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靜時,長明山上的風都透著一股涼意。
喧鬧了一晚上的軒轅山莊總算沉靜了下來,但本該在房間里老婆孩子熱炕頭的三個男人卻在后花園的池塘邊不期而遇。
三人面面相覷半晌,誰都沒有先開口說話,臉上的神色皆是極快地閃過一抹尷尬。
大概是這樣的沉默氣氛太過微妙了,祁淵故作輕松地朝另外兩個沉默的男人打招呼道:“喲,你倆也睡不著啊?”
東方祁默默地看著他,覺得他嘴里的那句‘睡不著’就跟此地無銀三百兩似的。
什么睡不著!
都是暗戳戳給媳婦兒的聊天賬號改過名字的人,在這里跟誰裝大尾巴狼呢?
比起沉默的東方祁,另一邊的皇明月卻沒他那么憋得住了,當即陰陽怪氣地冷哼了一聲:“你們是不是真的睡不著爺是不知道,反正爺是真的睡不著。”說完還不忘憤憤地補充了一句:“爺是被氣得睡不著!”
祁淵:“......”
東方祁:“......”
也對,他倆是暗戳戳地改了媳婦兒聊天賬號的名字,但這一位卻是被媳婦兒給改了賬號名字。
所以他倆是不敢回去睡,怕被媳婦兒算賬,而這一位......
祁淵和東方祁看向皇明月的目光中就充滿了羨艷——真是飽漢子不知餓漢子饑。
然而二人不知道的卻是,正被他倆一起羨艷的某人不回房間陪媳婦兒睡覺根本就不是他倆想的那樣,而是有苦說不出......
當然,這個苦,皇明月是絕對不會當著這兩人的面說出來的。
心里苦哈哈的明月大爺故作姿態地揚了揚下巴,沖著不遠處的露天餐吧提議道:“既然來都來了,那就一起過去坐會兒?”
東方祁和祁淵聞言同時心里松了口氣,都有種‘終于找到臺階可以下’的輕松感,皇明月的這個提議第一次受到了二人萬分的配合。
可當三人終于坐到了一起后,那微妙的氣氛又冒了出來,因為這三人實在是找不到一個和諧的話題。
強行找話題也不是不行,然而強行找話題的結果就是——皇明月一開口就給另外兩人來了一個暴擊。
“你倆不是睡不著,而是不敢回去睡吧?”
“怕被捶還是怕被罰?”
“你們說說你倆,做什么不好,非要作死!”
暴擊三連!!!
東方祁和祁淵同時面無表情。
而暴擊了兩人卻不自知的皇明月還露出了一副幸災樂禍的神色盯著二人,就他這幅看人出殯不嫌事兒大的家伙,別說魔不能忍,就是曾經的佛也忍不了。
祁淵幽幽地盯著他看了片刻,憑空拎出了一壇酒,啪地一聲拍在了桌上,慢吞吞地開口反懟了:“論作死,我倆誰比得過你?咱倆也不是第一天認識了,你是真的因為生氣不回屋去,還是有屋回不去,咱們心知肚明。就被改了一個區區賬號名而已,你哪里來的那么大的氣性?”
皇明月聞言眼皮子一跳。
東方祁跟祁淵站在了同一條戰線上,笑瞇瞇地接過話,跟著道:“據說你在梵主殿的書房里已經連續跪爛了好幾塊玄鐵打造的搓衣板,就這樣了,你明天晚上都巴巴地抱著搓衣板要跑去寢殿門口跪呢。”
雖然東方祁沒把后面的話說明,但意思卻表達的很明顯了——你都那樣了還巴巴望著能夠回寢殿跟媳婦兒睡,怎么可能因為一個區區的賬號名,現在就舍得丟下媳婦兒跑這里來跟他們喝西北風。
什么是風水輪流轉?
這就是風水輪流轉!
先前還一副幸災樂禍地看笑話的明月大爺,這會兒他的一張臉拉得被東方祁和祁淵還要長。
皇明月驢著一張臉,抄手就搶過桌上的酒壇子,先給自己倒了滿滿一杯后,方才咬牙切齒地道:“這怪誰?”說著就憤怒地瞪向祁淵:“還是怪你生的那個小王八崽子!!!”
