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爾打開了地下室的出口,借著清晨灑落在臉上的陽光,揉了揉因為長時間扮演冷酷變態殺人犯而僵硬的臉,暗自調理著自己的心理狀態。
他可不想跟很多刑訊師那樣,因為工作經歷而成為心理變態者,比如威爾斯局長大人,最后就喜歡上了刑訊的快樂。
惡人有惡報,在夏爾身后充滿血腥味的地下室中,恩格魯知名刑訊愛好者威爾斯局長大人已經回歸了圣光的懷抱,去跟弒神者拉薇妮哭訴懺悔去了。
當然,他在任職恩格魯軍情局局長的日子里犯下了那么多的罪惡,估計懺悔需要很長的時間。
夏爾一邊揉搓著僵硬的臉,一邊從陰暗的地下走到了地上的陽光之中,等他把手從臉龐上拿下來之后,已經變成了一副略有些帥氣的青年面容。
做情報工作的時候,是不能太帥的,要不然太容易惹出不必要的麻煩,因為長得太帥而犯罪,有時候還真不是一句笑話。
當然了,按理說夏爾應該幻化成一副最普通、最不起眼的面孔才是最好,但是習慣了屈帥屈帥的夏爾,還真就自我憋屈不了了。
夏爾所處的地方是利茅茨市中心的一所豪華宅邸之中,宅邸的主人不在家,只有零零散散的幾個仆人在這里居住,剛好給了夏爾借房刑訊的機會。
“三個人竟然都在倫登城,還真是有點兒麻煩啊………”換臉完畢的夏爾繞過幾個仆人往宅邸外面走去,想著心事微微的皺起了眉頭。
就在剛才,心靈扭曲的威爾斯告訴了夏爾有關艾維斯、哈里特、費奇三個人的許多信息,而這三位領地分散在恩格魯不同地域的王室成員,在最近一段時間內都巧合的滯留在了倫登城里。
夏爾的本意是能不去倫登城就不去,因為倫登城是恩格魯王國的王都,城里不僅強者眾多盤查森嚴,導致外來的超凡者在活動時候危險系數成倍提升,更主要的是倫登城是圣光會的核心教區。
夏爾自從踏上恩格魯的土地第一天開始,就隱隱感覺到了這片空間中對自己的惡意和排斥,就如自己去往暗夜之域的時候,暗夜的意志排斥光明系信徒一樣。
這跟他提前從各女王陛下那里了解到的情況所吻合,圣光會信奉的弒神者柆薇妮是一個極度偏激的家伙。
因為她一直沒有得到其他光明從神的承認,是一個特殊的“無名之神”,所以她對其他從神的信徒也非常的排斥,在恩格魯這個國度里,不管是光明教會、曦光教會還是公正教會的信徒,都會得到惡意的壓制。
這種壓制在遠離圣光教堂的郊外和小城中還沒什么,但是越靠近大城市就會越明顯,像夏爾這種曦光的神眷者到了圣光會的核心教區,甚至有引起弒神者柆薇妮注視的危險。
雖然夏爾對自己的隱藏技能很有信心,女王陛下也傳授給他遮掩身份的方法,但是這些都是在不動用真神之力的情況下才可以實現的。
失去了真神之力這個大靠山的夏爾,也不過就是一個強大的中位階超凡者,真要是再次遇到瑟拉冕下那種高位階強者,那可真的有麻煩了。
“走一步看一步吧!如果有難度,大不了匯合卡琳之后一起干,反正女王的手指不會保存在倫登城。”
夏爾雖然想著心事,但是獵人的隱藏天賦已經本能的發揮作用,直到他離開豪華宅邸走到外面的街上,都沒有被宅邸內的任何人察覺。
不過當他來到街上的時候,剛好跟一個身穿黑色燕尾服的男人走了個對面,剛剛舒展開的眉頭再次皺緊。
蒼白的過分、七分帥氣的面容,憂郁優雅的氣質,讓夏爾想起了傳說中恩格魯王室成員里那種稀有的血脈傳承。
但是夏爾的靈力視野中卻什么反應都沒有,眼前的這個黑衣人不具備任何靈力特征,跟那些落魄的普通貴族好似沒什么分別。
而且夏爾那自己都不知道強大到了何種境地的危險感知天賦,也沒有向他發出任何警示,從專業的角度來講,這個黑衣人就是一個夏爾一根指頭就能摁死的普通凡人。
但是夏爾卻知道他有問題,因為就在剛剛,他還在威爾斯的隱藏記憶中見過這張蒼白的臉。
伊洛,在博盧克小城的曦光小教堂門口,擋住了威爾斯的那個人。
夏爾臉上不動聲色的繼續前行,縮在斗篷下面的手掌卻微微彎曲,觸摸到了隱藏的暗舞之刃,只待兩人錯身而過的時候,就爆發切開對方的喉嚨。
但就在這時,遠處忽然有悶雷般的馬蹄聲響起,很快就響到了街道盡頭的十字路口,一大隊重甲騎兵忽然出現拐彎往這邊奔行過來,看那迎風招展的旗幟,赫然是恩格魯王國赫赫有名的鐘塔騎士團。
鐘塔騎士團是駐守倫登城的精銳騎士團之一,現在突然出現在這里,讓夏爾心中更加警惕起來。
街道上的行人在發現聲勢驚人的重甲騎士之后,紛紛慌亂的往街道兩邊躲,在這種世界上可沒有“禮讓行人”的說法,被戰馬一蹄子蹦死了你的家人不但不會得到賠償,說不定還要承擔戰馬的驚嚇損失費呢!
