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尋猜到了魚冰凌的心思,他開口說道:“你不記得少女身上那件染血的水手服嗎?在這個時間囚籠中要生存下去,只能殺戮,而且……她未必殺了多少無辜的人,她有可能只是殺死她自己。只不過……她也許早就被困在這片時空囚籠中了,比其他所有人,都早得多,這也是她強大的原因。”
江尋所推測的合情合理,魚冰凌忽然莫名為水手服少女感到心疼,時空囚籠中的時間流速,跟外界的應該不同。也許外界只是過去幾天,時空囚籠中度過了幾個月也未必,那這少女,到底被困在這片空間中多久了?
“嗯?不對……”江尋忽然皺眉,他仔細回想了一下水手服少女身上的血跡,“她身上的血,似乎是她自己的。”
江尋忽然意識到了這一點,水手服破損且染血。
而如果殺人的話,衣服上會是噴濺的血液,那留下的血跡,與自己體內滲出的血是有區別的。
而且,那個少女帶了眼罩,一樣滲了血,如果不是cos的話,她的眼睛應該受傷了,而且傷得不輕。
“你有沒有見過一個穿著水手服的少女?”江尋問林子琪。
林子琪怔了一下,旋即點了點頭:“見過,當時她出現得很突然,我們也不知道她到底要干什么,李鳴宇曾經對她動過心思,但被程千葉制止了。”
“這個變態!”魚冰凌忍不住罵道,“讓他死得太便宜了。”
“為什么制止?”
“大概是覺得……那女孩很神秘,可能不好惹吧。”林子琪聳了聳肩,“后來女孩又出現了幾次,我們嘗試問女孩一些事情,但是她從來不回答,就像是……一個啞巴。”
“啞巴?”
“嗯,她從來不說話,不管問什么,她都像是沒聽見,一點聲音都沒有,再后來,她就不怎么出現了。”
江尋微微思索:“啞巴通常會發出聲音的,類似于‘咿咿呀呀’這種,而且就算不愿意發聲,也可以用手語交流,你描述的這種,就像是……自閉癥。”
“哦?”
林子琪聽說過自閉癥,有先天性,也有后天性,自閉癥者生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完全封閉內心,不愿意與任何人溝通和交流。
嚴重的先天性自閉癥患者,別說言語交流,連眼神交流都沒有。
而這個少女,似乎不是這樣。
“在這里呆久了,誰都會自閉的。”魚冰凌開口說道。
按照江尋的推測,起初這個時空囚籠中也許只有水手服少女一個人,她不斷的殺死過去的自己,孤獨、絕望、血腥、折磨,她不明白活著的意義是什么,并且連自我認知都模糊了,不知道究竟‘自己’是自己,還是死在她刀下的人是自己。
這樣一次次的永無休止的輪回,會讓一個人發瘋,自閉癥大概已經算是比較輕微的結果了。
魚冰凌話音剛落,就在這時,他們周圍的空間,開始出現道道裂紋,進而這個虛擬空間崩潰消失了。
因為失去了域主程千葉,這虛擬空間也就維持不下去了。
于是,江尋等人,又出現在了之前的幽暗荒原上,這里到處是茂密的篙草,天空昏昏沉沉,有黑色的烏鴉無聲的飛過。
江尋看到了那株枯樹,在枯樹之下,那身穿白色水手服,深藍色齊膝百褶裙的少女,依舊站在那里,一直未曾離開過。
“你好!我叫江尋。”
江尋嘗試著交流,被困在時間囚籠中,他也沒有什么太好的辦法,他畢竟不會空間異能,想要打破這個囚籠就如同老虎吃天,根本無從下手。
他只能指望從水手服少女這里獲得一些可能有價值的信息。
水手服少女一言不發。
不過這是江尋早已經預料到的事情,如果少女真是自閉癥的話,那想要讓她開口談何容易,那些自閉癥兒童,別說是面對陌生人了,就算是面對他們父母,也別想讓他們說一個字。
以至于許多時候,自閉癥兒童第一次開口,哪怕都已經三四歲了,叫了一聲口齒不清的媽媽,都能讓父母喜極而泣。
江尋指了指身邊的魚冰凌等人:“她們都是我的同伴,我們被困在這里了,能不能告訴我們一些你所知道的信息?”
江尋小心翼翼的詢問,盡量讓自己的語氣顯得柔和一些。
少女依舊一言不發,就在這時,她轉過身去,在她身后出現了空間波動。
她要走!
