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貝克爾可沒有局長那種政治考量,或者說雖然他活得久經驗豐富,可參與過的街頭交易往往都這么簡單粗暴,缺乏藝術。
再說往前數三十年他剛當警察那會兒,警局可比現在的幫派黑多了。
貝克爾瞇著眼睛上下打量一番,“眼鏡架”悠然對視。局長的態度已然讓他猜到此人身份不簡單,沒離開等于背書,判斷黑西裝不像在設套后,老警察嘿嘿一笑,態度大變。
“這位先生說的沒錯,我認為王虎絕對有問題!百分之百是崋國派來的間諜!”老警察貝克爾斬釘截鐵的說道。
“嗯,很好,我欣賞你的判斷。那么貝克?我可以叫你貝克嗎……你覺得我們應不應該順著這條線深挖一下?很好,既然我們取的共識,那么暫停你手頭的其他工作,我以聯邦憲法保衛局的名義借調你對此案進行深入調查,盡快給我一個結果。”
“這是我的名片,有什么事直接給我打電話,你看怎么樣?”黑西裝特工笑著遞過名片。
憲法保衛局?部5的人?老貝克爾頓時陷入遲疑。要知道德國警察是二元制,屬于聯邦和州共管,局長和副局斗得有多激烈他可一清二楚,接這張名片會不會犯什么忌諱?
老貝克望向局長希望得到一些提示,然而只看到顯示器和局長那遮不住的肥胖身軀……這頭豬!
“Schei?e!”老警察貝克爾在心底罵了一句,他懂局長的意思——我什么都不知道,你自己答應的,出了問題你自己背鍋。
他知道被牽扯到更深層次的問題之中,可現在后悔也晚。
“明白了,我會盡快去查。”老貝克爾只能這么說。
“你現在應該叫我長官!”坐在沙發上的“眼鏡架”,微笑著改變了態度。“而且這不是我想要的工作精神,我討厭懶散,盡快!盡快明白嗎?部5和警察的時間觀念是不同的,我們對盡快的定義按分鐘計算,現在我給你兩個小時……你聽明白了嗎?”
“Schei?e!Schei?e!”老貝克爾在心中狂罵,兩個小時你怎么不去吃屎!他知道自己真的是一不小心就上了賊船,現在想跳也來不及。
兩個小時根本不是“調查”,分明是“做假”時間。可他又能怎么辦?
只能挺直腰板,跺腳敬禮。
“這就去做,長官!”
然而就在他的腳自然下落的同時,不知為何,辦公室那臺早就停機不用的掃地機器人,忽然從沙發下溜出來,出現在他將要落腳的那個位置上。
根本沒往下看的老貝克爾一腳踩在掃地機器人上,掃地機掉頭逃走,帶著他身體一滑,不由自主的向后倒去。
老貝克爾雙手揚起,試圖平衡身體,可他已經失去重心。
于是,砰~~!!!
后背重重的撞在了身后的柜子上,昂貴的木質柜門在慢鏡頭中緩緩變形,鑲嵌的玻璃支離破碎,于陽光下反射出透明光芒。
他甚至在這剎那看到了局長那頭豬從顯示器后探出頭,表情驚訝。
碎片飛濺,一根凸起的木頭棱角豎起,傾斜著戳在了他肋下硬皮材質槍套的位置,正中扳機。
呯————!!!
打開保險的槍械激發,火光自他肋下炸裂。
那飛出槍口的子彈在空氣中掀起透明氣浪,零點一秒鐘后準確的命中了沙發上特工“眼鏡架”的胸口,心臟位置!
血跡從白襯衫透出,“眼鏡架”的表情先是愕然,隨即憤怒!所有的野心,所有的壯志,在這一刻全部成空。他強忍著供血被截斷的虛弱,毫不猶豫的拔槍還擊!
呯!呯!呯!呯!呯!
火光濺射,手指痙攣,他對著前方一口氣打空了彈夾!
直到見老貝克爾如同破布般委倒在血泊中,“眼鏡架”這才無力的松開手槍,無力癱倒在沙發上,感覺著意識在一點點消失。
作為經過嚴格訓練的特工,中槍的那一刻他就知道自己沒救了。
“槍擊!槍擊!”
局長埃爾溫像個姑娘似的尖叫起來,槍響瞬間,連滾帶爬的鉆到辦公桌下面。
肥胖的身體甚至將純木辦公桌頂了起來。
作為警察他對槍聲太熟悉了,躲好之后,手開始瘋狂的按辦公桌下的報警按鈕!
尖銳的鈴聲在警局內瘋狂作響,緊急預案啟動,幾扇大門隨即被電子鎖定,閃耀的紅燈加入到嘶吼之列,局內瞬間兵荒馬亂!
