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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三章 對宋談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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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河北路慶源府,柏鄉縣至磁州內鄉縣的官道上,長槍如林弓弩如墻,大同御營健兒腳步鏗鏘,護衛著正乾皇帝的金龍大纛穩步向前。

  大同經由河北路南下征討趙宋,共有兩條線路可供選擇,東線由河間府至開德府,西線則是經真定府至懷州。

  徐澤日理萬機,即便是在行軍途中每日也要處理大量的奏章,并不時召見各地文武了解本地民生建設和戰備落實情況,勉勵其繼續奉公履職。

  去年的第一次討宋之戰,正乾皇帝由東線南下,然后經過河東路返回。

  相隔不到一年時間,其人再次御駕親征,便選擇了經西線南下。

  途中同樣是公務繁忙,知慶源府事梁揚祖剛剛匯報完工作離開皇帝的車駕,隨駕外部侍郎辛映安便立即趕上御駕,匯報才收到的消息。

  “陛下,趙宋朝廷收到檄文后,就立即派出了使者,人已經候在開封府了。”

  大同都擺明車馬要滅宋了,趙宋要趕著派遣使者來,不用問就知道他們想做什么。

  徐澤正拿著一份奏章在批閱,頭也沒有抬,隨口便問:

  “有哪些人?什么條件?”

  辛侍郎自然清楚皇帝的工作習慣,簡明扼要地回答道:

  “正使是太傅康王趙構、副使是尚書左丞馮澥(出使前臨時加官)和禮部侍郎李若水,說是愿割淮南壽春、濠、泗、楚、漣水五州軍,乞求我朝止兵。

  隨使者北上的還有天子袞冕、車輅等物,另有宋主上表,尊奉陛下為皇伯,并上‘開天行道正序立極大圣至神仁文義武俊德’皇帝共十八字尊號。”

  給在位帝王上尊號(徽號)起于秦漢,但在崇尚實功和個人氣節的當時,這種風氣根本得不到推廣,直到數百年后的唐高宗李治之后才開始盛行。

  相對于駕崩之后才能享用的廟號和謚號,生前即可獲得的尊號(徽號)明顯能夠受到一些愛慕虛榮的帝王所喜歡。

  如唐玄宗李隆基在位期間,就先后受臣子加其尊號六次,尊號也由最初四個字一直加到十四字。

  趙宋歷代皇帝中,尊號最長者是趙桓的祖父宋神宗趙頊,共有二十個字。

  而無力解決內憂外患只能以天書符瑞之說糊弄朝野,并搞出封禪泰山大笑話的宋真宗趙恒的尊號也不過十六字而已。

  相對而言,趙桓一出手便給自己的“皇伯”徐澤上了十八字尊號,而且極盡溢美之詞,態度上的確是很端正了。

  不過,趙宋侄皇帝的馬屁顯然拍到了馬腿上。

  待辛映安匯報完,徐澤抬起頭,不滿地道:

  “就這?朕要這些虛頭巴腦的東西做甚!”

  所謂尊號,通俗點講就好比后世的“榮譽教授”,其實就是某種心照不宣的政治利益交換而已。

  對蠻部起家缺少底蘊的完顏阿骨打來說,“大圣皇帝”的尊號未必能證明天命所歸,卻代表著臣下膺服,至少能安定人心。

  但在徐澤這種開創前人未有之事業的實干家眼里,這種虛假的榮譽什么都不是。

  其人登基以后,就曾拒絕過臣下為自己上尊號。

  還明確規定從他開始,以后各皇帝的年號也從一而終,不用動不動就改。

  并且,若無異常,國家五年一個大計劃,盡力避免朝野上下亂折騰。

  大戰已起,趙宋君臣沒有奮起反抗,卻妄圖以數州之地和這種惠而不費的政治游戲來糊弄大同并打消正乾皇帝的滅宋決心,只能說是想多了。

  “趕他們回去,并告訴趙桓——朕欲滅宋是為了重鑄神州復興華夏,這片江山有同無宋,他們若是不想投降,就真刀真槍地反抗。除此之外,別無他途!”

  “是!”

  辛映安領命后退下后,徐澤又召來隨駕參軍馬擴前來詢問軍機。

  “秦明到了哪里?”

