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抱月已經許久沒有見過穆容音了,她沒想到歸辰居然將母親也帶在了軍中。
對于沒有境界的普通人而言這個場合實在是太危險了。看見馬車塌了嬴抱月嚇了一跳,看見歸離扶著穆容音走出來,兩人雖然模樣狼狽但看上去沒有受重傷,她這才松了一口氣。
這時,一聲輕微的噗嗤聲傳入她的耳朵。
嬴抱月猛地回過頭,看見李稷手中的劍扎入了云中君的胸膛。
發生了什么?
這一切發生得太快,連近在咫尺的嬴抱月都沒有辦法理解。
李稷神情有些奇怪,嬴抱月從他的眼中捕捉到了一絲訝異。
似乎連他也沒有想到自己這一劍會刺中。
云中君的側臉保持著一個淺淺的弧度,那偏向的方向,正是剛剛歸辰和歸離發出驚叫的方向。
嬴抱月心頭一跳。
她忽然意識到發生了什么。
剛剛,云中君走神了。
高手過招容不得絲毫的疏忽,就在云中君走神的那一剎那,李稷抓住了破綻,將劍刺入他的心口。
云中君的走神只是一剎那,他猛地后退一步隨后抬劍格擋。
咔嚓一聲,劍光四射,巨闕劍險些被挑飛,李稷勉強握住劍后退一步。
云中君的胸口滲出大片黑色的液體,隨后傷口在衣服的裂隙中緩緩愈合。
這一幕相當詭異,但到了他們這樣的境界,這樣的愈合能力并不算奇怪,更何況云中君還和白犬神融合了。
李稷當然不指望這么一擊就殺了他,不如說他剛剛能刺中這一劍,已經出乎他的意料。
“你……”
云中君是個頂級的修行者,在剛剛數次的交手過程中,此人看漫不經心,但實際上一直掌控全場,全身氣機滴水不漏。
這樣高手剛剛居然會在對戰中走神,實在令人難以想象。
這不是正常情況下云中君會出現的失誤,說明剛剛有什么突發情況分散了他的注意力。
那是什么呢?
李稷盯著看上去神情自若,但實際上渾身氣息已然不再安定的云中君。
修行者五感卓絕,他們在戰斗中并非封閉五感,而是能夠控制自己的道心不被任何外界打擾。
可剛才有那么一瞬間,云中君的氣息亂了。
要知道就連臉上面具被擊碎之時,此人的氣息都沒亂。
在同一時間進入他們耳中的聲音實在是太多了,到底是什么,干擾到了云中君的道心?
李稷心中驚疑難定,不禁側目看了嬴抱月一眼。
他知道他看不清的東西,嬴抱月恐怕能看清。
嬴抱月同樣感到震驚,她剛剛甚至沒有看清云中君走神的過程。
但心中直覺告訴她,是那個聲音。
讓云中君走神的,是歸辰的那聲“娘”。
為什么?
嬴抱月微微攥緊手指,云中君他……會認識穆容音嗎?
穆容音是個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婦人,從未去過西戎。
這兩個人,根本沒有任何事情可以聯系到一起。
在廣場的角落里,被歸離攙扶起身的穆容音并沒有意識到自己成為了眾人的焦點。
驟然暴露在戰場之中,她被四周的血跡嚇得臉色蒼白,但還是抓住女兒的手,朝歸離勉強一笑,“娘沒事,別讓你哥哥過來,他還要保護公主殿下……”
穆容音的話語忽然停住了,她感受到了有人在看她,抬頭朝遠處高臺上看去。
在半空中和嬴抱月視線相交,穆容音先是嚇了一跳,隨后露出了安心的笑容。
“公主殿下沒事啊,那就好,辰兒……”
穆容音的聲音戛然而止。
她的目光落到了不遠處正和李稷繼續交戰的云中君身上,隨后凝住。
因為距離太遠,嬴抱月看不清穆容音的表情,只能看見她視線的方向。
穆容音的視線長久地停留在云中君身上。
一種奇怪的感覺在嬴抱月心底彌漫開來。
按理說云中君的那張面目全非的臉,一個正常的婦人看見被嚇得尖叫都來不及,又怎么會盯著不放呢?
可如果云中君是穆容音認識的人,那樣一張臉又如何能認出來?
除非云中君生來就長這個模樣,否則說句殘忍的話,這張臉被毀成這樣,哪怕是云中君的親生母親,恐怕都認不出自己的兒子來。
身邊的歸離也察覺到母親的異常,“娘,怎么了?”
穆容音的身體晃了晃,低下頭攥緊女兒的手,“沒什么,娘有點頭暈。”
“是被血嚇到了吧?”歸離伸手捂住母親的眼睛,“娘,您快別看了。”
這時歸辰安排在穆容音身邊的護衛都聚集了過來,將母女二人護在中央,擋住兩人的身影。
穆容音的視線被遮住了,但就在被捂住眼睛的那一刻,她似乎還想要抬頭朝高臺上的那個方向看去。
嬴抱月遠遠捕捉到了那個瞬間,心中那種奇怪的感覺更加強烈。
這時高臺上再次響起清脆的銳響,李稷和云中君的身影分開,相對而立。
“阿稷!”
李稷捂住胸口,朝嬴抱月搖搖頭,“我沒事。”
不如說,有事的是云中君。
他之前那一劍雖然沒有要掉云中君的性命,但到底是刺中了要害。云中君身上的傷口雖然愈合了,可更深處的經脈的破損無法短時間內愈合,籠罩在他身上的原本滴水不漏的氣機有了一個潰口。
在高手對戰之中,這樣的破綻是致命的。
只要有了一個破綻,之后就好辦了。
而且在剛剛的交手之中,李稷能感覺云中君明顯的不在狀態。
他的道心的確是被擾亂了。
李稷望著遠處執劍而立的男人,微微瞇起眼睛,“還要再打下去嗎?”
如果說之前他們還是勢均力敵,那么現在,勝利的天平已經開始傾斜。
云中君面無表情地注視著李稷,“你覺得你能殺得了我嗎?”
即便他一著不慎有了破綻,但李稷想要干掉他,沒那么容易。
李稷沉默片刻,“投降吧。”
“你應該明白,你今天已經贏不了了。”
通過之前的交手,他已經充分了解了云中君的實力。這個男人身后隱藏的黑暗實在是太過深厚,他如果真把云中君逼急了,就算能干掉他,付出的代價也難以想象,很大可能還會波及到其他人。
但云中君應該也明白,以他今天的狀態,他已經贏不了了。
“這一局,是你輸了。”
“是嗎?”云中君露出一個微笑,“輸?怎么可能。”
他的身邊忽然騰起一股強烈的氣息,一只黑色的眼睛忽然從他的額頭上鼓起,猛地裂開。
天地元氣席卷開來,一個巨大的黑色漩渦出現在男人身后。
李稷看見過這個黑洞,和當初嬴抱月在西嶺雪山上被帶走時出現的黑洞一模一樣!
“不好,他想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