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非是怕破壞了子儒的修行,這些截教弟子,都恨不得直接給子儒灌頂,強行將祂提升至準圣大圓滿的境界。
可惜,闡教弟子卻是不知,子儒既然決定舍棄玄清的一切,那就是混元道果,他也不會留戀,一并舍之。
有舍才有得!
今日舍棄先天清氣之道果,他日才能得到更強的道果,真正的成就天之正道。
若是貪戀混元道果,不愿將其舍棄,那又如何能算得上舍棄玄清的一切?
既要舍棄,那就干脆一點,全都舍棄,哪怕是至高無上的混元道果,也一并舍之。
以此,來見證子儒的決心。
也就是截教弟子不知道子儒的想法,若是知曉,怕不是會氣瘋了不成。那可是混元道果,玄清升華一切所得,比之先天至寶還要珍貴,豈能輕易舍之?
就是強行灌頂,也要助子儒成就準圣大圓滿的境界,不讓他舍棄混元道果。
可惜,截教弟子不知曉。
回到人皇城后,子儒領著一二弟子,就往守藏室的方向走去。恰逢此時,列寇成道,鄒衍與莊周等大神通者的神念化身,為了成道,也都相繼離開了守藏室。
弟子走完之后,鴻鈞道祖自覺任務完成,于是就辭去了守藏室掌令一職,正打算騎著青牛,帶著紅云童兒,一路向西而行。
子儒趕到之時,道祖已經收拾好了行囊,正準備動身呢。只是,看到子儒走來,鴻鈞道祖想了想,遂停下腳步,在原地等候子儒的到來。
“見過道祖!”子儒上前見禮道。既然已經舍棄了玄清的一切,子儒自然不會以徒孫之禮見道祖,而是以晚輩之禮見之。
對此,鴻鈞道祖也不在意,只是皺眉看了子儒很長一段時間,沒有說話。
過了許久,鴻鈞道祖方才悠悠的說道:“這就是你這一世要走的道路嗎?天之正道,也不失為一條惶惶大道。可是,你做好修煉此道,要付出的代價了嗎?”
聞言,子儒滿臉凝重的點了點頭,道:“晚輩已經做好付出一切代價的準備。”
參悟天道,豈能不付出代價?
鴻鈞道祖參悟天道,最后生出大愛之心,以身合道,彌補天道之缺,至此天地圓滿,眾生修煉也從難到易,大神通者踴躍而出,先天道尊更多多如牛毛。
在道祖未曾合道之前,兇獸時代,三族時代,豈有這么多大神通者共處一世,又怎會有這么多的先天道尊誕生?
洪荒的修煉文明,能有今日這般昌盛,都是鴻鈞道祖合道之功,這是誰也抹不掉的無上功績。
故而,鴻鈞道人才是道祖。
而如今,子儒參悟的也是天道。不過卻不是完整的天道,而是一半天道,即是天道正的一面,天之正道。
鴻鈞道祖參悟天道參悟到最后,選擇了以身合道。子儒參悟的天道,雖然只有一半,但那也是天道,等他參悟到了最后,也將付出難以想象的代價,難逃身合天地的下場。
這是參悟天道必然要付出的代價。對天道理解的越深,越是難逃天道的感召,最后終究要成為祂的一部分。
而這,就是世間少有人修煉天道的緣故。洪荒之中,先天之道雖有數萬,但那最強的,無疑就是天道了。若無這般隱憂,洪荒參悟天道的大神通者決不再少數,也不會只有道祖一人了,現在倒是多了個子儒。
不過,天道感召雖強,但也不是沒有解決之法的。就如鴻鈞道祖一般,雖然合入天道不得自由,但偶爾也是能掙脫出來,入世遨游的。
在鴻鈞道祖看來,子儒打得應該是和祂一樣的想法,身合天地之后,以特殊手段護住自己的神智不失,依舊能通過種種方法干擾天地的運轉。
可惜,鴻鈞道祖卻是不知,此刻子儒一心求死,根本就沒準備什么后手。他打算借天道之手,來斬斷自己身上的一切因果,從而徹底抹消自己與本尊之間的聯系。
若世上再無玄清,那自然無人能知曉,曾經玄清與風紫宸乃是一人。
看著子儒,鴻鈞道祖能夠感受到祂的決心,故而也沒有勸他回頭,只是說道:“你是來向貧道詢問天道的玄妙的嗎?”
