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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殿里變得格外安靜,除了滴漏之聲,再沒有絲毫聲音。

  直到晉王的聲音緩緩傳出:“他從小到大,都有人說他長得像皇后。而恰巧有個人,他容貌也肖似皇后。這個人死之前,妻子已經懷有身孕。算起來,那孩子生下來,竟與他出生時候恰好合拍。”

  杜仲春微蹙眉:“此人是?”

  晉王目光冷冷投向他:“他就是我的三弟,寧王。”

  杜仲春聞言震了震:“王爺您是說,世子他,他是寧王的遺腹子?!”

  雖然早猜測過陸瞻的生父不會是一般人,但也絕沒有敢往寧王頭上想。而且寧王與兩個皇兄這傳言之中不是一直都情分深厚嗎?

  他吸了吸氣:“在下曾聽傳寧王妃在寧王出事之后,也連同腹中胎兒一道自盡了,還連尸體都找到了。”

  “我本來也這樣以為,可當時的尸首雖然的確是個孕婦,年齡孕肚大小也都與寧王妃合拍,但她的臉卻是毀了的。

  “官府的說法是她從高處摔下來造成了面部傷痕,以至于毀去了半邊臉,另半邊臉也腫得變了形。

  “雖然聽起來合情合理,但這樣一來,卻能使她借假死以脫身,再生下遺腹子!”

  杜仲春靜默了片刻,道:“寧王當時,犯的莫非是謀逆之罪?”

  晉王看過來,目光仍是冷冷的。

  杜仲春避開他雙眼:“否則,寧王之罪應罪不及王妃和腹中皇孫,她又為何要做此一舉?”

  晉王目光如鐵:“即便不是謀逆,他一雙手也并不干凈,除了抓他入獄的那些罪行,他還犯了些別的事。或許,寧王妃是為免寧王生前其余罪行敗露,禍及他們母子,才想出了這個計策!”

  杜仲春對這樣的說辭是感到震驚的,寧王生前得盡父母兄長之愛,委實沒有理由違反王法,當然京外環境復雜,他前往封地時年歲又不大,身邊恐有利欲薰心者引誘其越雷池也未可知,畢竟他最后畏罪自盡在獄中就能說明他確實是有罪的。

  但是晉王卻說他還有別的罪,那么除去那些被告發的罪,還有哪些呢?

  “我著實沒有想到,最后寧王的遺腹子竟然會頂替我的親骨肉存在于本王身邊……”

  晉王的神色開始變得有些復雜,他抬起右手,撐住了額角,擰緊的雙眉之下,面色陰郁,仿佛十分震怒,又仿佛十分嫌惡。

  杜仲春不敢再深究下去,沉一沉心思,他抬頭道:“若世子是寧王遺腹子,那寧王妃又是怎么把孩子送到王府的呢?王妃這么做,可是犯下了欺君之罪的!”

  “她以本王骨肉的身份撫養,此事又怎么會輕易讓皇上知道呢?何況我與寧王一母同胞,孩子長得似祖母,本來就是說得通的事!”

  “卻不知王妃何以要這么做?”

  杜仲春脫口就問了出來。按說晉王妃因為喪子之痛,出于憐惜而撫養丈夫的親侄兒,還是皇室的他嫡支血脈,這完全是可以光明正大進行的。

  可她為何要采取這樣的手段,不惜害死丈夫的孩子,用來掩蓋她撫養別人孩子的真相?

  晉王回復他的,仍然是一個冷眼。

  杜仲春只好又繞回最先的話題:“在下認為王爺所言極是,世子長得似皇后娘娘,本來就合理。那么,在下便覺得王爺篤定世子的身份,定然還有別的緣故。王爺若能直言,只怕在下往后會要少走些彎路。”

  有些事他不便追問,但這件事情,他認為至關重要。重要到能否說服他相信陸瞻就是寧王之子。

  晉王保持支肘的姿勢片刻,凝眉道:“去年除夕宴上,有朝中大臣再度提及他容貌肖似皇后,在場人都沒有往歪處想,我也沒有。

  “但是十天之后,我竟在一場酒局中途意外遇見了當年負責給寧王妃驗尸的官府仵作。

  “酒后的他告訴我,所謂寧王妃的尸體在運送進官府的途中,忽然口角滲血,這點癥狀并不全像是摔死的癥狀,而像是體內含毒。當時因寧王之死,皇上震怒,這仵作生怕引火燒身,索性閉了嘴。

  “但寧王妃既然服了毒,那就實在沒有必要再去跳崖了。所以,寧王妃定然是沒死的,至少,那具尸體不屬于寧王妃又多了道大疑點。再結合他陸瞻這些年越長越與寧王相似的容貌,以及他來到王府的時間點,一切就很明白了。”

  既然是尸體面容被毀,以及查出體內含毒,那晉王這番推測確實是站得住的了。

  杜仲春謹慎起見,再道:“不知這仵作可曾出示過證據?”

  說完即似出起神來的晉王移目向他,片刻道:“沒有證據。但是那之后第三天,他就死了。他的老母親早起發現他吊死在房梁上。我再度去找他的時候,是看到躺在了棺材里的他。”

  杜仲春失語……

  晉王復看向窗外:“不用說,他是被人滅口的。至于殺他的人,除了寧王妃一黨,還有誰呢?”

  被天光映照的他的臉上陰寒如鐵,這一字一頓之后又是他冷凝的聲音:“他們自然是想借著晉王世子的身份達到翻身改命的目的,可恨我如今即便是想揭穿他們,卻連個證據都沒有,世人不會相信,皇上也不會相信。”

  說到這里,他扭頭看向杜仲春:“杜先生,你信嗎?”

  杜仲春沉氣垂首,點點頭道:“我信。”

  他只能相信。

  晉王像是也不在乎他怎么回答,手肘放下桌的時候他已經恢復平常神色:“即便不能對外證明他不是本王的親兒子,這個世子之位也絕對不能落到他手上。他父親有罪,權力落到他手上,不會帶來什么好后果的!”

  杜仲春直身:“但此時卻不宜輕舉妄動,否則必定禍及王爺自身。”

  “先防備著吧。”晉王把冷了的茶揭開,對唇喝了兩口,道:“據這大半年暗查所得,當年與案的人當中,意外死去的還不止這仵作一人。包括柳純如也是。可以說基本有關的重要人物都被他們殺盡了,我們能努力的地方也很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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