迎面而來的伊洛也察覺了身后的動靜,自然而然的避到了街道的另一邊,剛剛好跟夏爾相隔著街道,面對面的相望。
夏爾面無表情的看著伊洛,注視著他臉上的每一個細微變化,同時體內的三系超凡力量蓄勢待發,如果發現有一點兒不對勁的話,就要上演一幕葉問上身的戲碼。
至少五十騎的重甲騎士“轟隆隆”的從街頭踏過,向著夏爾剛剛出來的那棟豪華宅邸沖去,在戰馬奔馳而過的間歇之中,夏爾看到街對面那張白的過分的臉上浮現出了一絲很紳士的笑容。
“我是不是錯過了機會?”夏爾感覺自己腦門上浮現了一個大大的問號。
果然,當所有的重甲騎士奔馳而過之后,夏爾發現對面的伊洛也不見了蹤影。
夏爾警覺的把意識思維向四周散發延伸,方圓幾百米內的花花草草都纖毫畢現在了他的腦海之中,但是卻沒有那個黑色燕尾服的痕跡。
“該死,我竟然讓人給蒙了?”
夏爾心中大驚,這還是他第一次遇到沒有當面辨識出超凡者底細的情況。
在以往的時候,無論是面對瑟拉、伊斯梅爾、吉門尼斯這些高位階的冕下,還是那個“岡德”那樣的真神分身,他都能夠提前分辨出對方的實力等階,從而判定對方對自己的威脅程度。
可是這一次面對一個軍情處的小人物,夏爾竟然失了手,還讓對方從自己眼皮子底下不知不覺的給溜走了。這可是連圣光會的牧首瑟拉冕下都沒有做到過的事情。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驕傲自滿果然要不得,下次.......你逃不掉。”
夏爾恨恨的咬了咬牙,瘦削的身影快速的虛化,轉瞬間就消失在了原地。
而就在夏爾消失后不久,已經沖入豪華宅邸的鐘塔騎士團之中,有一個騎士突然從戰馬上摔了下來,倒在地上氣絕身亡。
在周圍騎士的一陣喝叱聲中,逐漸在戰馬上幻化出影子的伊洛摘下了自己的帽子,露出了一頭金色的頭發。
“伊洛閣下?你怎么會在這里?這又是怎么回事?”
鐘塔騎士團的騎士隊長認識伊洛,看清楚是他之后伸手制止了周圍戰士準備弩弓的行為,并且指著地上屬下的尸體質問道。
“我跟你們一樣,都是在尋找威爾斯局長的下落,我斷定局長大人就在這棟宅邸之中。”
“至于這位騎士么,我遇到了點兒事情,借他的生命一用,你可以向軍情局討要響應的解釋。”
伊洛若無其事的樣子讓騎士隊長的臉色很難看,什么是“借他的生命一用”?