祁淵一挑眉,雖沒說什么,但臉上寫滿了‘關我家小崽子什么事兒?’的意味。
皇明月一臉郁氣,仰頭干完了杯中的酒,恨恨道:“你家那只孔雀崽子,爺從以前就覺得他不是個東西,沒想到重生一場后,還特么不是個東西。”
他為什么有屋不能回?
還不是因為他媳婦兒巴巴地跑去看孔雀崽子去了!!!
看就看吧,結果軒轅天心那個死女人看過后就不回去了,居然也跟著在軒轅天歌的屋里睡下了。
皇明月氣得肝疼,可視線一對上東方祁后就忍不住冷笑:“將央,你也別看爺的笑話,就算這會兒你回屋去,你也同樣見不到你女人。”
正在看笑話的東方祁聞言臉色一僵,他怎么也沒想到這把火居然燒到了自己的身上,他原本還打算再過一會兒等天音睡熟了之后,他再悄悄地摸回去的。
大概是自己不痛快了,也要拉著別人一起不痛快吧,皇明月似笑非笑地瞅著面色微僵的東方祁,嗤笑道:“如今你女人跟我女人都在他女人的屋里呢,人家姐妹三人親親熱熱的睡一起,別提多開心了。”說完又扭頭對著祁淵噴道:“你更可憐,如今你們那屋里可熱鬧了,一點兒都沒有你的位置。”
祁淵:“......”
祁淵默默地拿過端過酒杯,默默地一口喝盡杯中的酒水,目光在皇明月和東方祁兩人臉上一一掃過,而后懨懨地道:“所以,咱們三人做什么要在這里互相傷害?”
同是被媳婦兒拋棄的男人,相煎何太急呢!?
一時間,剛剛還在互噴的三個男人都沉默了下來,三人臉上都露出了十分苦逼的神色。
祁淵一邊苦逼,一邊轉著手里的空酒杯,一雙桃花眼卻不怎么安分,不斷在另外兩人身上打轉,并將這兩人臉上的神色盡收眼底。
片刻后,祁淵的雙眸忽而一亮,若是軒轅天歌在這里,就能立刻發現這家伙肯定在心里憋著什么壞水了,但可惜的是...在這里的并不是軒轅天歌,而是一邊想媳婦兒一邊苦大仇深的東方祁和皇明月。
所以,這也導致二人沒能第一時間發現祁淵眼中一閃而過的精光。
祁淵不動聲色地放下酒杯,右手食指指尖輕輕地叩擊桌面,像是突然想起般,十分隨意地問道:“對了,我親近準備同鳳凰大婚,你倆要不要一起?”
皇明月一臉‘你說什么瘋話呢’的神色盯著他,“爺的大崽子都能跑能跳了,小崽子還在也媳婦兒肚子里,爺大什么婚呢???更何況你以為大婚是什么?還要不要一起?”
東方祁也是一臉拒絕地道:“我同天音早在魔族舉行了大婚。”
見二人都是一口拒絕,祁淵也不著急,他看著東方祁慢悠悠地道:“當年神魔二族之主的大婚的確是盛大無比,可到底還是有著一些遺憾吧?那會兒天道消失,神主有家不能回,就連大婚之日都沒有父母在場,最后聽說是龍神送的她出嫁。”
東方祁聞言微微一愣。
祁淵慢悠悠地繼續道:“大婚對于女人來說何等的重要,而這么重要的場合,卻連親生父母都沒能到場,就算你將大婚典禮舉行的再盛大,又有什么用?”
說完,他看著明顯愣怔住的東方祁笑了笑,繼而轉頭看向皇明月,冷笑:“你就更不對了,梵主這都懷二胎了,你卻連個大婚都沒有給她一個,知道的人會說你們不在意這些形式的東西,不知道的人就會覺得你太輕慢她了,甚至有心懷惡意者,只怕還會中傷她,說她不自愛。”
皇明月的一張臉瞬間變得青面獠牙,“誰敢!!!”
