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天外面咕咕孬孬的好生熱鬧。”
“回稟太后，是皇帝陛下請來了僧道，為國祈福，也一并為太后您祈福呢！”
“上次危燕月沖月，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哀家不過土埋半截的人，身體有些恙處，也是正常。”
太監道：“太后鳳體康健，天人庇護，哪會如此。”
“皇帝這幾年殺的人多了。”太后道：“比如榮國公府，可惜了，當年賈源也是立了大功的，為太祖擋過箭，又是親衛，如今府上雖然沒什么能人，可養些閑人還是能做的。”
“他家好歹有個貴妃賢惠，可惜危夜燕沖月一事竟然薨了。”
太監道：“太后娘莫要責怪陛下，陛下雖然念舊情，可惜他家也太張揚了些，加上太傅大人之事……”
“權臣吶！”太后嘆息道：“皇帝重用這樣的人，也不知道駕馭不駕馭得住。”
“把這東海王獻上的明珠給皇后送一轂去，后宮之中妖氛濃厚，叫她小心些護著皇嗣。”
“去歲宮里海棠花早早開了，本就是妖異之兆，皇帝確實要好好為國祈福了。”
沒過多久外面宮女進來稟報：“太后，梅妃娘娘來給你請安來了。”
“哀家乏了。”
后宮之中確實妖風極大，皇帝雖然寵幸妃子，但皇子極少，除了皇后之子太子外，只有秦王，陳王，還有魯王，三個王爺，其他不是公主，就是少時夭折了。
不說皇宮之中，單說佛門之中，白龍寺中，一位眉毛全無，牙齒全無，矮小佝僂，皮膚全部皺巴巴的，能放在菜籃子里的老和尚坐在主位。
其他無論本地和尚，還是外來和尚，都十分尊敬的盤坐在他周圍，不乏大法力的高僧。
這個和尚活了很久很久，很久很久，但是從來沒有顯現過法力一般，他參悟的是枯榮禪，自他修成起就是這個模樣，越修越老，越修越矮小，活得卻越來越久。
“枯榮禪師，不知今日把我等召集于此，有何智慧啟迪？”
“老而不死是為賊。”枯榮禪師聲音清亮，仿若四五歲孩童：“我即將圓滿化虹入西方極樂，但從前發的誓愿沒有完成。”
“恭喜禪師！賀喜禪師！”
“不必恭喜我。”枯榮禪師道：“我的誓愿太鴻大了，我心中有愧，才閉口多年，心枯似寂滅，茍活這么多年，今日開了口，就是泄了生氣，活不過三日。”
“啊？”
“幫我搭架火盆，我要自焚色身，完滿誓愿。”
“不知禪師何等誓愿？功德廣大？”
“愿布施佛法一萬萬人，以成菩薩身。”枯榮禪師道：“明日此舉，若是可成，我雖死，可精神證就菩薩果位，當于八寶功德池中重生，以證佛法真經。”
“大師！”
座下一片和尚都萬分震驚，然而沒有一個人勸他。
佛法需要弘揚。
這是和尚們的愿望，世人對佛門偏見太大了。
以偏而障，拒佛法真經于心門之外，受五毒內熾之苦，不得開悟，實在是修行大乘佛法的和尚們慈悲心所不愿意見到的。
于是紛紛念起《無量壽經》祈求阿彌陀佛能接引枯榮禪師到西方極樂世界。
第二日。
辯法。
和尚不上臺，全城和尚都盤坐于地上。
大概有十幾萬，滿大街的禿頭真是壯觀。
道家中人看著這些個禿頭一個個盤坐在地，頌念著《無量壽經》，面容有些慎重。
陸靈成也想到了一種可能，問向左都天：“佛門這是在搞什么？”
左都天道：“你可知道我蓬萊五代祖師飛升之事？”
陸靈成道：“有聽聞，蓬萊之所以可成為大派，除了道統之外，不外初代，二代，三代祖師，五代祖師奠定根基。”
“而五代祖師更是策劃了自己的飛升事誼，令天下英才知曉我蓬萊。”
陸靈成點頭這確有事實，五代掌門是蓬萊的一位風華絕代的人物，策劃了自己的飛升大會。