只要水手服少女踏入時空之門,江尋就只能等對方下一次來找自己了,那也不知道是什么時候。
千鈞一發之際,江尋也顧不得那么多了,他開啟精神領域,一道精神力,到了水手服少女。
江尋盡量讓自己分出的精神力柔和一點,避免驚嚇到水手服少女,那樣交流就更難了。
然而即便如此,當江尋的精神力觸及到水手服少女的時候,她還是猛地轉過身來,一柄森寒的手術刀,立刻出現在她手心。
“不要緊張,我沒有惡意!”江尋也不管少女能不能聽進去,他操控著自己的精神力,小心翼翼的探入少女的精神世界中去。
這個過程,如果少女執意要封鎖精神世界,那么江尋就會被拒之門外,除非他強行突破,可是那樣的結果又顯而易見,一定會激起少女的激烈反抗。
如果跟這個少女打起來,那可糟了。
此時,江尋感覺自己的精神力如同在幽暗的水道中前行的蝌蚪一般,而前方有一縷亮光,那正是此行的目的地,也就是少女的精神世界。
然而,這縷亮光正在漸漸減弱,少女在封閉她的內心。
眼看著入口即將消失,江尋心中大急,他不敢動作過猛,那會引起少女的反抗,結果會更糟,可是這樣柔和的進入,又根本來不及了。
正在這危機時刻,江尋心念一沉,精神領域激發!
呼——
場景驟變,在水手服少女眼中,魚冰凌、魚歸晚和林子琪都消失了。
而她視野中僅剩的江尋,他也變了樣子。
他的皮膚黝黑了幾分,臉上的輪廓更加冷硬,眼窩也陷落了一些……
看到變了樣子的江尋,水手服少女一下子愣住了。
哥……哥哥……?
幻之精神領域的有兩種使用方法,一種是以江尋的認知為基礎制造出幻象,也就是把江尋所想呈現出來。
而另一種則是以落入幻術中的人為基礎,憑他(她)的意識和認知,創造出來幻象。
后者更難,對江尋精神力的消耗也更大。
此時江尋的精神分身,正在進入水手服的身體,在精準操控精神分身的同時,施展幻之精神領域的第二重形態,對江尋的精神力負荷可想而至。
他已經到極限了。
不過他的付出是有回報的,一瞬間的幻覺,讓水手服少女陷入了回憶和迷茫,那一縷亮光延緩了消失。
借助這個機會,江尋直接進入!
本壘打!
呼——
場景驟變,江尋進入到了水手服少女的精神世界。
這是一片綠意盎然的森林,如同綠發一般的豐饒水草籠罩在淡淡的晨霧之中。
在森林的中央,有一方碧綠的水潭,一個身上不著寸縷的妙曼少女,就坐在水潭旁的礁石之上。
黑色的礁石,與她白皙如玉瓷的肌膚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這少女,正是水手服少女的精神體投影,因為投影的模糊,她的胸口還有腰腹處,都籠罩了一層朦朦的圣光。
這正是少女的內心世界。
江尋看著眼前的少女,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么了。
她的精神世界,和她構造出的虛擬世界,畫風完全不一樣。
同樣的一個少女,她沐浴著朦朧的圣光出現在這里,如同森林神女一般神圣美麗。
而在那個黃泉一般的虛擬空間,一切都灰暗無光,她身穿染血的破碎水手服站在枯樹之下,如同掌管死亡,把守黃泉渡口的黑暗使者。
為什么這個少女的精神世界和她創造出來的世界,畫風相差這么大。
少女看向江尋,她盡管沒有說話,但江尋只是與她對視,就知道了她心中所想,這是精神層面的交流。
也只有江尋,通過精神力,可以以陌生人的身份,與一個自閉癥女孩交談了。
少女:你不是我哥哥……
江尋干咳一聲道:“抱歉,我只是想跟你說說話……”
少女:……
江尋見少女沒有什么反應,他猜測這哥哥應該是她的心結,如果能通過這個打開突破口,也許能真正進入到少女的內心之中。
江尋試探性的說道:“那個……你要不試試,再找個哥哥啥的?我這個人自帶寵妹屬性,不管傲嬌啊、干物啊、毒舌啊、腹黑啊、病嬌啊,統統可以搞定。”
江尋感覺自己像是誘拐蘿莉的怪蜀黍一樣。不過沒辦法,畢竟是自閉癥女孩,他這也是迫不得已才使出的治療方案。
少女沉默了許久:我想殺了我哥哥,可惜他已經死了。
江尋:“???”
“咳咳,其實我也不寵妹的……對你哥哥的事,我表示很遺憾,要是他活著,你還能……滿足一下愿望。”
少女:……
江尋此時有點尷尬,他感覺自己說出去的話傻乎乎的,果然跟妹子心靈溝通不是他擅長的領域:“你也是被困在這里的吧?被困多久了?”
少女沒有回答。
江尋猜測,可能自己的問法,觸及到了少女最不愿意回憶的一些事情,比如被困時間這種,對一個在時間囚籠飽受煎熬,孤獨自閉,精神都出問題的女孩,這種問題還是太敏感了。
他換了一種說法:“我們跟你也一樣,都被困在這里,只要大家齊心協力,還是有可能找到出路的。”
江尋故意提及與少女共同的遭遇,以拉近自己與少女的關系,得到一些認同感。
他猶豫了一下,又說道:“你不想出去嗎?你應該很久沒有看到家人了吧?”
但愿少女跟家人的關系正常一點,不至于全家都要打要殺的,如果少女有一個可以想念的親人,激起一些對美好事情的回憶,也能讓她振作起來,跟他們一起合作走出時間囚籠,
少女輕輕搖頭:我們不一樣。
“嗯?”