  駐地在河北路和開封府的第四軍,在京東和淮南路的第五軍,以及在兩折路的第六軍因為就在戰區,兵力早已預置到位。

  第三軍駐守河東路,主要任務是壓制永興軍路宋軍,并防范夏軍異動。

  兵部擬訂的作戰計劃,便只安排了秦明這個師配屬第四軍行動。

  其部先出河東再趕至預置出發地線的時間相對也要晚些,是以徐澤才有此問。

  馬擴自然清楚皇帝要問什么,作為隨駕參軍,全軍各部的動態隨時都在其人腦中。

  “按腳程算,應該到了澤州,預計兩日內能趕到懷州河內縣。”

  各部的行動有先后,秦明師的發起攻擊時間也最晚。

  “好。命令各部按照預訂計劃展開攻擊。”

  趙宋王朝到現在還沒有從上一次討宋戰爭的沉重打擊后走出來,朝廷頻繁換相,地方社會秩序混亂不已,整個國家都處于崩潰的邊緣。

  為了防止直搗臨安后各地出現的大動蕩,并盡可能逼迫反動勢力奮起反抗,大同第二次討宋之戰依然采取先掃除其側翼,再攻擊其腹心的戰略。

  最先發起攻擊的是第五軍,突破位置正是壽春府西面的光州李成部。

  事實上,第五軍拿下壽春府后雖然沒有繼續擴張,可也沒有閑著,張雄部針對光州宋軍的偵察、試探和民政滲透就一直沒有中斷過。

  光州李成不僅自身勇力絕倫,治軍甚嚴,還略懂民生,更關鍵的是善于借勢而為,在宋將之中絕對是出類拔萃的存在。

  其人當年借著河東路之變,短短一年時間便從最低級的弓手成長為一路招捉使。

  落腳光州后,李成又在光州悶頭練軍多時,使得其部戰力確實要強于一般宋軍,讓被疲于應付大同的大宋朝廷始終不敢對其動武。

  而在黃文炳淮南本籍賢才的協助下,事實上半割據的光州社會治理水平也要略高于周邊趙宋各府州。

  正是得益于此,李成才能以光州一地能勉強養活麾下數千兵馬。

  不過,李成在光州文武兩道上雖然都可圈可點,卻都沒能脫離時代桎梏,均只能以混亂不堪的趙宋王朝的一般水平做參照物。

  正所謂不怕不識貨,就怕貨比貨。

  一旦與此世最強的同軍對比起來,光州宋軍就不夠看了。

  兩軍對峙月余時間,李成部兵馬一直沒有占到半點便宜,反而連之前在于朝廷兵馬接觸過程中建立起來的自信也消磨了大半。

  早在那時,自知獨立難支的李成便立即派出信使向求淮南東、西路宣撫使司求援。

  沒錯,光州本就屬于淮南西路治下,李成為大宋守御光州,其部受到同軍的攻擊,當然是要向本路宣撫使司求援了。

  但彼時李綱已被天子召回臨安問責,新的淮南路宣撫使種師道還沒有未就任。

  朝廷對吳敏、李綱等人的嚴厲處置,就是非常明確的政治信號:誰不想安生,誰老是想著打仗,就是大奸臣!

  既然朝廷擺明了就是要息事寧人,負責宣撫使司日常業務的勾當公事折彥質如何敢在這個時候尋同軍的晦氣而搭上自己的前程?

  其人不僅沒有做出救援光州的行動,還命廬州和濠州兵馬嚴守防區不得擅自行動,以防備同軍聲西擊東。

  并強調若遇同軍越境挑釁,也必須保持克制,絕不能射第一箭。

  幸好同軍一門心思只找光州兵馬的麻煩,似乎并無東向之意,才讓肩負重任的折勾當免去了做奸臣的厄運。

  隨后,種師道死在了趕往淮南的途中,淮南路宣撫使之任由此空缺。

  趙桓計劃以福建路制置使劉韐接其任,但福建路的動亂平定正到了關鍵時刻,根本走不開人。

  到了這個時候,趙宋朝廷也只能拆東墻補西墻,改以知京兆府事范訥接任淮南東、西路宣撫使之職了。

  待臨危受命的范宣撫趕到淮南時,大同已經再次發布討宋檄文。

  兩國大戰將起,朝廷卻還幻想息事寧人,嚴禁各地兵馬異動。

  范訥連自己防區的情況都沒有摸清,更不愿為了李成這反賊出頭賠上自己的前程。

  李成也知道自己不受待見,淮南宣撫使司遲遲沒有行動后,其人便接連派出信使請求臨安朝廷給予支援。

  朝廷的答復倒是很爽快:十個指揮的甲械和錢糧等物資隨后就到,務必要頂住!

