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嬌這么問并非無的放矢,而是在來的路上便經過了深思熟慮。
在顧琰被南宮厲打傷之前,他給他們的燕國入學文書便已經送到了小凈空手中。
換言之,他并不知顧琰會出事,更不清楚他們要來燕國為顧琰手術,他從一開始就希望他們能來燕國念書。
或者確切地說,是他們幾個陪小凈空來盛都念書。
甚至他連書院都挑選得極為講究。
小凈空最粘顧嬌,顧嬌于是被安排在了滄瀾女子書院,如此一來二人便不必分開。
而天穹書院雖隸屬外城,卻是學生背景最簡單的一座書院,除了沐輕塵與沐川,沒有十一世家的子弟前來求學。
而沐輕塵還長期不來。
他們的班級也與沐川的錯開。
這樣便大大減少了他們與世家碰頭交鋒的機會。
可以說一切的安排都細致到完美。
他究竟是在送小凈空去求學,還是在帶小凈空回家?
了塵收回望月的目光,轉過身,目光落在了顧嬌帶著一絲稚氣卻也不失英氣的面龐上:“在我回答你這個問題之前,我也有個問題要問。”
顧嬌道:“我先問的。”
了塵道:“我知道,所以你也可以不回答我。”
顧嬌看著他。
他嚴肅地說道:“如今的你,真的承受得住全部的真相嗎?如果不能,那你還是別知道的好。”
后半夜,盛都飄了一點零星小雨。
顧嬌回到國師殿時,衣衫上暈染了一層薄薄的水跡。
蕭珩在房中等她。
見她一身涼意地進來,忙拿了巾子為她擦拭臉上與頭上的水汽。
顧嬌道:“沒事,一點毛毛雨,還沒下就停了,凈空睡了?”
蕭珩看了看帳幔后的小家伙:“還沒到國師殿就睡了,你那邊情況怎么樣?”
顧嬌來到床邊看了看小家伙,說道:“他去了軒轅家,并且十分熟悉那里。”
能一下子說出 蕭珩若有所思道:“他與軒轅家有關系?”
“我猜十有八九。”顧嬌將兩次碰見了塵的經過與蕭珩說了。
蕭珩沉默。
了塵吃餃子的時候他就已經覺得了塵很奇怪了,沒想到了塵武功如此高強,殺起人來毫不心慈手軟,這可不像慈悲為懷的出家人能干出來的事。
加上他又懂軒轅家的槍法——
“那凈空呢?”蕭珩問。
顧嬌道:“凈空我也問了,他說,我如果承受不住事實的真相,就不如不知道的好。”
這個承受自然不是指心理上能承受多大的沖擊。
如果小凈空真的也與軒轅家有關,以他們如今的實力,很可能會護不住小凈空。
所以不如不知道,不要陷入無謂的煩惱。
長街上,兩道身影飛快前行。
“公子!公子您慢點兒!”
“那個臭和尚呢?怎么一眨眼的功夫就跟丟了!”
明月公子停了下來,望著眼前空蕩蕩的長街,不悅地說道,“你方才看見他往哪里去了?”
灰衣侍衛撓了撓頭:“好像……就是這個方向啊,咱們沒追錯啊!”
明月公子沒好氣地說道:“沒追錯人怎么會不見了?難道他憑空消失了?他是鬼嗎?”
灰衣侍衛縮了縮脖子,小聲道:“公子啊,白天不要說人,晚上不要說鬼,會撞鬼的……”
明月公子冷聲道:“子不語怪力亂神!”
“喵嗚——”
一旁的屋頂上傳來一聲野貓的叫喚,二人齊齊打了個激靈!
侍衛害怕地抓住明月公子的胳膊,顫聲道:“公子啊,這這這、這地方太陰森了……一看就好多年沒住人了……全是兇宅……還是冤魂不散的那種……咱們走吧……”
明月公子色厲內荏道:“什、什么冤魂散不散的?你家公子我會怕這個?”
灰衣侍衛壓低音量,像是生怕被鬼聽見似的,膽寒地說道:“這里是軒轅家的舊址,曾經一整條街都是他們家的,聽說他們被滿門抄斬那日,這條街上血流成河,怨氣太重了,連烏鴉都不敢靠近。而且我還聽說……這些年但凡來到這條街的人回去都中了邪……更夫都繞著走的!”
明月公子后背涼颼颼:“你你你……你別這里道聽途說!”