“別人自然不敢當著你的面說,可在你看不見聽不見的地方呢?”祁淵幽幽一嘆,一邊嘆一邊搖頭:“梵主也是好脾氣,這要是換個姑娘,只怕早就被寒了心了。”
皇明月唰地一下站了起來,一雙細長的鳳眸都氣紅了,只要一想到真有人會在背后這么中傷他的女人,他恨得咬牙切齒。
“整個妖族和梵境,誰不知道那女人是爺的眼珠子,就憑區區一個大婚,就能......”
“就憑一個區區大婚,還真就能!”沒等皇明月把話說完,祁淵直接打斷道:“別說是現在,就算是洪荒初時,禮教還未開化那會兒,一對男女若要在一起也要先祭天問天,更何況還是現在?!”
皇明月一噎,好半晌都找不到一句反駁的話來。
祁淵不動聲色地看了一眼明顯有些被他說動的東方祁,又看向一臉認真反思的皇明月,再慢悠悠地拋出了一個讓他二人都無法拒絕的‘誘餌’。
祁淵:“你們知道人間界的婚禮是什么樣的嗎?人間界的婚禮有很多種形式,其中一種叫做旅游結婚。”
正在若有所思的東方祁和認真反思的皇明月同時看向他,二人腦袋上緩緩冒出一個‘?’。
旅游結婚?
那是什么東西?
祁淵穩坐釣魚臺,慢悠悠地道:“旅游結婚就是在親朋好友的見證下把儀式走一遍,然后立刻就能夠拋開所有人,只有一對新人開始出發去往各個想要去的任何地方過二人世界。期間沒有任何人能夠打擾,一對新人想怎么玩就怎么玩,想怎么浪就怎么浪。”
嗯?????
東方祁的眸光微微一動。
皇明月的神色也出現了細微的變化。
二人默契地對視一眼,同時開口問道:“真的沒有任何人打擾?”
“當然。”祁淵一臉肯定地道:“就算是自家崽子都不行,因為之后的旅程就算是度蜜月了,那可是二人世界。”
東方祁微微瞇起了雙眸,皇明月一臉心動。
“你說的這個旅游結婚能結多久?”東方祁意味深長地問道。
祁淵看著他,露出了一個心照不宣的微笑:“按照人間界的辦法來結的話,去的地方越多,那么時間就越長。”說完,還不忘意有所指地提醒道:“人間界這些年雖然被破壞得不成樣子,可如今天道回歸后,人間界已經開始了自我修復,風光無限好的地方可多著呢,而且...我還有好幾個私人海島,可以作為行程的最后一站。”
“陽光、大海、沙灘......”祁淵笑瞇瞇的,“整個小島除了為數不多的工作人員,就只有你們倆,而且平時基本都瞧不見那些工作人員。”
東方祁眸光微動,輕輕地唔了一聲,眼中的神色忽然變的悠遠起來。
說起陽光、大海和沙灘,他忽然想起了天音的某一件小巧、豹紋的物什,只不過當年的那件被他給一掌毀了,或許...之后能用上呢?!!
皇明月也露出了一臉微妙的笑容,合掌一拍后,義正言辭地道:“爺覺得你先前說的那一番話很是不錯,的確應該舉行一場大婚,這樣才算是對爺的妞的尊重,也算是能彌補她爹媽的一場遺憾。”
說完,性子較急的明月大爺就坐不住了,他抬腳就要走,興沖沖地:“爺現在就找她去,必須要大婚,爺要名正言順!!!”
皇明月一個閃身就消失在夜色中,頭都不待回的。
比起興沖沖的皇明月,東方祁就顯得穩重多了,他施施然地起身,溫文爾雅地道;“天音當年的確遺憾父母不能親眼看見她與我的大婚,我也不想天音留下任何遺憾,我先失陪了。”
話音未落,穩重的魔神大人就消失不見了蹤影,露臺餐吧這里,一眨眼的功夫就只剩下了祁淵一人。
祁淵瞧著幽幽的夜色,忽然無聲地勾唇一笑。
“啪啪啪————!”