子儒點頭,回道:“是的,還請先生指點!”
沒有先回答子儒的問題,鴻鈞道祖反而牽著青牛,邁步朝西方走去,并示意子儒跟上:“且隨貧道走這最后一段路吧!”
子儒聞言,連忙跟上。
而在路上,鴻鈞道祖一邊趕路,一邊朝子儒講著自己對天道的理解。
“天之道,利而不害;人之道,為而弗爭。”
“天之道,其猶張弓與!高者抑之,下者舉之,有余者損之,不足者與之,天之道損有余而補不足。人道則不然,損不足,奉有余。孰能有余以奉天下?其唯有道者。”
兩人走了數日,鴻鈞道祖突然頓住不語,半響方才說道:“貧道對天道的理解,已經都告訴你了,剩下的就要靠你自己參悟了。”
子儒聞言,連忙朝鴻鈞道祖感謝道:“弟子多謝先生點撥。”
鴻鈞道祖臉色淡淡,示意子儒可以離開了。可子儒拒絕,堅持要再送道祖一段距離。
道祖也沒堅持,任由子儒送行。
又過了今日,道祖突然朝子儒說道:“你我即將分別,臨別之際,貧道有一言贈之:
“吾聞之,富貴者送人以財,仁義者送人以言。吾不富不貴,無財以送汝;愿以數言相送。
“當今之世,聰明而深察者,其所以遇難而幾至於死,在於好譏人之非也;善辯而通達者,其所以招禍而屢至於身,在於好揚人之惡也。
“為人之子,勿以己為高;為人之臣,勿以己為上,望汝切記。”
道祖人間游歷百載,守藏室枯坐數百載,也不是在玩的,這些感悟,都是祂在人間總結出來的。
鴻鈞道祖是個非常講究因果的人,這些感悟,即是在人間所得,那祂就會將其留在人間,而不是埋藏在心里,隨祂回歸天道。
子儒頓首道:“弟子一定謹記在心!”
二者繼續向前,行至黃河之濱,見河水滔滔,濁浪翻滾,其勢如萬馬奔騰,其聲如虎吼雷鳴。
子儒佇立岸邊,不覺嘆曰:“逝者如斯夫,不舍晝夜!黃河之水奔騰不息,人之年華流逝不止,河水不知何處去,人生不知何處歸?”
聞子儒此語,道祖道:“人生天地之間,乃與天地一體也。天地,自然之物也;人生,亦自然之物;人有幼、少、壯、老之變化,猶如天地有春、夏、秋、冬之交替,有何悲乎 “生於自然,死於自然,任其自然,則本性不亂;不任自然,奔忙於仁義之間,則本性羈絆。功名存於心,則焦慮之情生;利欲留於心,則煩惱之情增。”
子儒解釋道:“吾乃憂大道不行,仁義不施,戰亂不止,國亂不治也,故有人生短暫,不能有功于世、不能有為于民之感嘆矣!”
道祖道:“天地無人推而自行,日月無人燃而自明,星辰無人列而自序,禽獸無人造而自生,此乃自然為之也,何勞人為乎?”
“人之所以生、所以無、所以榮、所以辱,皆有自然之理、自然之道也。順自然之理而趨,遵自然之道而行,國則自治,人則自正,何須津津于禮樂而倡仁義哉?”
“津津于禮樂而倡仁義,則違人之本性遠矣!猶如人擊鼓尋求逃跑之人,擊之愈響,則人逃跑得愈遠矣!”
稍停片刻,鴻鈞道祖手指浩浩黃河,對子儒說:“汝何不學水之大德歟?”
子儒曰:“水有何德?”