  李成最需要的是朝廷趕緊出兵牽制同軍的行動,而不是有命拿沒命花的錢糧物資。

  但形勢危急,其人也不敢在腹背受敵的情況下逃跑,只能硬著頭皮將大半兵力頂到第一線。

  由是,直到同軍正式向光州發起進攻前,事實上獨立于趙宋軍政體系之外的光州兵馬都沒有得到任何支援。

  應該說,李成在光州這么長時間的經營還是頗有效果的。

  張雄率師由開順鎮渡過決水后,整整兩天都沒能剖開光州兵馬的防御。

  李成部兵馬本土作戰中表現出的作戰決心和戰術素養,都要遠超一般宋軍。

  其部甚至能夠借助預先修筑的掩體抗住同軍大炮持續炮擊,并在炮擊結束的后迅速進入站位打反擊。

  不過,李成也只能做到這一步了。

  當張雄發現其部的防御薄弱部位,并集中兵力向敵軍發起白刃肉搏后,光州宋軍不耐血戰消耗的弱點便暴露出來了。

  傷亡比率剛剛超過兩成,前線便開始動搖。

  危急時刻,李成麾下悍將孔彥舟親自帶著預備隊填上了缺口,卻還是擋不住同軍如潮水般的攻勢,又迅速敗退下來。

  一點攻破之后,便是全線潰敗。

  李成僅僅在堅持了三天時間,就被籍籍無名的同軍小將張雄教會了做人。

  因為敗得實在太快,待其人倉惶潰逃至黃州境內時,其部已經剩下不到五百人了。

  趙宋朝廷若是此時想清算李成,僅憑黃州兵馬就能輕易擒獲此人。

  幸好,此時同軍第五軍大舉展開進攻,陳達、季闖兩部同時突破濠州、楚州防線的消息已經傳開。

  這一次,同軍突破宋軍的防線后就改變了以往穩步推進的戰法,以師營為單位分三條戰線快速推進,務求消滅宋軍有生力量。

  前線大潰,剛剛上任的淮南路宣撫使范訥根本沒辦法約束全無戰心的麾下兵馬,只能在折彥質的掩護下倉惶退往揚州繼續“指揮作戰”。

  大戰一起,潰軍沿途作亂,盜匪趁火打劫,流民四散而逃,淮南諸州府社會秩序迅速崩潰,到處都是兵荒馬亂的景象。

  到了這個時候,淮南宣撫使司都已經自身難保了,黃州兵馬也在見到光州潰兵的第一刻跟著潰逃,誰還有精力關心李成這個朝廷一直頭疼的反賊?

  而在更早的時間,遠在千里之外的臨安朝廷早就難成一團。

  趙構、馮澥和李若水等人入大同談判未果被趕回后,得知乞和之路不通,趙桓頓時慌了手腳。

  眾宰執只能說車轱轆話,根本指望不上,其人只能召百官議事。

  朝議一開始,群臣就是一頓胡亂攀咬。

  這次出使的正使康王趙構在諸王之中最有擔當,數次出使大同已孚人望,不好攻擊,眾人的火力便發泄到了副使馮澥和李若水身上。

  認為二人辦事不利,才使大宋錯失和談的寶貴機會。

  趙桓也對出行前反復要求加官的馮澥很不滿,便罷其人為太子賓客。

  但大亂臨頭,光扯皮甩鍋,不拿出解決困境的辦法也不是個事。

  大宋現在最關鍵的問題是沒有敢戰之軍對抗強敵,這仗沒法打,不想亡國就只能對大同開出更加優惠的條件。

  以右諫議大夫范宗尹為代表的七十名大臣認為同軍之前已經攻下壽春府,又不斷在光州挑起摩擦,肯定是有意淮南兩路。

  朝廷也別扣扣索索割五州軍了,爽快點,直接將淮南全部割給大同。

  反正淮南已經被李綱折騰得糜爛不堪,便是有大軍也守不住,還不如以空間換時間,先解決了眼前的困境再說。

  但以戶部尚書梅執禮為代表的三十六名大臣卻堅決反對割地。

  正所謂守江必守淮,江南與淮南雖然隔著一條長江,二者卻是一體。

  在大同已經布局兩浙路的情況下,放棄淮南就等于放棄江南。

  江南若再棄,大宋便是想偏安半壁也不可得。

  很明顯,放棄淮南之語純粹就是顧頭不顧腚的錯誤言論。

  若如此,大宋還不如直接投降得了。

  反對派說得確實很有道理,但現在的問題是大宋沒有抵抗同軍的能力。

  沒有足夠的籌碼就沒法勸同軍撤軍,大宋還是得滅。

  不割淮南,又能割哪里?

  南陽府的門戶京西北路么?

  兩派方爭吵不休,越吵越烈。

  趙桓被吵得腦瓜子生疼,正準備宣布退朝,好讓自己安靜地發一會呆,淮南路緊急軍情卻已送到:

  同軍多線大舉進攻,淮南告急!

  大宋君臣討論了半天,卻是會錯了意——大同根本不要割地,就是要滅亡大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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