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回到繡房,姜氏看著一桌子的藥問道,“瑤兒,你抓這么多藥做什么?”
姜瑤眸光閃了閃,沒有抬頭,聲音輕快道,“反正咱們有錢了,一次多抓些,省的總往外跑,這些藥全吃了,娘親的病便可以去根兒了,再多吃幾付鞏固鞏固。”
眼前的兩堆藥被安排的明明白白,她娘的咳疾本不是什么大病,只是沒錢醫治罷了。
人若是窮了,一場風寒便能帶走,有了銀兩傍身,她娘身子也輕快了不少。
姜氏只顧著高興,紛紛將藥包打開道,“來,娘幫你!”
姜瑤抬眸,會心一笑,手中拿著小秤,趕走心中莫名的憂傷,一點點的撐著化橘紅。
是夜,姜氏在小廚房煎藥,來打熱水的張嬸見了打招呼道,“大妹子在煎藥呢?”
“是啊,這就快煎好了。”姜氏笑著回道。
“這吃的是什么藥呀,才一個月的功夫,你便好的差不多了?”
一提這藥,姜氏笑著道,“是瑤兒找來的偏方!”
她以為她這一輩子就只能這樣了,多年的咳疾,她已經不奢望能好了,只盼著能多陪女兒幾年,如今好了,整個人也輕快了不少。
張嬸直咂舌,羨慕道,“瑤丫頭對你這個娘還真沒得挑!”
可惜她男人去得早沒留下一兒半女的,什么事都得自己擔著,看著姜氏這個甩手掌柜,當真是眼紅的緊。
姜氏笑瞇瞇的垂了眸子,是啊,她也沒想到女兒這般有出息。
合該她守著女兒的,現在倒成了女兒保護她。
待到煎好了藥,回了房,姜瑤依舊在畫圖紙。
姜氏嗔了一句道,“瑤兒你怎么還在畫?都熬了一天一夜了,沒得把眼睛熬壞了!”
姜瑤抬眸,清澈見底的眸子中難掩疲憊之色,但她依舊強撐著笑道,“畫完我就清閑了,日后啊,我就負責畫圖紙,娘您負責繡!”
姜氏笑著應下,眸子中是滿滿的幸福,轉念再一想過去十幾年,在村里受的白眼和欺凌,倒覺得有些不真實。
翌日一大早,杜家來了馬車,說是接姜瑤去杜府小住幾日。
“小住?”姜氏狐疑,“怎么日前沒聽說呀。”
月起一張小嘴巴巴的道,“是臨時起意的,我們姑娘想姜姑娘了,天又冷,便遣我來了!”
姜氏笑著點頭,催促著姜瑤趕緊去。
姜瑤眸中帶著濃濃的不舍,撲到姜氏懷中,輕聲道,“娘,等我回來。”
姜氏拍著她的背道,“不過是小住幾日,看你這鬧得跟出遠門兒似的。”
姜瑤吸了吸鼻子,眼眶微紅,理直氣壯道,“可不是嘛,離開娘身邊縱使是短短幾日,也是出遠門了!”
姜氏被她逗笑了,摸著她的頭頗為欣慰。
姜瑤也沒什么可帶的,拿了兩件衣服,收拾了些碎銀子,臨走之際,瞥見那團丟在角落里,團的結結實實的畫紙,鬼使神差拿過揣進了包袱中。
那團畫紙便是襄郡王留的百壽圖圖紙,被姜瑤團了展開,展開再團上好幾個來回,如今已然被蹂躪的不成樣子。
這個隨手的行為,誰都沒有在意,一向細心的姜氏也只以為,她是拿去隨手扔了,反正早已另畫了一份兒。
一路往外走,繡娘們議論紛紛,道,“杜姑娘跟瑤丫頭還真是感情好,也難怪妙丫頭妒忌。”
有人嗔了一句,“妙丫頭都送走了,還提她做什么!”
“這瑤丫頭還真是自在,哪里都能繡!”有人羨慕道。
“看把你酸的,有本事你也把那雙面繡學會呀?”
“切,你且等著看,以我跟姜氏的關系,日子長了她還能不教我?”
一眾人笑著打趣,“也就你最會鉆營,想到了從姜氏下手。”
姜氏也沒理會她們說的,細細的叮囑姜瑤。
姜瑤難得露出嬌嗔之態,撒嬌道,“娘,我在杜家什么都好,倒是您記得按時吃藥,不要過于勞累!”
姜氏應了,目送著馬車離開,馬車過了拐角轉了個方向,那方向倒不似是去杜家的。
路上積雪未清,馬車走的自然也不快,車轱轆壓在積雪上發出咯吱咯吱響,車內人聽了心情更沉重兩分。
轉眼到了鎮子外,車夫拉了馬韁,停在了另一輛車旁。
姜瑤下了車,杜羽微早已等在那里。
姜瑤快步走了過去,感激道,“微微,謝謝你!”
杜羽微眸子眸子有些泛紅,強撐著笑意道,“跟我還說什么謝,這個是些干糧和碎銀子,你帶著路上吃,車夫會送你到京都,到了京都一切都靠你自己了,這個是我哥哥的親筆信,刑部尚書的公子是他的好友,若是有什么困難,便拿著這封信去尋他!”
姜瑤嘴角含著笑意沒有推辭,伸出去接的手微微顫抖。
重活一世,她從未期待過被這個世道溫柔以待,相識不過月余的杜羽微,卻觸到了她心中最柔軟的地方。
“謝謝你,微微。”姜瑤手懸在半空中,感激道。
杜羽微將東西交給月起,一包干糧并著一個繡花荷包,荷包中除了裝了銀兩還有一小瓶傷藥,月起拎上了馬車,杜羽微還頗為不放心問道,“我說的你可都記下了?到那邊安頓好之后,記得給我寫信。”
“嗯!我都記下了。”姜瑤重重的點頭,從袖中掏出一封信,遞了過去道,“三日之后,再把這封信交給我娘,屆時她就算是想攔著,也追不上了,繡坊那邊和我娘就托付給你了!”
“嗯!你放心!”杜羽微鄭重的點了點頭。
交代好了,姜瑤便踏上了北上進京的馬車。
一連走了約莫十來日才到京都,車夫將她送到了城門口便回去復命了。
巍峨高聳的城門依舊如前世一般神圣,時至年關,來往進出城盤查的愈加仔細。
適逢黃昏,夕陽將人影拉的老長,姜瑤一步步走向城門口,每走一步都似是踏在心尖上般沉重。
她再也沒有上一世初入京那般畏縮好奇,也沒有上一世的心比天高,更不是那個以為文昌伯是天大的官兒的小農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