他是乘坐七爪神龍飛升的，七爪是太乙級別的龍王，從上界親自馱著他飛升，可見其也有太乙功果。
這場飛升不知道為蓬萊吸引了多少英才，后來六代，七代掌門都受了他的影響。
這場飛升是修行界數得過來的典故，后來也有人模仿，但排場不如他。
如今李唐不知道多少人知道這場水火法會，和尚們若是挑著這個時候飛升，確實辯不辯都一樣，佛門在百姓面前肯定是真經。
陸靈成立馬道：“可是飛升通道關閉了，這和尚怎么飛升？”
左都天道：“對于有肉身的確實要飛升通道，可是如果肉身，元神都不追求了，僅僅把自己的精神，所領悟的極致的佛法展現出來呢？一點真靈攜帶這些東西到西方八寶功德池中金蓮中孕育出來，那還需要飛升通道干嘛？”
陸靈成抬頭看，天上太陽正盛，四邊卻是云霞，云霞顯露金光。
再一看京城之中各個角落嗡嗡的頌經聲猶如獅子吼一般。
左都天道：“去看看吧！看看佛門哪個大和尚這么舍得。”
陳飛白，江小元等人互相看看。
而太子道：“佛門不來，本應該判你們勝的，但現在還沒有徹底過去時間，你們若是去了，這場復辯就取消了。”
左都天理都不理太子。
道家眾人一直往西邊走。
就看見，西邊，用琉璃瓦疊其一座塔，塔中有一石頭蓮花，蓮花中有一個蒼老得不成樣子的和尚。
琉璃塔下是一層一層疊起來的柴火，足足有半人高。
百姓們也紛紛來看熱鬧。
老和尚手中拿著一只碗，不緊不慢吃了半碗粥，然后把他給了旁邊的和尚。
和尚雙手接過碗筷。
老和尚拿出將琉璃塔里的火油打翻。
然后把火折子一扔。
火焰一下烘起。
百姓驚呼：“這和尚瘋了。”
老和尚雙手合什，紋絲不動，任由火舌舔舐自身。
袈裟點燃，皮膚燙傷，他卻掙扎都沒有掙扎。
以極大定力，克制了色身遭遇的種種痛苦，面容甚至起了微笑。
火紅的火焰和黑煙將他的肉身遮蔽不可明見。
盤坐在地上的和尚經文越來越大聲。
神圣且帶有震感人心的力量，在場之人都被佛蔭籠罩。
整座城在陽光下顯現金色。
百姓們不知為何，眼中顯現淚水，一些直接跪地磕頭，念述佛經，有人磕頭，立馬其他人也磕頭起來了。
陸靈成面色難看。
只聽見噼里啪啦中，火堆中放出七彩虹光，沖日而去。
而從西方一道耀眼的金光接引住此道彩虹。
天空的云彩似乎變成了一個佛陀的形象。
和尚們的誦經聲也達到了高潮。
這佛相是佛骨舍利制作出來的，和尚們為了造勢而成。
而大量佛門法力從焚燒的肉身之中飛出，萬點金光。
撒向京城中所有人，這些不是佛法種子，純粹是為人祛除邪病，治療疾病。
而受到了佛光的和尚們一時也得到了老和尚的一些佛法感悟。
陸靈成沒有阻擋佛光靠近自己，可是自己身上的太清仙光自動就將這東西彈開了。
焚燒了三個時辰后，上午到了下午，漸漸日落西山。
佛門高僧打掃琉璃塔，和尚骨架全在，通體黃金之色，只去了肉身，但五臟六腑處化出了七彩舍利子，一共大大小小有一百六十三顆。
陸靈成面容莊重：“這和尚只差一些就完滿了，竟然舍得只是虹化飛升。”
“佛門還是有高人的。”江小元崇敬道：“難怪可以興盛。”
陸靈成道：“只怕坊間流言，是我道門逼迫他們虹化，有損我道門形象，一計幾好。”
“是我們輸了。”左都天道：“辯經大會看來只是個皮子，無論輸贏，佛法都是興盛的，難怪元融掌座真人說順其自然。”
陸靈成自然無話可說。
而后皇帝聽聞法師虹化，賜福京城，畢竟太后竟然不藥而愈了，還主動提到了此事。
太后信了佛，弄了佛堂。
這就是佛門的勝利。
皇帝立馬追封飛升的枯榮禪師為：通元翊教廣善國師。
既然封了國師，這辯經自然沒有必要了。
道家中人回稟了諸位真人，諸位真人道：“不必理會辯經，此事由得他們猖狂瘋癲，準備水火醮會，請來九天雷尊，肅清宇內妖邪魔物，看看能不能把中央魔教總壇炸翻，他們佛法廣大，我們就雷霆威嚴。”