少女沉默了一會兒:我是復制體,它的……復制體。
江尋愣住了,好一會兒他都沒反應過來。
一個突兀出現的指代,難道她指的是……怪物!!?
這個少女,她是怪物的復制體!?
江尋下意識的后退了幾步,再看這個少女,他的神情也變得凝重起來。
他萬萬沒有想到,這個女孩居然是這樣的來歷。
可是為什么……
為什么怪物也有復制體?
這難道是它主動促成的?
還有一個問題,這個怪物的長相……
江尋看向少女,一時間有些愣神:“它長得跟你……一樣?”
少女不回答,只是看著江尋,那眼神……
江尋感覺他看魚歸晚的眼神,應該也是這樣子……
“咳咳。”江尋用咳嗽來掩飾尷尬,“她為什么要制造你?”
少女搖頭:不知道。
“你跟她也不能同時存在嗎?同一時空中,只能活一個?”
少女:不是。
“這個時間囚籠,復制的規則是什么。”
少女:
死一次,則直接死亡,或者回到進入時間輪回起點之時。
死兩次,則成為時間輪回的奴仆。
死多次,禁錮加深,永世無法離開。
“原來是這樣。”少女的描述非常簡略,但江尋聽明白了。
少女口中的死亡,指的是輪回時空中的死亡。
死亡之后,主宰這個世界的怪物,可以有兩種選擇。
一是將你復活,送回現實世界,也就是輪回剛開始的時候。
二是直接讓你死亡,那就是真的死了,現實世界也會死去。
但即便是第一種選擇,復活后送到現實世界的你,已經是復制體了。
也就是說,只要進入時間輪回一次,被殺后就已經死了,繼續活著的,只能是復制體。
而在輪回時空死亡兩次之后,那結果就更可怕了。
因為來了兩次,時間輪回會帶你到過去的世界,你就會成為時間輪回的奴仆,永無休止的重生,死亡,再重生,再死亡。
隨著時間推移,這種禁錮越來越深,根本不存在打破時間輪回,回到現實世界的可能。
因為……那時候的你已經化作了時間輪回的一部分,就像是這個輪回中的火車、鐵軌、草木、泥土……
就像是輪回的背景墻,再也無法割舍和離開了。
而這些的注入時間輪回中的生命,如果沒有猜錯的話,可以增強這個時間囚籠,假以時日,它會變得范圍越來越大,直到覆蓋整個白越山區,乃至繼續擴散,籠罩整個太夏!
江尋無法判斷這個怪物的等級,但毫無疑問的是,現在的她只是不完全體,可即便如此,她已經如此難對付了。
“她也有殺死你嗎?”江尋問道,如果復制體不死的話,那么復制體在輪回中,會不會產生新的復制體?
少女:沒有。
“那你身上的傷?”
少女:在輪回重啟的時候。
女孩只是簡單的說了一個時間,但江尋清楚,能輪回重啟的時候傷到她的,也只有怪物本體了。
這怪物,是個變態嗎?
在輪回空間制造出自己的復制體,然后對她做一些奇怪的事情?
又或者……她們只是在對練?
畢竟怪物除了神鬼莫測的能力之外,也需要一定的近戰能力,說不定那怪物復制自己,只是為了提升實力呢。
emmmm……聽起來很不靠譜的樣子。
江尋正胡思亂想著,忽然腦海中靈光一閃,難道說……這個時空囚籠,也需要類似于“域靈”的東西?
就像是一些上古寶器,也有自己的器靈一樣。
這怪物,想把自己的復制體,培養成為這個巨大的時空囚籠的“域靈”!
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這怪物也是夠狠的,用自己的復制體做域靈。
江尋問道:“你完全不是她的對手嗎?”
少女搖頭:我并非她的完全復制體,我只有她少部分的力量。
果然如此,江尋對這個回答并不意外。
可以說,水手服少女只是怪物本體的分身。
只是,怪物復制自己,也需要在輪回空間中自殺嗎?
這時,少女的意念再度傳來:輪回重啟,是這個時間囚籠最脆弱之時。
聽到少女的話,江尋心中一震!
他立刻豎耳傾聽,他明白,少女接下來說的,是這個時間囚籠的弱點和隱秘。
而且,他跟水手服女孩是精神層面的直接交流,也不可能被怪物本體聽到。
這信息太關鍵了。
少女道:
輪回重啟時,她必須分出一縷神念,完成時空重啟。
這是你唯一打破輪回的機會。
那個時候,她的絕大部分力量,都投入到重啟輪回中,她分出的神念并不強,你也許能擊敗她,但機會只有一次。
一旦錯過,她會有防備,你再也無法找到她。
少女說完這句話便沉默了。
“為什么幫我?”江尋問道。
少女不回答,她的身體在礁石上輕輕滑過,一躍入水。
無數水花濺起,如同陽光下灑落的珍珠,而在那驚虹一瞥之間,江尋似乎在閃爍的珍珠與圣光中,看到了一抹朦朧卻美麗的風景……
若自己是攝影師,定格下這個瞬間,那一定是絕美的畫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