調解結果,這是不合理的。”
“下官聽聞此事之后,便親自暗中走訪了一遭,發現其族侄乃為下官麾下的主吏,在選人的時候曾為他說過幾句話,爾后在鄉間,或以威逼,或以利誘,亦或者干脆直接讓族人出面佯裝鄉親,所以下官得到的匯總是,此人德高望重,備受鄉親歡迎。”
“確認結果之后,臣便不再用此主吏,并且免掉了其亭長之職,將此前被擠下去的人任命為新的亭長,結果這位新亭長的處理方案令兩戶都很滿意。”
“所以,下官對主吏櫞的認識便是,不論是什么時候,都要經常的下去走一走,只有切身體會到了,才會看到問題,同時也不能因為一時的平靜就去忽視平日里的巡視,很多時候,通過一些細微的事情就能看出一件事情的本質。”洪閔無話不說的解釋著。
而王不餓也是聽的津津有味。
如同是聽故事一般。
很普通的一件事情,也是很經典的一件事情。
真正能夠做到這一點的,其實并不多。
如果當年沛縣的主吏櫞不是蕭何,而是洪閔的話,那么劉邦是一定沒機會坐上亭長這個位置的。
在選拔初期的時候,他就會被洪閔給咔嚓掉。
而以往的案例中,想要當官,都是賄賂上級官員的。
像這種直接有針對性的‘賄選’,在漢朝倒是頭一次,也是比較聰明的一次。
正是因為內部有人,知道賄賂上官是不行的,所以便轉而將目標放在了下面。
王不餓在考慮要不要讓斥候在這一環節中發揮一些作用呢?
但很快就否定了這個想法。
斥候的隱蔽性才是首要的,這些基層斥候存在的意義,是為了讓朝廷掌握民間的一些變化。
而不是用來考量一個官員是否稱職的。
讓斥候來做這件事情,就有可能會暴露斥候,而且也有些小題大做的感覺。
在一個,水至清則無魚,你不能確保每一個人都是好人。
唯一能做的,就是盡可能的去完善,去壓縮壞人的生存空間。
但這種事情又是不太可能會被徹底根絕的。
至少在現在,是遠遠不行的。
天黑之前,王不餓一行進入了洛陽城。
讓張不衣給洪閔安排了一處住處,同時讓人明天領著他去吏部,然后王不餓便直接回宮了。
把洪閔領回來只是順路的,同時也為了跟他聊一聊,跟進一步的去了解一下這個人。
總體來說,洪閔給王不餓的感覺還不錯。
比較敬業,也比較執拗,是一個成為好官的料子。
而來到了住處的洪閔,因為有禁軍的領路,所以自然不再需要去提交一些其他的資料什么的。
而這里已經是洪閔第二次來了,上一次是從老家來吏部報道的時候,一家在這里住了三天,然后就直接去平陰縣上任了。
大堂比記憶中又熱鬧了不少,這里是提供餐飯的,但數量不多,只能保證不餓。
但也提供有償點餐,住在這里的基本上都是各地來洛陽的官員,趁著晚上無聊之際,眾人也會坐在這里聊一聊,反正天南海北的聊著,或者是聊一些各地的事情。
“不知這位同僚來自何處?竟然有禁軍領路,上面有門路吧?”剛剛拿到房牌,禁軍離開之后,便有一人上前詢問道。
什么官職,看一眼腰間的令牌就知道了。
洪閔的令牌剛好反了過來,身體擋住了上面的字,但在場的主吏櫞有一大堆,看那樣式就知道是個主吏櫞了。
而看著洪閔來這里的場面,在瞅瞅他們,這要是上面沒人,他們寧愿把腦袋擰下來給他當夜壺。
洪閔禮貌的朝著來者施了一禮,然后道:“平陰縣主吏櫞洪閔,先前不過是與禁軍順路罷了……”
“哦,原來是順路啊,你快去房間放下行禮吧,若是不累的話,待會可以下來跟大家聊一聊。”聽到跟禁軍只是順路,來者瞬間沒了先前的熱情。
不過是一個主吏櫞而已,他這個級別的,再怎么升,那也不過是縣丞罷了。
而自己五年前就是縣丞了,來之前上面可是說了,這次去為官一方的機會很大。
所以,整個人也就飄了起來,看了眼在場的眾人,就他官職最高,自然而然的,也就成為了這群人中的老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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