陸靈成也得了法旨，必須在醮會上壓佛門一場。
陸靈成心中苦笑。
有這次和尚們策劃的虹化飛升，天下人必定先入為主，和尚法力高強，你們怎么不來次策劃飛升？
巧婦難為無米之炊，雖然不知道中央魔教倒底在哪，但這事情還是要進行的。
剩下兩場辯論，兩邊都沒有去，太子虎頭蛇尾辦的這事情也含糊過去了，只跟皇帝說已經為國祈福了，又說了佛門的好話，也夸了道家的神通。
皇帝道：“佛門策劃此事你不知道，就已經是無能，不能控制就是無用，虎頭蛇尾就是無謀，帝王之術就是盡在掌握之中，佛門之事脫離了你的控制，可好在他們還不是那么大膽。”
太子誠惶誠恐：“兒臣有罪。”
“你呀！還得歷練歷練，本來好好的水火法會就是了，偏偏故作聰明，搞了個什么辯經，帝王之道，不偏不倚，不是說哪個都不靠，而是要化為己用。”皇帝道：“皇后平時跟朕說了你不少好話，可你這個樣子，朕很難把江山交給你。”
皇帝嘆息了口氣：“佛門得勢力，難免不成為第二個太華，這時候你該怎么做？”
太子斟酌一會兒試探道：“傾向道門一些？”
“道門本就勢力大！你還傾向道門？”
“坐山觀虎斗即可，不可多做，多做多錯，可也不可什么也不做，不作為是庸君。”皇帝道：“朕能教會你的不多，你還是要自己體會。”
太子細細體悟，過一會兒道：“兒臣明白了。”
皇帝道：“你母親最近頭疼，你去看看，別的不說，孝道是要做好的。”
“兒臣明白，兒臣聽聞道家不乏醫術高明之輩，不知可否請一二位高人，給母后看看這頭疼毛病？”
皇帝道：“你自己看著辦吧。”
太子告退后回味著皇帝說的話，背后早已經一身汗。
帝王最是無情，皇帝雖然和皇后舉案齊眉，相敬若賓，可給自己打上無能，無謀，無用的標簽，自己那些弟弟豈不是要高興死。
帝王家可沒有親情，皇帝今日說這么多，只怕也是恨鐵不成剛，失敗一次不要緊，可總是失敗。
自作聰明。
這句話在帝王家最要不得。
太子嘆息了口氣。
想到了母親，母憑子貴，子憑母貴，相互扶持才是正理。
后宮之中的妃嬪都不是輕易相處的貨色，自己確實好些日子沒有進宮了。
“什么？”左都天道：“同時醮蘸兩位大神？”
陸靈成道：“我們與太多人為敵了，魔道，佛門，甚至還有神道，既然神道注定大興，我仙道其實和神道還算一半親緣。”
陸靈成道：“佛門巴結皇權，咱們就得叫皇權巴結我們。”
江小元道：“你是說君權神授？”
陸靈成點頭：“皇帝肯定渴望被承認為正統，可咱們才能授予他是不是正統。”
“醮會中天紫薇大帝。”陸靈成道：“昊天玉皇和中天紫薇大帝本就存在權利交織。”
江小元道：“兩位大帝的斗爭，你敢插手？膽子也太大了。”
陸靈成無奈道：“至少中天紫薇大帝是皇帝認同的，再者細算，中天紫薇大帝還是你玉虛一邊的神明。”
江小元道：“紫薇星為斗姆所生，只是親近我元始門下，畢竟斗姆元君視我師祖為兄父。”
陸靈成道：“至少可以制衡帝王，還可以惡心昊天九子。”
帝王都自認紫薇星下凡，道門如果醮蘸紫薇大帝，就可以皇權神授，皇帝會巴巴的來說自己是正統。
但其實氣數到了就是到了，正不正統的事情，每一屆皇帝都是正統。
“皇權神授。”江小元考慮半天：“你不怕玩崩來，就醮蘸這位吧。”
陸靈成道：“還請問問諸位真人的意見。”
左都天道：“真人們出發前就吩咐了，聽你的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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