道祖說:“上善若水,水善利萬物而不爭,處眾人之所惡,此乃謙下之德也;故江海所以能為百谷王者,以其善下之,則能為百谷王。
天下莫柔弱於水,而攻堅強者莫之能勝,此乃柔德也;故柔之勝剛,弱之勝強堅。因其無有,故能入于無間,由此可知不言之教、無為之益也。”
子儒聞言,恍然大悟道:“先生此言,使我頓開茅塞也:眾人處上,水獨處下;眾人處易,水獨處險;眾人處潔,水獨處穢。所處盡人之所惡,夫誰與之爭乎?此所以為上善也。”
道祖點頭說:“汝可教也!汝可切記:與世無爭,則天下無人能與之爭,故圣者隨時而行,賢者應事而變;智者無為而治,達者順天而生。
汝此去后,應去驕氣于言表,除志欲于容貌。否則,人未至而聲已聞,體未至而風已動,張張揚揚,如虎行于大街,誰敢用你?”
子儒道:”先生之言,出自肺腑而入弟子之心脾,弟子受益匪淺,終生難忘。弟子將遵奉不怠,以謝先生之恩。”說完,子儒告別道祖,與弟子上車,依依不舍地向魯國駛去。
事后,有弟子問子儒:“老子如何?”
子儒道:“鳥,我知它能飛;魚,吾知它能游;獸,我知它能走。走者可用網縛之,游者可用鉤釣之,飛者可用箭取之,至于龍,吾不知其何以?龍乘風云而上九天也!
吾所見老子也,其猶龍乎?學識淵深而莫測,志趣高邈而難知;如蛇之隨時屈伸,如龍之應時變化。老聃,真吾師也!’”
子儒問道道祖之后,心有所感,遂閉關數載,作《春秋》一書,書成之后,子儒曾言:“知我者,其惟《春秋》乎!罪我者,其惟《春秋》乎!’”
《春秋》一出,孔子自儒家一脈之外,令辟史家一脈。
青史昭昭,歷筆如刀!
子儒以春秋刻刀作史書,立史家,將那茫茫古史載于史冊,留于后人。
正是因為《春秋》一書,這諸國混戰的時代,被后人稱之為春秋時代。
而在寫出《春秋》之后不久,子儒便過世了。
沒錯,子儒死了!
是真的死了,身合天地,真靈融合回歸天地,成為了天地的一部分。
那一日,三界震動!
唯有子儒最后之言,響徹天地:“吾輩修士,朝聞道、夕死可矣!”
語落,子儒隕落。
只是,子儒人雖隕落,但其一身正氣不滅,匯入天冥之中,化作一條浩浩蕩蕩的長河,橫跨在天地之間,無邊無際。
這條長河,為子儒死后所化,匯聚了天地間所有的浩然正氣,為此,這條浩然正氣之河,也是儒家力量的源泉。
而子儒死后,其精神不朽,與天地規則融合一體,化為至高無上的權柄之力,至大至剛,鎮壓一切。
凡儒家子弟,但凡心懷正氣者,皆可感知到浩然正氣,并可納儒家權柄于一身,號令天地規則。
也就是說,子儒雖死,但祂的死卻是成就了儒道。
自子儒死后,儒家便是儒道,不再是一門學說,而是一門真正的無上大道,具有超乎想象之能為。
但凡儒家修為,境界越高,實力越強,浩然正氣一出,同境界之中,幾乎無可匹敵者。
儒家神通,言出法隨,天地莫不從之,堪稱無解。
便是號稱戰力最強的神魔一脈的修士,正面決戰,也不敢輕言勝過儒道子弟。
而且,儒道修煉,進境更是快速無比,也不用煉化先天之氣入體,只需讀書明理,立命立心,就可提升境界,獲得強大的力量。
儒道天驕,甲子之歲,便可成就大儒的境界,一身實力,足以堪比大羅道尊。一甲子不過六十年,區區六十年,就能抗衡大羅道尊,這是何其不可思議之事。
可偏偏,在儒道之中,就真的發生了。這是因為,儒道的力量,皆是來自于子儒。
子儒雖死,但一身力量未滅,與天地正道融為一體,化作浩然長河,其力量足以比肩圣人。
儒道體系,就是依托于子儒的力量而生。境界越高,能從子儒身上借來的力量也就越多。在子儒比肩圣人的力量面前,大神通者都不是對手,就更別說先天道尊了。
不過,儒道雖好,可修煉儒道不是沒有代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