就在這時,不遠處的大樹上傳來了清脆的巴掌聲。
祁淵臉上的笑意微微一斂,半瞇著眸子朝大樹上看去。
只聽嘩啦啦一陣動靜后,樹上靈敏地跳下了一道人影,那人影剛一落地,就嗤嗤笑出了聲兒,然而緊跟著,又是一道人影從樹上翻了下來。
借著四周微弱昏暗的燈光,祁淵看清了這從樹上一前一后跳下來的人,臉上頓時露出了訝異之色。
“你小子可以啊,好些年沒見,你這小伙子可真是越大越蔫兒壞了。”
身著青衫的俊雅男人笑瞇瞇地走出了夜色,幾步來到了露天餐吧的石階下,正一臉興嘆地看著祁淵,而在這個俊雅男人的身后,還跟著一個同樣英俊且高大的男人。
祁淵聞言微微一笑,起身朝二人拱手一禮,“見過盤古尊神、北冥神君。”
“喲,這么懂禮數呀?”俊雅男人也就是北冥之主鯤鵬笑瞇瞇地避過祁淵的這一禮,連連擺手道:“不過我可不敢受你這一禮,且不說你不久的將來將會繼任鬼族之主的尊位,就你如今的修為可比我還高了呢。”
雖然鯤鵬避開了祁淵這一禮,但盤古倒是一臉微笑的受了。
祁淵一禮之后,笑道:“但輩分還在這里壓著呢。”
鯤鵬瞅著他嘿嘿一笑,也沒跟他見外,而是不客氣地調侃道:“你小子可不像是個在意什么輩分的人呢,不過你這番話我倒是聽得很舒心。”
祁淵笑了笑,對于鯤鵬的調侃不置可否,問道:“您二位什么時候來的?”
“在你誆騙那兩位的時候就來了。”鯤鵬一點兒都掩飾他和盤古早就來了卻悄悄躲在一旁聽墻角的行為,笑瞇瞇地道:“幸虧來了,否則我們也聽不見你誆騙妖神和魔神那一幕了。”
都說三個女人一臺戲,但有句說句,三個男人湊在一起后,也同樣可以是一臺十分精彩的戲呢。
別說鯤鵬一臉興致勃勃,就連盤古都忍不住摸著下巴道:“我同將央認識了千萬年了,這還是第一次瞧見他能被人這么誆騙的,實在是極為罕見的一幕了。”
對于這二位左一句誆騙、右一句誆騙的,祁淵卻是不太認同,他淡淡一笑,道:“您二位真覺得那兩個家伙能被我幾句話就給誆騙了么?”
鯤鵬當然不這么覺得,不過他就喜歡跟人反著來,笑問:“為什么不能?”
祁淵一笑:“當然不能,他倆會順著我的話去做,只不過是因為他們自己想而已,堂堂魔神和妖神,哪里會這么容易就被我給牽著鼻子走的。”
“但也是你給他們拋出了一個他們不得不吃下去的餌啊。”鯤鵬笑瞇瞇地點出。
顯然他方才躲在樹上,是真將他同東方祁和皇明月的說的那些話是從頭聽到了尾的。
祁淵面色不動,依然一派淡定從容:“他們也可以選擇不吃。”
鯤鵬眨眨眼,輕輕笑出了聲兒。
盤古則輕輕嘖了一聲,搖頭道:“讓他們不吃,難!”
如今的神魔妖梵四族,是不知道魔神帝尊和妖神帝君是兩個妻奴,為了媳婦兒,那兩位可是什么事兒都做得出來的。
隨著盤古這一句斷定的話,祁淵也輕輕地笑了起來。
顯然,他也是十分清楚這一點的,否則他也不會費這么一番力氣了。
瞧著祁淵臉上的笑容,鯤鵬湊近他,瞇眼問道:“你方才那么誘惑那倆,為的是什么?你可不像是會為那倆貨著想的人啊。”
祁淵回答的坦坦蕩蕩:“因為我也想大婚啊,攛掇了他倆,我能大婚的幾率就會更大一些。”
鯤鵬:“......”
盤古:“......”
這小子為了能大婚,也是挺拼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