不知襲擊來自何方,手無寸鐵的到訪者在警察揮舞槍口的威脅下,顫抖的趴在地上,聽天由命。
警察們各個拔出槍藏在掩體后面,不時的探出頭四處張望,尋找危險來自何方。
可有個被嚇壞了,卻又恰好被緊急關閉的門鎖在內部的警察。他大概腦海一片空白,徹底忘了什么緊急條例,眼中只剩那道被鎖住的門。
于是瘋狂的砸門,“放我出去!求你!誰來給我開門!狗屎,你們別逼我……”他掏出手槍,對著防彈門就是一通射擊!然后抱著腿緩緩倒下……被反彈的流彈射穿小腿。
槍聲又引發更多混亂……
所謂嚴謹又嚴格的應急機制,在這時全部亂了套。危急時刻,誰還記得那數量上百的條目……十五分鐘后,當反恐小組感到,這才控制住局勢。
二十分鐘,手持防爆盾牌的反恐隊破門而入,將警察局長從沉重的桌子下面解救出來。
“槍,槍擊!部5的人讓老貝克爾向長官敬禮,老貝克爾開槍……”局長縮成一團的尖聲吼道,那確實是他親眼見到的場景,可他的話讓調查從一開始就被誤導。
“我的胃,讓我出去,我快喘不上氣來了。”埃爾溫踉蹌著,被手下攙扶出去。
在眾人視線轉移的時候,他將一團連著攝像頭的電纜塞進了某名警官的口袋。而那名警官又趁著眾人忙亂時悄悄離開辦公室,快速將電纜和攝像器材處理掉。
現場看起來也和局長說的差不多——黑西裝特工捂著胸口倒在沙發上,胸口殷著大灘血跡。而特工的右手握著槍,低垂在沙發邊上,那槍口仿佛還能看到硝煙。
老警察貝克爾仰面癱倒在砸破的柜子下面,額頭正中,身體上開著七八個彈孔!
他的槍掉落在地上,槍口同樣有硝煙反應。很顯然,他也開了槍。按照現場推斷,明顯是他先開的槍——如果是特工先開槍,他根本沒有還擊的機會……
至于造成這一切的罪魁禍首,那臺掃地機器人?
早就躲到沙發下面,清理著沙發振動落下的灰塵去了。
你們人類呯來呯去,關我打掃衛生何事?
我是無辜的,嚶嚶嚶。
“你說老貝克爾是到了更年期還是因為要退休,所以憋一肚子火氣?對方要他叫長官就直接開槍?這也太剛了……敬個禮而已。”
“呵,我還是堅持我的觀點,事件的起因是配槍走火。”
老貝克爾肋下的衣服上有個向外翻起的洞,槍套上也有一個,而他手槍射出的彈頭被在特工的胸腔內找到。說起因是槍支走火是個十分合情合理的推測。
失去平衡——摔倒——槍走火——對方反擊。
瀕死特工怒而拔槍,槍法奇準,老貝克一槍斃命!
可你說這事兒責任在誰?
然而,這個很明顯的猜測卻從一開始就被壓了下去;反而是局長埃爾溫的說法“老貝克爾自尊心強到失去理智”,甚囂塵上。
原因出在哪兒?
按恐襲向上級請求支援,驚動了市政府和憲法保衛局,甚至調動了駐郊區米軍,這么大的事件試圖掩蓋?
“老貝克經驗豐富,他不至于犯這種錯誤,會不會是黑坑SFP9 TR不夠安全才……”
“呵,你最好保留自己的觀點。看在朋友的份兒上,我就當沒聽見你說的話。否則等HK那個大軍火商找上門,沒人能保的住你。”
就是這么回事兒,黑坑公司是德國的洛克希德·馬丁,他們造的槍肯定棒棒的。
“……你說得對,老貝克爾是患上了退休綜合征,他的精神已經不正常。我會申請局里增加心理醫生的崗位,為臨近退休的同事提供心理咨詢。”
“嗯,就按你說的去匯報吧。”
事情似乎恰好出現在一個各方角力的平衡節點上,因此了結的出奇順利。
從個人而言,局長不想讓自己在局長辦公室裝攝像頭這件事曝光,畢竟大小也是個丑聞,因此急于讓事情結束;
副局長基于同樣原因——不想讓自己在局長辦公室裝攝像頭這件事曝光,也在暗中順水推舟。
代表不同派系過去總是針鋒相對的兩個人,卻在這件事上出奇的取得一致,在局內形成統一決策匯報上去。不禁讓人感慨,局長和局副心中還是有大局觀的。
市政府跟著放下一半兒的心,接下來只要擔心憲法保衛局的問責就可以了。至于說不問責是不可能的,畢竟他們是權力極大的特權部門,而且還死了一個特工。
結果那邊也悄無聲息的同意……這可太奇怪了。
事若反常必為妖,可惜沒有證據。
實際上憲法保衛局也有苦難言,他們“不小心”在某座雕塑上安裝了監控,而這座雕塑又“恰好”出現在了區警局局長的桌面上,一切都是那么的陰差陽錯。
如果要進行深入調查,勢必要對整個局長辦公室進行拆解式搜查,那么誰的屁股都藏不住。
所以為了避免一場政治災難,我們還是當它根本沒有發生過好了。
各方默契的達成一致。
在眾人注意不到的角落,一個攝像頭原本對準忙碌的人群,現在慢慢的轉向另一側……就像一個人對某事扭頭,不再關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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憲法保衛局,一直忙碌到深夜的部5負責人“奧丁”忽然停下手里的工作。
他獨眼目視窗外的夜空,表情若有所思。
片刻后,叫人進來。
“幫我查一下,那名下午死在警察局的特工,他當時在負責什么工作。”
網絡世界的黑暗中,正在轉身離開的王虎停下腳步,低聲嘆息。
“你就不能稍微愚蠢些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