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起武在鬼宅里醒來的時候，躺床上盯著破舊的屋頂看了半天，總覺得少了點什么。
一直到起床出來洗刷，才想明白，原來是少了金子和元寶。
這一狗一貓隨著他東奔西走，雖然他一忙起來就顧不上它們，有時候還覺得帶著挺麻煩的。但是當只有他一個人的時候，兩個家伙卻是他最好的伙伴。
不管這兩個是懶洋洋的躺著趴著，還是在院子里瘋跑打鬧，又或者不管他什么時候出現在院子里，兩個家伙都會不知道從哪里鉆出來，跑過來找他玩耍。
這些都已經成為了他生活里的一部分。
現在突然不帶它們出來，空蕩蕩的大鬼宅里，似乎一下子就名副其實了。
不過老趙就不是傷春悲秋的人，他幸福著呢！
特別是想到昨晚上，看的一幕，心里就甜絲絲的。
洗刷完看看時間，有點晚了，那就不去爸媽那吃飯了，自己找地兒吃了一口，才開上車去店鋪。
店鋪里趙景山夫婦正坐著發呆，看到趙起武來了，黃大妮說了句：“兒子來了！”
趙起武問：“外婆和嬸呢？”
“在家做泡菜。”黃大妮言簡意賅的回答完，就不再吭聲，繼續發呆。
老趙不用想就知道原因：“咱們這店鋪本來就是小生意，你們還想天天顧客盈門啊？慢慢等著就行了，以后生意慢慢就好起來了。”
黃大妮皺著眉頭：“愁啊，這樣下去，干一個月下來，都不夠交水電費的。”
“開業那天你不是掙了不少錢嗎？”老趙問道。
“那不算，那都是你的。”黃大妮給他解釋。“東西又不是我們做的，還都是你朋友們買的，都不能算的。”
“那你想想開辟個新生意，這店里我看還有空地方，只賣一樣泡菜有點單調了，想想賣個別的什么東西。”老趙也沒法，看來自己那個雇人來當顧客的計劃，可以提上日程了。
“要不擺點水果在這兒賣？”趙景山也忍不住了，他也想不來別的，就賣過水果。
“那也行，你們看想賣啥，回頭我……”
“不行！”老趙還沒說完，黃大妮就斷然拒絕道。“你有自己的事兒要忙，還上著學，我們這點小生意就不讓你來回跑了。現在你錢也掙了不少，好好上學，以后這些小事不許你操心了。”
“呃……”老趙想了想解釋道。“現在這季節不收藥材了，我基本把課程都學完了，明年就參加高考了，沒什么事兒的。”
“那你好好歇歇。”黃大妮說的斬釘截鐵。“這也快跑一年了，你干的事兒也不少了，不忙正好，以后就安心上學，爭取一次考上，明年咱們就都在京城了。”
“那你們準備再做點什么生意？”老趙看老媽的樣子就知道這事兒沒得商量，腦子轉了個圈，想了個主意。“要不這樣，你讓我爸看店，我給找個別的事兒干干？”
“干啥？”黃大妮問道。
“你去收房租吧！”老趙說道。“我再買三十套房，咱們一天收一套的房租。大月歇一天，小月天天忙，二月你還得加個班……”
大月就是三十一天的月份，小月是三十天，二月不夠三十天，當然就得加班了——閏年加一天班，其他年份得加兩天班呢，可是夠辛苦的。
黃大妮聽了直樂，正想開口說話，門口蹬蹬兩聲腳步聲，三人回頭一看，只見劉啟科正踉蹌著沖進來，站穩之后一臉的尷尬：“我這是見著小趙老板來了，一來就想給你行個大禮。”
這家伙是看到老趙過來，就過來混臉熟的，現在他正找機會抱大腿呢，整天都往這邊盯著呢！
結果剛走到門口，正好聽見老趙的‘新生意’，當時一個走神，門口那就一個幾公分高的小門檻，就差點把他給絆趴下。
這會兒臉上尷尬著，心里還在感慨，看人家這兒子，怕媽閑著就打算買三十套房讓媽收房租。自家那熊孩子也不比人家小幾歲，可自己兩口子別說享福了，哪個星期不用去學校聽老師訓斥，那都得謝天謝地，感謝一下祖宗十八代。
趙景山見人來了，站起來招呼：“劉老板，坐坐坐。小武還是個孩子，算什么老板呀，你也別把他捧太高，他就是瞎折騰。”
“趙哥謙虛了。”劉啟科一臉微笑，話語里帶著一絲討好。“小趙老板，這是來談大生意了？”
