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沈清再次趕到羅生門時,他驚訝地發現,奈落居然不在這里。
“奇怪了,奈落這家伙幾百年都不會出一次門的,怎么今天正好給我撞上了?”
沈清靠在寺廟的墻上歇了歇腳,莫名地感覺有些煩躁。
如果他沒有記錯的話,在羅生門中有一道封印,正是這道封印,將奈落與這間寺廟死死地綁縛在了一起,奈落最多只能離開寺廟兩千步左右的距離才是。
酒吞沒有說話,只是微微抽了抽鼻子——在這間廟宇之中,到處都充斥著奈落的味道。
但是由于味道的來源實在是太豐富了,過多雜亂無章的氣息反而讓他無從下手,去尋找奈落的蹤跡。
“那只狐貍好像也被他帶走了。”
沈清想到玉藻前時,臉色不由地微微一沉,如果是以奈落在陰陽術方面的造詣,想要去解開酒吞刻下的封印,只要時間足夠充沛,想來應該算不得什么難事。
不過他現在無法確定的是,奈落這次出門,到底是想要干什么?他到底是尋到了打破封印的方法,還是僅僅出去一小會兒?
“我沒有感覺到封印的松動。”
酒吞抬起頭來,看向面前八岐大蛇的神像,聳了聳肩。
“先回去吧,明日再過來看一趟。”
沈清狠狠一拳砸進了那大蛇的神像之中,面色陰沉地對著酒吞說道,外面的月亮,此時已經升的很高了。
“不”
酒吞搖了搖頭,輕輕晃動腳腕上的金鈴:“最近我總是感覺心緒不寧,有一種不太好的預感,似乎有什么大事即將發生,我”
“回去!”
酒吞的話還沒說完,便被沈清一口打斷:“昨日開始,我就和你有著差不多的感覺,但是與你一樣,我也猜不透這種感覺源自何處。”
“所以說,在那災難到臨之前,還是養精蓄銳為好。”
酒吞似乎還想要說些什么,只是看著沈清那堅定的眼神,最終還是點了點頭:“那么就聽摯友的。”
京都的某處偏僻角落之中,有一道藍色的法陣慢慢地釋放著光芒。
“晴明,我剛才休息了兩天,你又召喚我出來干什么?”
狐貍擺動著自己碩大的尾巴,無奈地在桌上趴下。
他四處打量了一番,卻微微地有些發愣——因為這周圍的環境,他似乎從未見過。
“小白,我今天有一種非常不好的預感。”
晴明坐在桌前的簡陋椅子上,低聲長嘆:“特別是在見到源氏的鬼兵部以后,這種預感就變得更加強烈了。”
“是因為那把妖刀?”
被稱作小白的狐妖用腳撓了撓自己的身子,有些不以為然:“雖然說這把妖刀的名聲不小,但終究只是一件器具而已,若是你實在不放心,直接去源氏將它搶過來便好了。”
“在京都這個地方,只要你想要的東西,還有什么是拿不到的嘛?”
“你呀!”
雖然說心情不怎么好,但是在聽到狐貍的話語之后,晴明還是不由地低聲笑了出來,不過立刻,他又重新扳起了臉:“其實我擔心的,倒不是那把妖刀,正如你所說的,妖刀再強,也不過是一件器具罷了。”
“那你還有什么好擔心的?”
狐貍非常人性化地翻了個白眼,用那條柔軟的大尾巴在晴明的臉頰上一掃而過:“你把我叫出來,就是要說這些無聊的東西?”
“我擔心的,是源賴光。”
晴明的拳頭微微握起,那張素白的臉上沒有絲毫的表情,讓人看不出來他到底在想著些什么:“我曾聽聞過一些關于鬼徹的傳言,只有持刀者比劍靈強大,才能駕馭這把劍。”
“我覺得源賴光,絕對是一位夠資格的持刀者。”
“那不是一件好事么?”
狐貍跳下桌子,繞著周圍開始轉悠:“能夠駕馭妖刀的陰陽師,而且他的心中只有將妖怪斬盡殺絕一道,這樣的家伙,難道不是你們人類現在最渴望的?”
“問題是他太強硬了。”
晴明微微嘆了口氣:“他與我不同,是那種真正強勢而又鐵腕的領袖,雖然說我到現在還有些搞不明白,源氏的那群溫順如同綿羊一般的陰陽師中,怎么會冒出一個這樣的家伙”
“你好像跑題了。”
“咳咳,我的意思是,如果任由源賴光這樣下去,那么人與妖之間,恐怕很快便會有一場慘烈的戰爭。”
想到源氏那百尊鬼兵,晴明只感覺心頭猛地抽動了一下。
“那你要我怎么辦?”
