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皮撅著屁股鉆到草叢里,好不容易找到魚哥的手機,輸入生日,解鎖成功,屏幕上是一段自拍的視頻。
點開。
最開始的部分,雜聲有點重,鏡頭晃動得也非常厲害,好像是在走路,邊走邊拍。
鏡頭里的周姝彤就像一只歡快的小精靈。
左蹦右跳。
還不住勁兒咯咯咯的笑。
捉螢火蟲是肯定不可能捉到的,兩個人其實只是非常默契的離開篝火營地,創造獨處的機會。
鏡頭里的湖畔,泛著一層銀光,周姝彤忽然問了張宇一個問題:“魚哥哥,你這么優秀,會被越來越多的人喜歡,那我怎么辦?”
張宇傻呵呵的一笑,忍不住揉了揉周姝彤的頭發:“我哪里優秀了,我還覺得你超美呢,跟你在一起散步,我都會有非常大的壓力。”
“魚哥哥,你把手伸過來。”周姝彤停下腳步。
“干嘛?”
鏡頭里,周姝彤將自己手腕上的一根紅繩,系到張宇的手腕上:“魚哥哥,我把我最喜愛的飾品給你了。”
張宇一愣:“為什么給我呢?”
周姝彤撅了撅嘴,笑罵一聲:“傻瓜。”
張宇:“我哪里傻了?”
周姝彤挑了挑眉,忽然湊到鏡頭前面:“我最近可聽到好多謠言。”
張宇:“什么謠言?”
周姝彤:“他們都說,你喜歡我。”
張宇:“啊!”
周姝彤:“不是謠言嗎?那就是真的嘍?”
張宇:“咳咳咳。”
周姝彤:“你臉好紅。”
張宇:“有些熱。”
周姝彤:“熱嗎?我怎么覺得好冷啊。”
夜晚的湖。
其實一點都不熱。
恰恰相反,真的有些清冷,還不是那種一般的冷。像怨婦,既不拿大風的爪子撓你,也不拿干燥的言語罵你,這風甚至不看你,就像是坐在一處角落,不說話不言語。可是你能感覺到這風的無處不在,腳底下每一塊泥土仿佛都滲透著它的心事,空氣中每一粒細細的水珠都是她暗暗灑下的眼淚。
這冷,你掙脫不掉,也甩不開,它會悄悄摸你的臉,透過你的肉,摩挲你的骨頭,你冷的發抖時,它還會嘆息著拂過你的脖頸。
“呼呼,好冷好冷。”
周姝彤哈出口的熱氣,打在空氣中,直接就是白茫茫的水霧,按道理,這個時節是不應該出現這種現場的。
“我也好冷。”
張宇緊了緊身上的外套,然后側過臉看了看周姝彤,趕緊又脫下來,將外套披在周姝彤的身上。
“還是冷。”
“好冷。”
“好冷。”
“好冷。”
鏡頭抖動的越來越厲害。
越來越厲害。
然后就是一直抖,一直抖,一直抖。
卡住了?