“就是來看看。”老趙呵呵笑道。
“是該來看看，小趙老板這是孝順人。”劉啟科順勢又夸了夸，稍微有點尷尬，于是沒話找話說。“你們這是商量什么呢？我聽見說要買幾十套房子？”
“說著玩的。”老趙笑道。“這不是看我媽覺得太閑，想給她找點事兒干嘛！”
“我不干。”黃大妮一臉倔強。“我們自己想辦法，肯定還有別的生意能做，我們再想想。”
“這生意不是做的好好的嗎？”劉啟科問道。
“你也看了，這不是沒人來嘛！”黃大妮氣悶。“想著店里還有地方，準備再想著做點別的生意。”
“哦，那也好，省得浪費這么大地方了。”劉啟科就是沒話找話說，他挖空心思開始幫想主意，結果想半天，發現想不來。
真能有什么好點子，他自己都干了，也不至于房子都賣了最后就開了個小破店。
老趙也想不出來，都懶得去想，回頭就去雇幾個人來買泡菜，讓老爸老媽看到泡菜生意的遠大前景，從此不再想回家，最好連過年都不回去，直接在這過個年。
他坐了一會兒，把依維柯放店門口，開了柯子送的二手車回去看了一下外婆和嬸子。
然后就去治病了。
閻不收正在家里鬧騰呢，要給老趙打電話，他媽媽在旁邊黑著臉不讓他打：“你好好想想，等人家來了怎么給人家道歉，誰讓你主動替人家找病人了……”
閻不收振振有詞：“那是我大哥了，我替我大哥著想，誰看病就得送他車開，怎么了？”
“他是缺車的人嗎？”閻媽媽氣得不行，也就是現在閻不收身體才敢多說兩句，以前都不敢，生怕說的讓他生氣，一氣之下暈過去了。
閻家也不是小門小戶，請人來給寶貝兒子看病，事先也是打聽過的。老趙是個藥材販子的事兒，也瞞不住人。
結論就是，這是個前途無量的年輕人。
所以閻媽媽才忍不住訓斥閻不收，哪有他這樣的，都不和人家打個招呼，一廂情愿的替人家拉病號。
可惜閻不收這熊孩子現在有點飄，活了十幾年，病了十幾年。同齡孩子瘋跑玩的時候，他在吃藥，人家去上學，他得在家請家庭教師，一邊吃藥一邊讀書。
最受不了的就是那種憐憫的目光，但凡有人來家里，看到他的目光，基本上都是同情和憐憫。
十幾歲的熊孩子，哪能受得了這個？
以前是不得不忍，現在能出去跑著玩了，那真是恨不得全天下都知道，我閻不收現在真的是閻王不收了。
他和同齡孩子也沒什么共同語言，別人玩的他都沒玩過，只看過，連個吹牛的資本都沒有。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就覺得老趙特牛比，就大吹特吹起來。
其實他的心理年齡，也就和外貌差不多，就是十來歲而已，以前是不得不假裝成熟，現在忽然爆發出壓抑的幼稚來，也可以理解。
閻媽媽說了幾句，看兒子根本一點不聽，也沒辦法。
上次全家都回來，那是擔心，這次都放心了，也該忙正事去了，所以今天就母子倆和護理醫生在。
現在閻家也算是四世同堂，可惜這一代就這一個，而且現在病還沒完全好，當媽也不好多說。只能等趙先生過來，再好好和人家道個歉，回頭多給點謝禮，再把孩子惹出來的麻煩，盡可能的給解決……
老趙準備去閻家前，又和柯子打了個招呼。
柯子就來勁兒，電話里的聲音都是喊的：“我可是助手，你等著我。對了，我把你那車開過去，人家車都給你了，你再開輛破車，多不給面子啊！”
這什么都能扯到面子嗎？
老趙無語的很，不過他也無所謂，就等著柯子過來，一起開了911過去。
閻不收聽到他到了，撒腿就跑了出來：“大哥你來了，我在家憋了一天了，就等你呢！”
幾天不見，這熊孩子自己不知道腦補了多少故事，現在見了老趙和真的見了親大哥似的——上次見面時候，稱呼也不過是從趙起武到趙哥，現在直接升級了。
趙起武笑呵呵地：“你還得安分點，先好好養身體，把以前虧的那些都補回來，想玩以后大把的機會，也不急在這一時半會兒的。”
“嗯！”閻不收一點不見剛和閻媽媽爭論的執拗，乖巧的很。“那咱們趕緊開始治療吧！”