狐貍抬起頭來,非常疑惑地看向晴明,不知為何,就在晴明說出那句話以后,它突然有了一種不太好的預感。
“我要你變成博雅的樣子,進入源氏的內部。”
晴明用他那修長的指節敲了敲桌子:“你我之間曾經立下過契約,我可以透過你的眼睛看到很多我想要的東西”
“不去,說什么也不去!”
聽到晴明的話語,狐貍瞬間炸了毛:“如果被源賴光發現了,我可能要被那個家伙生生剁成肉醬!”
“哦,不是可能,是肯定!”
“喂喂喂!”
晴明再次嘆了口氣,只是這次,他看向狐貍的眼神中有了一絲警告的意味:“其實我殺起妖怪來,也是有一手的啊.....”
一人一妖在這個偏僻的角落里對視了很久,最終,以晴明的勝利為這張無聲地戰役畫上了句號。
狐貍跳上了晴明的桌頭,一身火紅皮毛在月光的照耀下燁燁生輝,它打翻了晴明放在桌上的硯臺,又用尾巴將毛筆之類的瑣碎物品全部掃到了地上,只留下一張空白的紙張:“寫契約吧。”
晴明不解:“什么契約?”
“廢話,你說什么契約?”
狐貍咬牙切齒地說道:“當然是與你解除式神關系的契約!”
“喂,不用這樣吧,我們不是朋友么?”
晴明攤了攤手,臉上寫滿了真誠。
“我的朋友可不會派我去送死!”
“有我的陰陽術罩著你,源賴光那個家伙肯定發現不了的!你難道對我還不放心嗎?”
“我信你個鬼,你個糟老頭子壞得很!”
狐貍看著晴明的眼,長長地嘆息一聲,在一片藍色的光芒之中,幻化成了一個中年人的模樣:“再幫你最后一次,下不為例。”
“好。”
晴明點了點頭,他單手托腮,不由地開始想起他與狐貍的初遇:
那是在他七歲的時候,他的父親因為要辦一些事情,又放心不下將這個他與狐仙結合所生下的孩子一人呆在家中,便帶著他一同出門。
在路過甲斐夢山的山腳下時,由于路途遙遠,他的父親走的有些累了,便找了一個寺廟,進去歇了歇腳。
寺廟的名字叫寶塔寺,在當地也算得上是小有名氣,因為寶塔寺中,住著一位名叫“白藏主”的法師。
所謂的白藏主,其實并不是一個人的名字,而是一種“稱號”,其地位大約相當于山神或者稻荷神。
按理來說,歷代的白藏主,都是德高望重的法師,只是在年幼的晴明進入寺廟后的第一眼,見到中央蒲團上正在打坐念佛的老僧,他便笑著指出了老僧的真身:“老狐貍!”
他的父親慌忙捂住了晴明的嘴巴,那老僧雖然有些慌亂,但還是安撫他:“無妨,童言無忌。”
可晴明雖然年幼,卻有著一股倔勁,他掙開父親的束縛,笑著朝著老僧的方向跑去,就在他與老僧相撞的瞬間,有一道淡藍色的光芒從他的額間亮起——這個由狐貍變成的僧人,在瞬間被馴服了,化成了狐貍的模樣,安穩地趴在地上。
被揭穿了身份的狐貍看向晴明的眼神中,有的只是震驚與恐慌,因為在剛剛的一瞬間,他竟然從晴明的身上,感受到了一種大妖的磅礴氣息!
晴明的父親看到眼前的一幕也有些傻眼,就那樣站在原地,一言不發。
好在年幼的晴明對這只狐貍沒有任何殺心,在發現它會口吐人言之后,便用那雙小小的手掐住了它的喉嚨,讓它交代到底發生了什么。
狐貍倒是非常坦誠,在晴明發文以后,便一五一十地將事情全部說了出來:
從前,在甲斐夢山有一個叫做彌作的獵人。他總是把用熊油煮好的鼠肉放在捕狐器上來獵捕狐貍,然后靠賣狐貍皮賺錢度日。夢山里住著一只老狐貍,它生下了很多小狐貍,都被彌作抓走,母狐貍又悲又恨。
在甲斐夢山的附近有座寺廟,里面叫“白藏主”的法師是彌作的伯父。老狐貍思來想去,就化作這個“白藏主”,去了彌作那里,煞有介事的說:“殺生之罪會在來世造成業障,還是不要這樣做了,我拿來一貫錢,這些錢歸你,你就把捕狐器給我吧。”于是就把捕狐器拿走了。
但是彌作不抓狐貍,生活就難以為繼,他為了再向伯父要錢而去了寶塔寺。老狐貍察覺出這件事,就先行一步去了寺廟之中,把真正的白藏主咬死,然后自己化作他,把彌作哄了回去。老狐貍就這樣當了寺里的主持,時間長達五十年。
而它,就是老狐貍的兒子,也是繼承了老狐貍一身妖力的“白藏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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