陳皮晃了晃手機。
這個視頻明顯是兩個人為了記錄約會提前商量好拍攝的,可是到最后竟然卡住了。不對,不對,不對,不是卡住了,是被凍住了,這段視頻的最后,攝像頭被冷風給凍住了。
“這里還有其他死物!”陳皮非常確信,張宇和周姝彤的失蹤,一定是有其他死物從中作梗。
早茶點點頭:“我能感受到他們的氣息。”
說完這句話。
早茶的手,指了指東南方向。
“在那邊。”
出了羊城花溪谷,朝東南方向行駛,一路就會進入鸞市。
趙含羞和劉強已經蘇醒,并且完全不記得自己在進入死人營地之后發生的事情,陳皮無法用科學來解釋張宇和周姝彤的失蹤。
一行六人只能心情沉重的朝東南方向疾駛而去。
不敢再讓陸航單獨開車。
索性就將那輛白色的普拉多扔在花溪谷,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說,錢都是王八蛋,人命最重要。
陳皮駕車,蘇柔柔坐在副駕駛位置上,陸航、劉強、趙含羞和于蒙蒙擠在后排,幸好普拉多的空間足夠寬敞,除了陳皮,大家的身材也都不胖。
退一萬步說。
起碼陸航和于蒙蒙擠在一起是很開心的。
至于趙含羞和劉強,沙雕青年和任性大小姐沒資格發表意見,都閉嘴吧,老老實實的睡覺。
深夜的高速公路,很快就飄起了雨絲,細細密密的雨滴就像是篩子一樣,刺穿天空,刺破大地。立冬之雨,格外的冰涼,但陳皮完全沒有心思去慢慢體會,他很焦慮,非常焦慮。
并不算大。
早茶不時對著陳皮指引一下方向。
大概快要進入鸞市境內時,天色忽然風云突變,轉眼間一場傾盆大雨就要落下來,車窗四周全都是白花花的雨幕,煙雨讓高速路段更加難以行駛。
雨刷在車前窗,來回的擺動,視線越來越模糊。
雖然雨水很大,但是后排的四位同學已經徹底昏睡過去,就連副駕駛的早茶,精神也有些萎靡。
也不知是經期對她的傷害,還是不斷感受氣息,指引方向,消耗了她太多的體力。
陳皮瞪大眼睛,夜雨中,心跳莫名的加快。擋風玻璃上的雨水,如瀑布一般傾瀉而下,就連早茶都微微皺眉,然后,暴雨中,迎面的大燈一恍,陳皮急忙踩了一腳剎車。
吱吱吱!
所有人全部被陳皮的急剎車給折騰醒了。
劉強的腦門甚至撞在車頂上,整個人都被撞懵了:“喂,胖爺,
您能不能好好開車,咱們這一車可是六條人命呢。”
“對啊胖子,你行行好,穩穩當當的開車,要不就換個人來。”趙含羞跟劉強沒有親眼看到那些大恐怖,所以她倆的心態反而是最穩定的。
一陣抱怨聲中。
陳皮竟然皺著眉頭打開了車門,連雨傘都不打,只是將沖鋒衣的帽子往頭上一戴。
雨霧中。
一下車就聞到了刺鼻的燒焦味道。
尋著焦味,陳皮往側面走了兩步,瞇著眼仔細一望,高速路的護欄已經撞破了,護欄外面,一輛50座的大巴車正在冒著濃煙。
這里發生了一起交通事故。
前后看了看。
除了大巴車,并沒有其他相撞的車輛。
難道是自己撞進了溝里?
豎起耳朵。
沒有呼喊聲,沒有求救聲,甚至沒有一個人影。
本來陳皮還想跳過去最后看一眼,他的第六感覺告訴他:“這輛車有問題,里面的人很可能也消失了,就跟張宇和周姝彤一樣。”
但是。
那大巴車卻直接爆炸了。
高達數米的火焰升騰而起,爆炸就像是一只無形的大手,用力地推了陳皮一把,若是普通人,僅這一下,估計就要窺探到地獄大門了。
火焰。
火焰。
除了火焰還是火焰。
陳皮額頭的冷汗混合著雨水,滴滴答答的滲進衣服里,渾身冰涼,這一夜的陰霾仿佛讓他的心窩子都開始冒煙,口鼻近乎窒息,耳邊只剩下轟隆隆的連續爆炸聲。
那聲音就像是魔鬼的警告。
嗡嗡嗡……嗡嗡嗡……陳皮真的開始耳鳴。
憋悶的胸口讓他越來越無法喘息,眼角甚至都開始冒起了金星,呲啦呲啦呲啦。
溫馨提示,宿主過度使用死神鐮刀,觸發副作用死神的凝視。
警告警告警告,宿主將于十秒鐘之后陷入昏睡狀態。
警告!
警告!
警告!
