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約翰是一名工廠的工人。
相較于其他人對鄧肯家族所作所為的憤怒,他更擔心的是自己的工作問題。
他所在的工廠,因涉及到鄧肯家族,目前已經停工了。
這讓老約翰非常的擔憂,停工的工廠是不會給他發任何薪水的,并且這樣的情況已經持續了兩個月。
兩個月沒有收入,他的積蓄還能維持現在的生活,但也維持不了太久。
聯邦人沒有儲蓄的習慣是一個問題,其次各種費用讓聯邦人也存不到什么錢。
大多數單人工作的家庭,到了月底能存五十塊錢就已經非常會計算著過日子了。。
老約翰擔心,一旦工廠不能及時地復工,他就得賣東西來度過這段艱難的時間。
他今天去了工人工會那邊,登記了自己的信息,希望能重新找到一份工作。
但工人工會的人告訴他,最近兩個月登記的人太多了,短時間對工人的需求已經飽和,除非那些停工的工廠重新開工,否則頂多只有一些臨時工可以做。
可就算是臨時工,老約翰也表示自己愿意干,哪怕錢給的少一點都可以。
有收入,總比沒有收入好!
他從工人工會離開之后并沒有立刻回家,而是重新回到了自己之前工作的地方,還沒有靠近,就看見廠門口聚集了一大群人。
他快步走了過去,走進之后才知道,原來是工廠原來的總經理因為什么事情,去接受調查了。
而這家工廠因為歸屬問題,將會被拍賣。
這使得大家都非常的驚恐,他們不知道未來會是什么樣子,不知道買下工廠的人還會不會用他們,這些都讓他們非常的恐懼!
人們大聲的討論著,老約翰一直在聽,他不是太喜歡發言的那種人,不過也有自己的見解。
就在下午兩三點時,工人工會的人來了。
“……我們已經知道了這邊的情況,正在和州政府聯系,如果工廠真的會被拍賣,我們會安排律師為大家和新的工廠主接洽,談判。”
“放心,我們一定會妥善的確保每一位工人的利益在這次交易中不受到傷害……”
工人工會的人以及他們帶來的消息并沒有讓老約翰放輕松,反而覺得愈發的沉重。
隨后一段時間里,他發現自己所在的城市有三家工廠因為涉嫌了鄧肯家族有關系的案子,停工了,并且等待拍賣。
他一邊痛恨著鄧肯家族,一邊時不時的打臨工。
二月份,聯邦的天氣已經開始轉暖人們終于脫掉了沉重的外套,有關于鄧肯家族案的新進展也吹散了聯邦天空的陰霾。
在此之前很多人認為聯邦政府有可能會為鄧肯家族的人洗脫一些罪名,但是二月九日,一名鄧肯家族“核心”成員的案子初審結束。
他涉嫌綁架,謀殺,重傷害等罪名,被判處死刑。
由于他本人服從判決,沒有提起上訴,聯邦最高法庭和四名終身大法官在最終死刑執行同意書上,簽下了自己的名字,同意執行。
整個流程走的很快,按道理來說死刑是需要再審核一遍的,但有些時候有些事情,不能死板的遵循教條主義。
死刑的復核就在這樣的情況下,快速的通過了。
二月十五日,各大電視臺對外轉播了死刑執行的畫面。
一個面容麻木,三十來歲的男性站在一個操場的中央,他身后是一面很大的草垛,經過簡單的宣讀他的罪名,最后三名士兵站在了他的面前,舉起了手中的步槍。
同時響起的聲音讓所有人都沉默了下來。
兩顆子彈一前一后讓他的腦袋被打的粉碎,另外一顆子彈擊穿了他的心臟。
其實這種血腥的畫面,對聯邦人來說,不算什么。
第一次世界大戰最后一段時間,聯邦的戰地記者從世界各地拿回了很多戰爭現場拍攝的錄像。
那些畫面更加血腥,也更加刺激。
但是戰爭所帶來的刺激與反思,遠遠比不上一名聯邦人被槍決時帶來的刺激和反思。
人們保持著靜默,看著地上那具尸體。
從下頜作為分界線,上半部分都消失了,鮮血流淌得到處都是,即使隔著很遠的距離,乃至于隔著電視機,人們已經能感受到一種說不清楚的什么東西。
老約翰也在看電視,一家人都在看,他的妻子用手遮擋住了孩子的眼睛,但是孩子卻偷偷的從其他地方看著電視。
電視的色彩不那么的真實,多少減輕了一些血腥和驚悚的感覺。
很快,轉播就結束了,而這也被很多人認為是聯邦司法史上最重要的一頁!
