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舟社拿下平南縣城后,鎮海府至蘇州之間的航路就已經開通。
但兩地的人口都很少,經貿往來不多,目前只有張橫一家民用航運船隊入駐。
張橫前幾年在之罘灣跑短途航運,已經賺得盆滿缽滿。
還在老母和兄弟張順的輪番勸說下,張橫早就娶親有了后。
加上到登州后就不曾做害人的勾當,算是徹底上岸洗白了。
當然,這也和同舟社治下法紀森嚴有關,哪些能做哪些不能做,都規定的明明白白,凡是違反規矩的,都被明正典刑。
這世上從不缺乏利令智昏者,規矩再嚴,違反規矩的行為也不可能徹底根絕,總有人會為了利益鋌而走險,但不包括曾被徐澤重點關注的張橫。
兄弟張順如今在同舟社風生水起,自己也小有身家,還要去做那掉頭買賣,就真是腦袋被驢踢了。
幾年下來,張橫豐足的不僅是身家,眼光也長遠了很多,明知道蘇州至鎮海府的航運暫時不賺錢,但哪怕賠錢,也要先投資航線。
因為人少,航船一般三至四天一個來回,特殊情況需用船,要提前預約。
陸路上,吳撞天賊軍潰兵還未清除干凈,人少一般不敢走。
人多的話,直接預約張氏船隊反而更實惠,所以大部分還是會選擇坐船。
張氏船隊的生意目前雖一般,都也沒虧太多,加上其在之罘灣原本的生意,還是有的賺。
若城中人確有大事、急事,等不急航船,還可以到府衙申請駐守蛤蠣島的水師派快船。
當然,這種事一般人是不可能也不敢做的。
蒲離卜和高藥師離港,自然是安排水師的船只護送。
為了避免刺激和蒲離卜有仇的高藥師,徐澤特意安排一艘快船先送走了他。
碼頭上,徐澤帶著蕭引古、朱武等人,親自為蒲離卜送行,把后者感動得又是一把鼻涕一把淚。
同船到鎮東關轉乘的孫立也跟著蒲離卜沾了光,徐澤順便跟他多講了一句話——“安心做事”。
回去的路上,徐澤單獨留下吳用,邊走邊提起保州之事。
吳用在路上基本消化了徐澤給的信息,回到官衙后,已經有了判斷。
“社首,用以為保州必取!”
徐澤心中其實已有了主見,但為人主者,要善于兼聽不同人的意見。
好下屬都是“用”出來的,哪怕有些人講得并不高明,但出謀劃策多了,其綜合能力才會不斷提高。
徐澤道:“嗯,說說看。”
吳用撫須道:“原因有三。”
“首先是天時。”
“女直人急于和遼國爭雄,雖然連戰連勝,但兩國的國力對比并未逆轉。”
“遼國還可以再敗,金國卻只要大敗一次,就有亡國滅族之危。”
“形勢如此,保州這種‘邊角地’,無人爭奪則女直人必取。”
“可高麗人有此意,女直人為了不讓盟友變成敵人,肯定會選擇讓出。”
“只要女直人不出手,我們就有極大的機會。”
“此所謂機不可失,失不再來。此時不取,日后再取,就要難無數倍。”
吳用說的只是同舟社未介入的情況,作為第三方,一旦入局,肯定又會牽動各方利益跟著變化。
當然,現在只談時機,具體操作層面的動態變化,又是另一碼事了。
徐澤點頭,示意吳用繼續。
吳用接著道:“其次是地利。”
“取保州而控鴨綠江,無論是北進,攻取女直人腹地,還是南下控扼高麗北進,避免遼東局勢復雜化,都有戰略意義。”
“且,此地連江接海,可有效發揮我同舟社水師的優勢,徹底堵死女直人水師的發展,保障我們控制東京道南部的既定戰略。”
這點補充就很有獨到之處,看來吳用只要把心思用對了,也是可以做正事的,這幾年的積累沒有白費。
徐澤鼓勵道:“繼續!”
吳用接著講:“最后是人和。”
“耶律寧所慮者,不過擔心同舟社如高麗人一般,打算巧語騙取兩城,而后奴役城中官民。”
“但只要站在其人的角度思考,就會明白。”
“無論城中如何兵精糧足,只要遼陽府不能收復,保州長期得不到朝廷的支援,陷落只是遲早的事。”
“女直人、高麗人和同舟社,三者只能選其一,最多再加一個根本長久不了的渤海人。”
“用以為,耶律寧心中其實已經有了決斷,只是時機未到而已。”
所謂“時機未到”。
自然是鴨綠江女直攻城決心不強,保州短期內并無破城的危險;
遼陽府高永昌跳梁小丑難以持久,朝廷“王師”收復失土指日可待;
遼東南各府州名為互保,實則分裂的非法途徑,不可能被朝廷承認;
等等。
一旦耶律寧所有的希望均告破滅,所有的堅持都變的沒有意義時,便是“時機到來”。
徐澤道:“天時地利人和,確實很有道理,但這些都是同舟社未參與保州爭奪時的情況。”
“一旦我們參與其中,在高麗人的嘴下搶了保州,會不會被其國惦記上,而后死纏爛打,不死不休?”
“再則,女直人會不會識破我們的戰略意圖,判斷同舟社的危險等級要高于遼國,而投入重兵與我們大戰?”
“或者,會不會因此促進金國和高麗聯手,先除掉我們這個攪局者?”
吳用沉思半晌,道:“用以為,社首所慮這三種情況均有很大可能出現,不可不慮。”
“但從此事可以看出高麗和金國嫌隙很重,彼此防備,而保州孤懸,守軍彷徨無助。”
“三者之間信息幾無信息交流,就給同舟社留下了很大的操作空間,若用得好了,興許我們還可以獲得更多的利益。”
說到點子上了!
徐澤之所以看中保州,就是因為此處的混沌狀態便于下手。
混沌意味著危險,也意味著機遇,就看怎么去把握。
“好!”
徐澤贊賞道:“說說你的操作思路。”
吳用拱手道:“屬下尚未考慮全面,想到哪兒就講到哪?”
徐澤伸手道:“講!”
“用以為,此事于同舟社而言,有三利兩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