陳皮在暈倒之前,腦殼里除了警告就是警告,再無它物,滿腦子都是警告。
這啊人,一旦焦慮,就會陷入自食惡果的無邊苦海。
深不見底。
淵之又淵。
苦上加苦。
鳳尾雪山是鸞市最具特色的景點,也算是這座古城的象征,更是附近最高的山。被當地人奉為圣岳,也曾有人叫它鳳鳴山、金巢山、永生神山,意思就是曾有火鳳落居于此,寓意永生、不死、浴火重生的存在。
終年積雪是鳳尾雪山的常態,有陽光照射,并且沒有霧氣的時候,就能看到一頂閃閃發光的冰雪王冠。
從山腰到山頂,鳳尾雪山種滿了鳳凰木,鳳凰木植株高大,樹冠橫展而下垂,濃密闊大而招風,取名于“葉如飛凰之羽,花若丹鳳之冠”,別名金鳳花、火樹,最高可達20米,鳳凰木因鮮紅或橙色的花朵配合鮮綠色的羽狀復葉,被譽為世上色彩最鮮艷的樹木之一。
也不知是為何。
今年這鳳凰木本已到了花朵凋謝的時節,可就是不謝,漫山遍野的嫣紅,一叢叢一簇簇,映著那雪山,秀美絕倫。
同時。
這鳳尾雪山又屬于活火山,歷史上雖然未曾噴發過,但鸞市卻借著這地形地貌之便利,發展成為本省的溫泉旅游圣地。
陳皮暈倒之后。
陸航就開始駕車,蘇柔柔指路,直接就進了鸞市,天亮之前,蘇柔柔徹底暈倒,昏睡不醒。
剩余這四位又都是云里霧里,不知該如何是好。
只得找了最好的酒店,先入住,休息好身體再說。
因為實在是有些擔心,所以干脆就開了一間這里最豪華的總統套房,六個人住一起,也算是有個照應。
陳皮被安排在最舒服的主臥,蘇柔柔睡在旁邊一張床上,其余四位,也都各自找地方睡下。
當朝陽緩慢升起。
鸞市東南的鳳尾雪山,清晰的輪廓,潔白無瑕,隱隱透著一股子神秘莫測。
每年都有無數游客進入雪山觀賞游玩,按道理說,這只是一處風景區,無論如何都稱不上神秘的。
又不是珠峰。
該開發的地方都被開發出來了。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
陳皮躺在床上一動不動,整整睡了一天,直到晚上7點才悠悠轉醒,但蘇柔柔卻依舊在睡,好像熬了三天三夜似的。
醒來之后的陳皮,先是瞪著眼睛望了天花板許久,最后長長的嘆了一口氣,心中暗暗告誡自己:“關心則亂,關心則亂,張宇和周姝彤失蹤了,自己不能沖動,這時候更應該冷靜冷靜再冷靜。”
而且。
按照命運來說。
人人都是自顧不暇的泥菩薩,指望自己幫別人渡河,高看了自己,也小瞧了旁人。
你全力去做的事情,到頭來,可能在根兒上就出了岔子。
蘇柔柔還在睡,陳皮就讓趙含羞陪著他下樓去找點吃的,陸航、劉強和于蒙蒙在屋子里照看蘇柔柔。
剛出酒店。
迎面而來的就是一股子冰冷的寒意,感覺比南川冷了最少十幾度,就連呼出口的哈氣都開始凝結霜霧。
從羊城花溪谷到鸞市,最多幾百公里,氣候竟然差了這么多。
掏出手機。
查了查。
原來平常年份的欒城,在這個時候也不會這么冷,難道是昨晚夜雨的緣故?
