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冬抽了抽嘴角。就是因為不太想參加,這才躲在角落里一言不發。怎么你們剛才辯的如此火熱,現在就發現我了?
“在下剛入學宮學習法家先輩,才疏學淺,旁聽便獲益良多,就不來丟臉了。”
那名夫子擺了擺手道:
“唉,話不是這么說的。清談會本就是個無所顧忌,各抒己見之所。再者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長處,就像要談論種地,別說農家子弟了,就連一個老農我們都比不上。”
“就是。而且我也是法家學子,有什么不懂之處盡可問我,那三門課對新學子而言還是有些難度。不過我在法家院的廂房區怎么從未見過你?”
孫冬拱了拱手道:
“是這樣,我并不住在廂房區,而是住在藏書樓后的那小院子里。”
話音剛落,除了夫子外在場眾人神色頓時一變。
“你是那新來的藏書管孫冬?”
“是的學長。”
心思單純的孫冬還沒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只是覺著自己一直躲在藏書樓后的小院,也沒見過多少人啊,怎么名聲就傳開了呢?也沒多想,就直接大大方方地承認了。
一名學子不著痕跡地站起身,往門口緩緩走去。隨后放聲大喊道:
“各位同窗!藏書管孫冬就在此處,有仇的報仇了啊!”
雖不明所以,孫冬也覺著此地不宜久留,抱拳留下句告辭后便撒腿就跑。
事實也證明,孫冬的決定是正確的。在剛沖至臺階下了不到一層樓后,各式各樣氣急敗壞的叫罵聲頓時從樓中傳出。
“娘的,這小子在哪兒!若不是它任藏書管,我至于連著吃一個月如此難吃的學堂飯菜么!”
“你不就吃了一個月學堂飯么!我原來打算買禮物送給幺妹的錢都沒了!”
轉眼之間,便有六七人從房中破門而出。
他們倒不是說公然挑釁稷下的規矩,要拿孫冬怎么樣。但“友好交流一番”,見一見這名藏書管還是沒有問題的。
與此同時,一些認識他們的夫子掏出小本本,在心中記上一筆。雖沒抓到聚眾賭博沒辦法懲罰,但在上課的時候多問幾個問題鞭打鞭打也是沒問題的。
“不好意思讓一下……”
孫冬嘴里不停念叨著這句話,踩著樓梯一路飛奔而下。回頭瞥了一眼,那些追趕自己的學子距離自己越發的接近。再往下看了眼,還有名學子已提前在下面做好準備,蓄勢待發準備將自己撲到在地。
另外幾個岔路,也都有學子把守。只剩下一條通往竹林的后門可以通過。
“這是哪些兵家學子的計策呦!”
竹林絕對不能去,但怎么躲過在前方等待著的學子成了迫在眉睫的難題。此人太陽穴微微鼓脹,武學修為明顯不弱,最少也是通了三穴之人。
如此追逐,這兩層無關的學子倒是紛紛避讓出了條寬敞的道,免得自己被撞上遭受無妄之災。寬達一丈多的路,到給孫冬創造了個機會。
星斗步 這是第一次不在藏書樓的指引下使用星斗步,說實話能不能成孫冬心里沒有底。但事到如今,斬惡刀和長刀又沒攜帶,這也是唯一的脫困之法。
拼了!
按照記憶,孫冬的步伐頓時變得繁復。在未修行過星斗步之人眼中看來,簡直毫無規律可尋,就像喝醉了酒在亂走。
但一些對道家占星略有涉獵的學子,看著孫冬的腳步皺起了眉頭。
在樓下阻攔孫冬的是學子,見距離越發靠近,便微微彎下腰暗自蓄力,宛如鎖定目標準備狩獵的猛虎。雖覺著孫冬這套步法有些玄妙之處,但他也有著充足的自信心一擊必中。
“我和他之間武功差距如此之大,若是還捉不住豈不沒天理了?
一、二、三!“
他在心里暗自數著數,隨后在身體內積蓄已久的力量猛然爆發而出。整個人就好似一只下山的猛虎,朝狩獵目標露出鋒利的爪牙。
但在落地時,他只覺著有一股微風從身旁刮過。低頭一看,自己身下空無一物。
撲了個空!
再起身一看,孫冬依舊操著那套步法,身影閃動一連躍過了另外幾個想來捉住自己的人,朝著寧坤樓的大門外直沖而去。
“這下可好,丟臉丟大了!一群人捉一個武功不如自己的學弟,反而被戲耍的團團轉。趁著沒有太多人看到,趕快離開!”
再說孫冬這邊。
一路跑出寧坤樓后,腳步并沒有停下,而是一直飛奔至藏書樓后的小院子鎖上門,這才氣喘吁吁地癱坐在地。
“呼……累死我了!
我來稷下學宮這個月,就一直在藏書樓背書,練習星斗步。自認為也沒做出什么傷天害理的事情啊,怎么會搞成這副模樣?”
…………
寧坤樓十七層 閆先生和黎夫子二人依舊在對弈。
聽著樓下傳來的聲音,黎夫子不禁笑道:“我想你這個老家伙,怎么會突然讓自己的徒弟來這里參加清談會。是不是心里早就猜到,他會落得如此狼狽的情形?
敲打敲打他們也好。真本事不學好,這種條例空隙抓抓的是一個比一個精明。”
閆夫子哈哈笑道:
“沒錯,我故意的。星斗步他已經入了門,也不枉費我這些日子的苦心教導。我打算讓他在臥龍會上再試試手腳。”
“攤上你這個師傅,也不知道是幸還是不幸。算了不說這個,你的身體現在怎么樣了?”
講到此處,閆先生抿了抿遍布裂紋的嘴唇道:
“前兩天讓那個藥罐子給我施了針,又帶了幾瓶藥回去,應該能再硬撐個三四年。不過我的眼睛,估計就是這兩個月的事情了。”
“眼睛還是沒有辦法么?”
“是啊。血氣萎縮,油盡燈枯。不過我一直就在這個藏書樓里呆著,有沒有這雙眼睛都一樣。就是和你下棋的時候,恐怕就不方便了。
還有一件事,那個書癡他,總不能一輩子的時間就躲在藏書樓里吧?”
黎夫子似乎對這個書癡的過往知道不少。他幽幽長嘆道:
“能治他的病,恐怕唯有天上神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