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這個世界久了,見別人殺人多了,自己親手殺人也多了。
張東云方才忽然發現,自己打死豐皇王桀,心境沒有太大波動。
當初還要大地心印與鏡湖懸天的功夫穩定心境。
如今不知從什么時候起,已經不再需要武道心法輔助了。
不知道是不是應該說,自己開始越來越像昔年的邪皇?
這個念頭升起,張東云心中生出幾分古怪的感覺。他微微搖頭,注意力重新落在眼前的城市。
這里,是中土劉家大宣皇朝的帝都所在。
繼大韓、大景、大三朝之后,大乾皇朝與大豐皇朝,今天一日之內全部覆滅。
中土六大皇朝如今,只剩下宣朝一家。
不過,這次張東云沒有立即動手。
城中,有人心神被他觸動。
很快,一個身影獨自出現在他面前。
“宣朝劉承宇,參見長安城主。”來者向張東云深深一禮。
劉承宇,正是當今宣皇,大宣皇朝的主宰者,武道第十三境的修為實力。
張東云微微頷首:“你已有決定?”
宣皇劉承宇再施一禮:“今日起,只有大宣王朝,再無大宣皇朝,劉某愿向陛下效忠,請陛下提攜。”
張東云言道:“很好,稍晚時候,會有人來同你們協調細節。”
“是,陛下。”劉承宇應了一聲后,又補充說道:“陛下,近來在海上發現有獄龍派和大悲寺的人活動。”
獄龍派,大悲寺,都是西域名門圣地。
劉承宇同大宣皇朝上下,坐鎮中土西陲,正面對西域。
雖然遠隔荒海,但西域方面針對中土的滲透,一直不曾停止。
此前劉承宇同大宣皇朝上下,始終視西域方面為最大的威脅。
當然,如今事實已經證明,長安城遠比西域要兇悍得多。
不過,不管是劉承宇本人還是皇族劉家,都不曾參與當年針對十二閻羅的暗算突襲。
如今長安氣吞天下,他們向長安低頭,不至于像豐朝、乾朝、景朝、寧朝那般糾結。
真要說誰有問題,那也只會是宣皇劉承宇自己,需要從獨霸一方的皇者,改為俯首聽命他人。
劉承宇自己能說服自己,大宣皇朝歸順長安,便不成問題。
“獄龍派,大悲寺……”張東云招招手:“你指他們?”
隨著他這一句話,便有足足幾十人破空而至,落在他和劉承宇面前。
劉承宇愣了愣后,仔細打量,發現其中有幾個面熟的人,正是西域獄龍派和大悲寺兩脈傳承的長老。
大宣王朝從前和他們兩家都打過交道,收集對方情報,亦有收獲。
劉承宇就算此前沒見過本人,也見過這幾個人的畫像。
他心悅臣服,向張東云一禮:“陛下神威無方,承宇佩服。”
另外一邊,被擒那的眾人,則全都一臉懵。
尤其是為首的一個獄龍派老者,還有一個大悲寺老和尚。
他們帶著各自門下晚輩,原本是來查探大海上冼開陽同蘇破大戰帶來的異變。
門下眾人散開來尋找,他們兩個為首者坐鎮后方,總攬全局。
結果還沒查出什么呢,忽然間精神一個恍惚,兩派人,包括他們兩個坐鎮后方的長老,就全部被帶到了這里,一個不少。
他們先前還好奇自己當下身處何方。
張東云面孔籠罩在光輝中,叫人看不真切。
但昔日中土六大皇朝主宰者之一的宣皇劉承宇,他們都認得。
難道說,就這么一恍惚,他們全被帶到中土來了?