他的腳不自覺地往后挪了一步。
灰衣侍衛撇撇嘴兒:“公子執意要找的話,小的也只有舍身陪您了,您說吧,先從哪處找起?前面就是軒轅家的府邸,要不就那兒!您看咱們是翻墻進去還是破門而入?”
明月公子的喉頭滑動了一下,正色道:“死、死者為大!什么翻墻破門的?走了走了!”
說罷,明月公子身形一轉,三步并作兩步往回走,步子快得活像身后有鬼在追似的。
都尉府。
王緒已經連續幾日沒回家了,主要是事情一樁接一樁,剛忙完廢太女的又來了小郡主的。
眼下交到他手上的是個硬茬兒——沐家老爺子。
別看沐老爺子是文臣,骨子里的倔脾氣比武將更甚。
王緒又不能真對他嚴刑拷打,畢竟上了年紀,怕打著打著就掛了。
沐老爺子應付不了國師,難道還應付不了一個王緒?
不論王緒如何審問,他就是不松口。
“不是沐家干的,沐家也不知他被誰給收買了,如此栽贓我沐家!”
問來問去都是這句話。
天都亮了!
王緒一個頭兩個大。
“關都尉,長孫殿下來了!”
值房外,侍衛稟報。
王緒忙站起身,整理衣冠,去左都尉府外拜見了蕭珩:“微臣見過長孫殿下。”
蕭珩客氣地抬了抬手:“王大人不必多禮,王大人一宿沒歇息嗎?”
“啊,是,在審案。”王緒說,“長孫殿下請里邊說話。”
還挺會做人。
蕭珩與他去了他的值房,坐在主位之上。
有下人奉了茶。
王緒問道:“不知長孫殿下突然造訪都尉府所為何事?”
蕭珩看向王緒道:“我是來找你的,蕭大人忙著照顧我母親走不開,只好我替他來問問你的傷勢如何了?”
突然被關心的王緒心底一陣動容。
他拱手行禮道:“微臣無礙了。”
“三日后來國師殿拆線。”蕭珩說。
“是。”王緒恭敬應下。
蕭珩一臉好奇地問:“王大人一副眉頭緊鎖的樣子,是案件的進展不順利嗎?”
“這……”王緒不能隨意對外人提及案件的詳情。
蕭珩笑了笑:“王大人教我習武數年,雖我未學成一招一式,不過這是我個人的問題,與王大人無關。看在你我二人一場交情的份兒上,我給王大人支個招。”
王緒豎起了耳朵。
蕭珩淡淡說道:“陛下已知結果,只想要個詳細的經過,王大人給填上就是了,不用太較真。”
王緒狐疑地皺起眉頭:“長孫殿下的意思是——”
蕭珩端起茶杯:“你們王家在沐家有眼線吧?找個出來指證沐家不就完了?”
王緒臉色一變:“這不是做假證嗎?”
所以還真有眼線啊,蕭珩不動聲色地說道:“這不叫做假證,這叫合理行使職權。食君之祿擔君之憂,陛下所想,臣之所向。”
六月的盛都不缺茶前飯后的談姿,先是廢太女與皇長孫先后回都,再是沐、韓兩家相繼出了事。
婉妃被打入冷宮都是小事了,沐家的兵符沒了。
聽說是沐家主動上交的,也不知沐家是抽了哪門子的風,當初好不容易才瓜分到手的兵符,怎么就拱手交出了?
沐家二爺沐宏因牽扯一樁賄賂案,金額巨大,令國庫損失慘重,被罷官流放。
韓家也好不到哪兒去。
由韓世子一手提拔的張封等人因護衛不利,導致小郡主被賊人劫持。
張封等人被重罰,韓世子也被免去了御林軍副統領一職。
更要命的是,不知是誰向國君告密,說韓世子雙腳已廢。
國君派了張德全與御醫前去查看,發現韓燁的腳筋被人齊根斬斷,根本沒有痊愈的可能了。
金鑾殿上,國君厲聲道:“韓世子既已無法再統帥黑風騎,那么黑風騎便另擇新主吧!”
楊閣老捧著笏板問道:“還是從韓家選嗎?”
這不是廢話?
黑風騎既然給了韓家,那就理應由韓家人來繼承。
可韓家接二連三的出事,國君心里對韓家已然有些失望。
國君思忖片刻,正色道:“韓家子弟是首選,但倘若確有勝出韓家子弟良多者,亦可成為黑風騎新統帥!”
此消息一出,世家們沸騰了。
黑風騎,那可是六國最強悍的騎兵!
新統帥的位置,他們要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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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復兵權,從黑風騎開始三更奉上,謝謝大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