閻媽媽客氣道：“你這孩子，客人來了，你也不說讓個座，讓人喝杯茶休息一下……”
老趙笑笑：“沒事兒，現在開始吧！”
閻不收上來拽著老趙往屋里走，真就和小孩子似的：“大哥我都準備好了，媽你們別進來了，我有話和我大哥說。”
“行，那你可乖點，不要搗亂。”閻媽媽寵溺地說了一句，又對趙起武說道。“趙先生，他以前出門少，接觸的人不多，要是有什么失禮的地方，你多包涵。”
又回頭看了一眼護理醫生：“藤醫生，你看？”
“沒事沒事，咱們都見過趙醫生的醫術了，沒必要都跟著看，讓他們單獨待著就行。”藤建功說的很通情達理，但是心里卻吐槽不已——看也也白看，反正也看不懂。大好的偷師機會送上門，可惜自己不行，還能怎么樣？
這位對老趙的那句‘扎中間管兩邊’都弄出心理陰影了，這會就想離老趙遠點，怎么可能會去自討沒趣啊！
老趙笑著進了屋，看著閻不收給要關門，只要給柯子說道：“柯子哥你也等下吧，我們一會兒就好。”
閻不收著急，沒等到柯子回話，就嘭一下關了門，弄的外面的閻媽媽很是不好意思，連忙請柯子去坐著喝茶了。
老趙好奇：“有什么事兒，要單獨和我談啊？”
閻不收：“大哥……”
“別喊大哥了。”老趙笑道。“喊個老趙就行，喊大哥總覺得咱們像跑江湖，干替天行道買賣的。”
“那我喊小武哥。”閻不收被老趙說的樂了一下，就開始脫上衣。“小武哥你先給我扎針，扎著我再和你說。”
老老實實往床上一趴，歪著腦袋看著這邊：“小武哥，你說你給我治了之后，我能和別人一樣長大嗎？”
“肯定能啊！”老趙說道。“你就是天生體弱，現在好了，再慢慢補一補，以后肯定能長大啊！怎么想起這么問了？”
閻不收臉上有點不好意思：“那個，小武哥，我給你說了，你回頭可不許給別人說。”
“行，我現在是醫生了，你是病人，咱們倆的話，我保證不會說出去。”老趙讓他放心。
“那我說了，你也不許笑。”閻不收瞪著眼睛盯著老趙。
“說吧！”老趙忍不住先笑了起來。“你就別神秘了，不然不用你說我都想笑了。”
“……”閻不收沉默半天，終于開口了。“小武哥，男孩子長大了，是不是都要長毛毛，我去看別人和我一個年齡的，可都有了一點了，我還一點沒有呢！”
看著他憂心忡忡的模樣，老趙愕然片刻，然后很是努力地，才壓下了笑意：“沒事兒啊，你發育慢了點就是，無所謂的。過一段就好了，現在你著什么急？我告訴你，不用多想，只要吃好喝好，再慢慢鍛煉身體，以后肯定什么都有的。”
“還有你這個子也不用擔心。我看你爸媽個頭都挺高的，還有你爺爺，你曾爺爺，都是高個子，以后你也低不了。”
閻不收還有問題：“那個，小武哥，你知道那個嗎？”
“什么呀，盡管說，這會兒就咱們倆，，沒啥不能說的。”老趙說著話，這針嗖嗖嗖的都扎上了，效率不是一般的高。
閻不收有點說不出口，想動一下吧，又不敢動，干脆一閉眼：“就是早上起來，那個會起立啊！”
老趙想了半天，才明白，這是青春期的熊孩子，擔心自己以后長不成爺們兒啊！
他笑了笑：“這個問題和剛才一樣，以后都會有的，別著急。”
“哦！”閻不收心下大定，立刻活躍了起來。“小武哥，我幫你找病號了！”
“我都聽說了，這個我可得說說你，以后別這么干了。”老趙正色道。“我也不是什么正式專業的醫生，就是剛好遇到幾個我能治的小毛病，運氣好治好了。人的病可多了去了，我也不是什么都能治的，你那樣宣傳，以后萬一真有人找上門來，咱看不好，那怎么辦？”
得給這小子說的認真點，不然他熊孩子一個，鬼知道以后折騰出來什么事兒來。
“我覺得你什么都能看好。”閻不收說了一句，就有些垂頭喪氣。“不過你不讓說，我以后就不說了。那我現在聯系的這個病號你看不看，人家可都給你準備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