“審過之后,報回城里。”
張東云隨手將人交給劉承宇,劉承宇連忙依命接過。
其實他們所知,張東云都已經了然。
通過這些人,張東云了解西域當前現狀。
那里仍然是佛門的天下,寺院繁多,信眾無數,高手如云。
其中叫張東云留神的是兩個人。
一位大悲寺方丈懷永大師。
一位感業寺方丈顯空大師。
二者都是佛家修行第十四境,亦即佛門法身第五境,已經修成無量境界法身的高僧。
昔年仙跡事變,他們二人都有參與。
準確說來,當年西域是四大圣僧,一起參戰。
十二閻羅固然遭殃,他們也沒能完全討到好,四大圣僧只剩懷永和顯空兩人活著回來。
并且二人當時都遭重創,養傷便用了好久。
正因為這個原因,造就了如今西域佛門之外另一位武道修行第十四境高手,趁機崛起。
也就是如今獄龍派的掌門,自號“龍皇”的解峰。
這位武道高手崛起,相較于道家、妖族、魔道來說,略微讓佛門眾人容易接受一些。
但對于佛門在西域的影響力,多少還是撕裂開一些縫隙。
好在謝峰為人隱忍低調,很多事情上都以佛門決定馬首是瞻,甚至接受了佛家外門護法天王之號,是以如今在西域,獄龍派同佛門之間,尚能相安無事。
不過,有這三十多年時間休養,西域佛門如今也漸漸恢復元氣,不僅懷永方丈和顯空方丈傷勢康復,年輕一輩也有高手不斷涌現。
隨著時間推移,西域佛門未嘗沒可能再出一位第十四境的高僧。
到了那時候,獄龍派如何處境,現下恐怕還難說得緊。
當然,這一切是建立在沒有外部影響的前提下。
偏偏現在,中土大亂,順帶著也牽連了西域。
道門太清宮掌教彭子凌猛龍過江,頓時讓西域也大亂。
一位道家第十四境高手帶來的威脅,對西域佛門來講,遠勝武道第十四境。
當然,彭子凌和懷永、顯空都是熟人。
相較于仙跡事變后才崛起的謝峰而言,那兩佛一道更有共同語言。
他們有相同的敵人。
正是剛剛把彭子凌和太清宮從中土趕到西域的長安城。
也就是昔年的十二閻羅。
昔年仇家回來算賬,唇亡齒寒之下,西域佛門當前顧不上地方道佛之爭。
聯合起來共同抵御更強大的外敵,對他們來說才是當前最緊要的事情。
通過這些個西域俘虜,張東云也可以知道,太清宮眾人躲去西域后,在當地極為低調。
普通民眾,甚至都不知道有這么一家道門圣地,搬遷來西域。
這也可以算是彭子凌同懷永方丈、顯空方丈之間的默契。
太清宮自覺,大悲寺、感業寺便幫助他們在西域尋得合適的落腳之處,供這些中土道士立足,并且休養生息。
只是可惜,無敵城第九次擴張,雖然夠到了西域的東部邊緣,但沒能將太清宮的落腳點擴進來。
按照獄龍派和大悲寺得到的消息傳聞,太清宮上下從掌教彭子凌到一眾年輕弟子,在西域深居簡出,低調的跟鵪鶉似的,很少有人在外活動。
不過,太清宮通過各種渠道,從外購進大量天材地寶。
按照懷永方丈等人的分析,應該不是用于煉丹。
祭煉某種法寶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只是獄龍派、大悲寺當前也沒能查清,彭子凌究竟在祭煉什么。
但為了跟長安一戰做準備,則是毋庸置疑的事情。
張東云對此倒不甚在意。
他巴不得彭老道煉寶成功,然后胸有成竹來長安找他報仇。
也包括衍圣府府主孔圣真,還有乾皇宋鈞等人。
前者被蘇破重創之后,沒有返回中土,目前同衍圣府眾人下落不明。
很大可能,也是躲去了西域。
只不過時間原因,這次抓到的西域俘虜,尚未得到消息。
至于乾皇宋鈞,甩下自己的皇朝,撤離昆陽城后,就一路頭也不回向西而去。
韓瀟追追打打,追了對方一路,最終宋鈞逃到了西域。
張東云聽韓瀟稟報之后,便吩咐對方不用繼續再深入追擊。
反正拿下這廝也沒有守護歷練點數獎勵,沒必要韓瀟繼續深入虎穴。
韓瀟得了張東云命令后,便即返回。
張城主則傳令天下,召人前往長安覲見。
例如,從前的蜀山北宗宗主,古樸。
繼蜀山南宗覆滅,韓飛羽等少量漏網之魚逃遁后,蜀山派某種程度上來說,可以算是重新統一了。
此前他們雖然也相助長安城,但統屬上,隱隱流露出敬而遠之的態度。
只是,從前他們或可堅持,但現在隨著整個中土,全部落入長安掌控,蜀山派當下,也必須做出正式選擇了。
“要么,像太清宮一樣,遠避他處,離開蜀山,離開中土。”
古樸目光掃過同門眾長老的面龐:“要么,便低頭臣服,長安不比豐朝,長安城主也非王桀可比,這一低頭,便是實實在在,而非面上過得去就行。”
眾人聞言皆沉默不語。
要說背井離鄉,放棄師門多年基業,大家都有些不甘。
他們畢竟不像彭子凌、宋鈞、王桀那般和長安有深仇大恨。
相反,雙方之前關系其實還過得去。
當下不是殺身之禍,卻要遠逃,怎么說都有些太冤了。
可如果不走,便意味著要向人正式臣服,以后皆聽對方號令行事。
聽調,也聽宣。
對于血氣方剛的武者來說,屬實受打擊。
這讓蜀山眾人,一時間都難以下定決心。
“掌門的意思呢?”有人艱難開口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