趙含羞依舊是非常的話嘮,而且神經極度大條,反正她又沒看到倒吊的死尸,也沒看到黑棺跟死狗,她一點情緒波動都沒有:“胖子,你不知道,昨晚你暈在高速上可把大家嚇壞了,而且我們一路開車進入鸞市,竟然還碰上了下雪,十一月就開始飄雪,這在鸞市歷史上也是非常的少見。
陳皮深吸一口氣,感覺胸腔里都是冰涼。
他的第六感覺又告訴他。
失蹤的張宇和周姝彤應該就在鸞市的某處。
著急歸著急。
焦慮歸焦慮。
他已經不再魯莽,當務之急是先等待蘇柔柔醒過來,早茶有方法可以根據那臺手機上殘留的氣息,跟蹤到兇手的痕跡。
等就是了。
如果早茶這條路行不通。
陳皮就準備求助詭秘調查局,雖然自己能提供的線索不多,但死馬當活馬醫就是了。
唯一比較慶幸的是,厄運系統并沒有給出新的任務,也沒有懲罰倒計時逼迫,時間上比較寬松。
當然。
按照規律來說。
沒有任務,說明陳皮距離那些死物還遠。
鸞市東郊。
月牙度假酒店。
這里是酒店,其實也是鸞市詭秘調查局的一處秘密安全屋,雖然鸞市跟南川差不多都是三流城市,但該有的配套措施一應俱全。
因為財政上面比較寬松。
這鸞市的詭秘系統,單論硬件設施,其實還超了南川一個檔次。
月牙度假酒店為了創收,明面上也會接待一些學術講座和大型會議,明天上午就有一場四國肝衰竭經典病例論壇,為了招待外賓,今晚還設了一場晚宴,就在月牙梅花廳舉行。
傍晚五點鐘。
梅花廳就開始忙碌起來。
馮喆一方面是月牙度假酒店總經理的親侄子,同時還是鸞市詭秘調查局的見習探員,能力正在覺醒中的那種菜鳥探員,整個月牙度假酒店的采購全部都由馮喆來負責,這算是一個油水很大的美差。
面對外賓的晚宴,自然缺不了紅酒,尤其是那幾位專家,客戶早就提前約好了,要貨真價實的好酒,錢不是問題。
所以。
馮喆準備親自下酒窖取酒。
臨近冬季,這種名義上的高級別學術論壇頻率明顯增多,好像都是為了完成任務花光預算似的。平日里不經常出售的高年份紅酒,消耗的非常嚴重,所以,前幾日馮喆才剛剛補齊了貨。
順著超過45度的陡峭臺階走到酒窖。
馮喆連燈都沒有打開,常年來來往往,他閉著眼睛都能找到自己需要的東西,更何況他還是逐漸覺醒的新人類,膨脹的自信心讓他天不怕地不怕。
下酒窖的時候馮喆還在哼唱著一首最新的爆火rap,心情美美噠,回味昨晚與長腿學生妹的溫存,那磨死人的小妖精,真是要人命:“看來抽時間要去找些大補的藥了,最近身子有些發虛,決不能在小妞面前跌了份兒。”
月牙度假酒店的酒窖非常大。
此時此刻。
只有馮喆一人。
哼唱rap的聲音極刺耳。
有動靜。
“咦?”
“難道這酒窖里有人?”
“草,哪個手腳不干凈的傻逼,找揍是吧!”
馮喆第一時間就覺得是有服務員手腳不干凈,偷偷來酒窖偷東西。
似乎是從酒窖深處傳來的。
“誰?”
“出來!”
剛剛喊完,那一排排的酒架子,最深處,好像有什么東西正在跟地面摩擦,聽的人直發毛。
說實話,馮喆天不怕地不怕,就怕一些軟體動物,就算是覺醒了,也怕。
瞬間。
手里心就有些冒冷汗。
皺皺眉頭,馮喆掏出手機,點開手電筒功能,朝聲音發出來的地方照了照。
除了一排一排的紅酒架子,別無他物,馮喆這才吐出一口氣,擦擦手心里的汗,rap也不唱了,心里直嘀咕:“人嚇人,真特么能嚇死人。”
“下次過來拿酒,必開燈!”
酒窖的開關在剛下酒窖的地方。
裝逼裝過了。
馮喆想后悔都難。
“草,有什么好怕的,這附近單單他認識的詭秘探員就不止三五個,根本不可能有邪物敢來撒野。”
不敢?
嗬嗬……
就在馮喆轉身準備離開的時候。
一排酒架的縫隙里,突然爬出來一條詭異的影子,不是烏黑,是血紅,血紅血紅的影子。
最多兩個呼吸的功夫。
那血紅的影子就繞著之字形的步伐爬向了馮喆。
當馮喆抬起腳剛剛準備爬上臺階時,那血紅的影子直接就亮起了四顆尖銳的刺。
“什么東西?”
“疼!”
馮喆只覺得腳踝一疼,酸麻感瞬間來襲,身體里覺醒的靈力連調動都沒來得及調動,整個人就徹底失去了意識。
砰地一聲。
直挺挺倒在酒窖里。
呼呼呼……十個呼吸之后。
就跟詐尸了一般,暈死過去的馮喆,直挺挺就坐了起來,烏黑的眼眸中泛過一抹血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