沒有人!
沒有任何人能觸犯法律之后,還能逃避法律的懲處,哪怕他/她/它是社會名流,明星政要,或者是誰!
只要犯了罪,就不能逃脫法律的制裁,這就是人們所感受到的。
在這個時候,無論你以前擁有多少錢,多么高的社會地位,在這一刻,那些東西都失去了光彩與價值。
有人又翻出了林奇以前說過的一句話——
在法律面前,人人平等!
是的,他們看見了,或許這就是法律最真實的樣子!
實際上對鄧肯家族成員的處理,也驚動了整個世界。
世界總是在向前的,封建的統治總有結束的一天,當人治結束之后,法治到底是怎樣的,對這個國家是否有益處,總有些人希望能更了解一些。
而這,就是最好的機會!
二月中下旬,大約十九號的時候,老約翰突然接到了工廠的電話——他家的門外不遠處就有一個公用電話亭。
隨后他急急忙忙的就來到了工廠。
他剛進廠時,發現幾乎所有認識的,不認識的工人都到齊了,還有工人工會方面的代表和律師,還有市政廳的工作人員。
老約翰所在的工廠分為好幾個車間,原料車間,生產車間,組裝車間……
這些車間的主管匯聚在一起,他們小聲的討論著什么。
大約二十來分鐘后,生產車間的主管站了起來,手中還拿著麥克風。
“各位工友,同事,這段時間發生了什么,我相信也不需要我去重復的敘述,你們都很清楚。”
“之前我們得到的消息是工廠要被拍賣,賣給那些資本家,然后怎么樣我們誰也不知道。”
“但是現在,上面的政策出現了一些調整,我們有了一些新的可能!”
“辦法一,還是像我們之前所知道的那樣,工廠被拍賣,然后我們的安置問題交給新的老板……”
有人打斷了他的話,“趕緊說新的變化,我們不想聽這些廢話!”
生產車間的主管瞥了一眼說話的人,是個刺頭,他沒有出聲,只是笑了笑。
“另外一個辦法,他們允許我們自己籌資買下我們的工廠,然后我們自己對自己負責!”
他說出這些話的時候,情緒是有些微微激動的。
毫無疑問,他們管理層更加傾向于后者。
如果能自己花錢買下自己的工廠,自己當老板,不是更好嗎?
市政廳那邊的人把城市里因為鄧肯案停工的企業管理層都找過去談了一下,大家都覺得這是一個很好的選擇,于是就有了今天這樣的全體表決大會。
隨著他的話音落下整個工廠內嗡的一下引發出了大量的聲音,人們都在表達自己的觀點,也有人在和身邊的人談論這件事到底該怎么做。
的確,從情感上來說,大家都對這個提議很感興趣,至少他們不會被遣散了,不是嗎?
老約翰也覺得這樣其實挺不錯的。
隨著議論聲逐漸的消散,也意味著大家已經做出了決定。
“這次我來,就是和大家先說一聲,如果我們要使用辦法二的話,那么按照市政廳和州政府給我們的政策,我們大約要籌集……”
他說了一個數字,這個數字依舊讓所有人都保持著沉默,因為這個數字太大了。
好在這筆錢不是某一個人出,而是所有人一起出。
平均算下來,一個人只要出大約七千五百塊到一萬塊,就差不多了。
其實這筆錢已經超出了老約翰能承受的范圍,他現在拿不出這么多現金來,但是這不妨礙他繼續聽下去。
當隨后生產車間的主管宣布每個人需要交納一萬塊錢的時候,發生了一些小小的爭論。
“你們是不是也湊一萬塊?”,有人問那些管理層。
生產車間的主管還沒有意識到什么,點頭稱是,“是的,每個人都一樣,都給一萬塊。”
“我知道你們覺得這筆錢有些多,實際上這里面也包含了我們后續開工購買原材料的錢,只要錢都收上來,我們馬上就能開工……”
但是剛才提問的人,再次打斷了他的話。
“既然都給一萬,那么誰來管理工廠,誰來做經理,誰來做主管,誰來做組長?”
一句話,一瞬間讓這里再次安靜了下來。
老約翰也愣了一下,緊接著覺得這個刺頭說得不錯。
既然大家都是給一萬塊,憑什么你們做管理層,而我們卻要在車間里做體力工作?
這顯然很不公平嘛!
這個社會,容不下不公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