周圍幾十名鐘塔騎士都在盯著自己,如果這件事情處理的不夠果斷,屬下們的心里可就留了疙瘩,人心散了隊伍可就不好帶了。
可是伊洛不但是軍情局的人,而且還是恩格魯王國的王室成員,雖然是繼承順位排到三位數的那一種,但是因為個人實力很強的原因,他還真不是隨便就能打能殺的那一類人。
“找到了,洛里隊長,我們找到威爾斯伯爵了。”
宅邸深處的驚呼聲化解了尷尬的場面,讓洛里隊長有了下坡的臺階。
當他趕到地下室的入口的時候,剛好看到幾個鐘塔騎士在外面哇哇大吐。
洛里也是有經驗的老兵了,當即有了心理準備,但是當他鉆進地下室之后,還是被眼前的慘狀給驚呆了,喉嚨下面一陣發癢,腸胃里攪動起了翻江倒海的惡心吐意。
但是伊洛卻從他身邊走了過去,近距離的端詳著吊在房頂上的威爾斯伯爵,很長時間都沒有移開眼睛。
洛里隊長在旁邊實在忍不住了,“伊洛閣下,我聽說你是非常喜歡潔凈的,怎么現在........”
“哦!你可以把這個當做一件藝術作品欣賞,就不會感到難受了。”
“抱歉,我只看出了兇手的殘忍,絲毫看不出什么藝術性。”
伊洛搖了搖頭道:“我也看不出來,但是威爾斯局長以前經常夸贊自己的刑訊技巧是一種藝術,所以我在想,也許他是在生命的最后階段,享受這種特殊藝術的樂趣。”
周圍的鐘塔戰士們全都感到身上一陣惡寒,紛紛躲了出去,“嘔嘔”聲不絕于耳。
伊洛看了一會兒之后,嘆息一聲道:“一個人作下的惡,終究會返還到自己身上的,我們以后,會有個什么樣的下場呢?”
洛里隊長立刻跟伊洛拉開了距離。
你們都是變態,特么的別扯上我。
利茅茨是恩格魯的重要工業區,港口中的諸多造船廠跟王都的大人物都有聯系,當這里發生了大事情之后,城中各個勢力都頻繁的派出了信使,想要跟王都的大佬們打探事情真相。
夏爾就在路邊敲暈了一名信使,換上他的衣服帶著他的信件憑證,一天一夜間通過了數道審查關卡,大搖大擺的進入了倫登城。
他抬頭看著頭頂那灰蒙蒙的天空,聞著煤炭燃燒不充分造成的刺鼻硫化味道,忍不住的感嘆道:“歷時總有巧合的必然性,這個島國還是走在了時代的前面,如果不是我來到這個世界的話,它應該很快就會崛起的吧!”
如果說佛倫斯的王都納賽爾是文明之城,大陸曾經的中心諾曼是藝術之城,那么恩格魯的王都倫登,就是妥妥的骯臟之城。
城市郊區的無數煙囪徹夜燃燒,把無數的煤灰粉塵拋灑到天空,然后又不斷的落在熙熙攘攘的行人身上。
街道邊的排水溝里滿是垃圾、污泥,被黑乎乎的臭水沖進了穿城而過的泰浯河,把河水染成了黑白分明的兩色。
這些環境上的骯臟也就罷了,人性上的骯臟才是更令夏爾這個文明世界的過客所鄙棄的地方。
在夏爾進入倫登城之后的一小時內,他碰到了三個騙子,五伙小偷,還有兩伙敢于大白天搶劫的劫匪。
這一切罪惡的原因,都是因為夏爾無法講出一口地道的“倫登音”。
“我的英語老師必然是體育系改專業的。”
再怎么說夏爾也是飽受十數年外語折磨的好學生,但是現在他卷著舌頭也說不出純正的,在光明大陸上屬于“鄉巴佬”語言的恩格魯語。
只要夏爾開口問路,盡管給足了金幣報酬,也不免被人投注以鄙視的目光。
在大陸上被譽為鄉巴佬的倫登人,在看待外鄉人到時候,同樣是在看待鄉巴佬。
同樣的,只要對方鄙視自己,夏爾就會在問完路之后把自己的錢摸回來,順便幫對方清理清理身上的累贅之物。
“混蛋,這些家伙是不是知道我要來找他們啊!”
當夏爾最終確定了三個目標的居所的時候,赫然發現他們竟然都選擇在圣光教堂附近居住。
感受著那無形的隱隱壓制敵意,夏爾掉頭隱入一條胡同中。
他決定先住下來,等待卡琳女皇到了之后,一起搞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