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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高繼沖

請牢記域名:黃金屋 與皇帝備胎們的亂世生涯

  紫金山是濠州附近的一片丘陵離壽州不遠,當年壽州被圍城的時候,南唐就曾打算從紫金山修長城到壽州給劉仁瞻送糧食,而且真的付諸實施。

  奉命圍困壽州的李重進和張永德,以紫金山為中心來了一場經典的圍點打援戰,還把南唐辛苦修建的長城給拆了。

  不過在一段陡峭的地勢上尚保有一段墻體,此刻這一段破敗的墻體,卻成了高繼沖最后的護身符。

  一陣夜風吹過,讓高繼沖打了個寒噤,他揉了揉酸脹的兩眼,看了看墻后面休憩的數百家眷,心中不禁涌出一陣悲哀。

  想他高氏一族自從后梁時在江陵起家,至今已經傳承四代人,雖不及北方的中原強大,亦不及東南富庶,卻是個逍遙自在的土皇帝。

  南平一直以來奉中原為正朔,一直進貢不輟甚是謙恭,柴榮征伐南唐的時候還派遣了水軍參戰。

  中原皇帝并沒有哪個要打南平的主意,誰曾向趙匡剛剛登基,就以假道之名搶占了江陵,斷了高氏的根基。

  他一家也只好奉旨前往東京,看在他獻地稱臣的份上趙匡總不至于虧待了他,誰知剛剛出了金陵的地界,那些“護送”他北上的宋軍就盜竊他的財物,調戲家中女眷。

  高繼沖顧全大局能忍得了下,可是手下的親兵卻忍不了雙方打了起來,五百宋軍傷亡近半,其他的全都逃回了江陵。

  如此一來便算是和趙匡翻了臉,東京便也去不得,天下之大可去之處很多。只是真正能庇護他高氏一族的人卻不多,唐與吳越已經向宋稱臣怕是自身難保,蜀國山高路遠根本去不了。

  唯一能庇護他的也就只有近在淮南的徐羨,他帶著家眷一路狂奔,可是沒有想到李處耘很快就追了上來,將他堵在這山坳之中,一旦叫李處耘攻上來,怕是不會有什么好下場。

  一個腳步聲走到他的身邊,“兄長,天快亮了,兄長先睡一陣吧。等李處耘攻上來了,還要你指揮作戰呢。”

  說話的是高繼沖的弟弟高繼充,兄弟二人一個叫高繼沖一個叫高繼充,讀音一樣字卻不同。

  高繼沖抬頭看看東邊已經露出的魚肚白,心知時間已經不多了,伸手將兄弟拉到身邊輕聲道:“等明日李處耘來攻,我帶人斷后,你就帶著婦孺從山坳的那一頭逃去濠州,獻上財寶相信濠州的官員會收留你們的。”

  “兄長何至于此,實在不行咱們就投降吧,弟聽聞趙匡為人不算太差,他想一統天下就不能對我們下死手。”

  高繼沖道:“為兄知道趙匡那里好說話,可是眼前的這人叫李處耘,此人兇戾暴虐落到他的手下,不僅我性命難保,滿門老小也許都要遭殃。”

  “何以見得?”

  “那日李處耘和高季興初到江陵,宴飲過后為兄選了幾個女子給他們侍寢,誰知侍候李處耘的兩人被活活掐死了,李處耘自己卻在兩具尸體中呼呼大睡,足見其冷血殘暴。落入他手,怕是求生不能求死不得,此刻能救我們的也只有徐羨了。”

  “兄長這般肯定,莫不是與他有舊交!”

  高繼沖卻搖頭道:“見也沒有見過!聽聞他大敗唐國,只是要了贖金駐軍了事,并沒有迫不及待的攻下金陵享受富貴便知其志甚大。

  庇護我高氏一族,正是他收買人心的好機會,更何況李處耘率軍闖入淮南,他若不驅趕日后還如何立足。”

  “可是咱們從壽州經過時,壽州卻緊閉城門根本不讓我們進。”

  “那時你有所不知,淮南精銳皆在揚州,其他各州只有老弱,我們帶著兵馬而來,他們不緊張那才是怪了。

  我只恨自己沒能早點派人去向揚州求援,也不知道高德見了徐羨沒有。明日你帶婦孺逃去濠州,若是遇見揚州來的兵馬就請他們速來救援……是誰!”

  墻體下面忽然傳來磚石滾落的聲響,高繼沖立刻取了火把,遠遠的朝著山坡下面丟了過去,火光閃過只見半坡上有一群貓著腰的身影。

  高繼沖見狀大喊一聲,“敵軍殺上來了!”

  在墻上打瞌睡的親兵立刻驚醒,連忙的往山坡下面丟火把,火把迅速的將半坡上干枯的荒草點燃,只見密密麻麻的宋軍士卒已是不遠。

  “射!給老子狠射!”

  高繼沖的親兵護衛紛紛張弓搭箭,沖著山坡一陣攢射,半坡上的不少宋軍立刻中箭滾落,也有強悍的直接拔下身上箭矢沿著陡峭的山坡繼續前沖。

  對于質地優良的鎧甲,普通的弓箭并無多大的用處,不多時宋軍就已經殺到墻下試圖向上攀爬,這墻也不過只有兩人高,一人踩著另外一人的肩膀就能上來。

  高繼沖挑開一個從垛口爬上來的宋軍士卒旁邊又上來一個,低頭一看墻下盡是密密麻麻的腦袋,他干脆將長槍放在一旁,隨手拿過兩塊墻磚丟了下去,還別說這兩塊磚當真好使,墻下立刻多出一個空檔,“給老子砸!用磚使勁砸!”

  他的親兵護衛立刻回過醒來,抄了墻磚奮力的往墻下丟,這可比弓箭好使的多了,砸的又快又狠,再精良的盔甲也不好使了。

  墻下的宋軍抱著腦袋紛紛后撤,又或者直接從山坡滾下去,不等高繼沖松上一口氣,就聽見半山坡上一陣密集的弦響,高繼沖的護衛紛紛中箭跌落墻下當場暴斃。

  “快趴下!是神臂弩!”高繼沖連忙的招呼親兵堵在女墻后面,只要露頭立刻就會被射爆腦袋,“快把火把都熄了!”

  親兵護衛立刻熄滅了火把,沒了光亮再精準的箭法也是無用。宋軍果然停止了進攻,也停止了射箭,可是高繼沖卻越發的焦躁。

  等天色徹底亮了,宋軍以神臂弩輔助強攻,怕是要不了一炷香的就能攻上來,屆時他的家眷想逃也晚了,他扭過頭對高繼高繼充道:“為兄這一千余人怕是也撐不了多久,等天亮了就來不及了,你現在就帶著家眷往濠州去吧。”

  高繼充也不推搪,含淚拱手道:“兄長放心,弟一定將家小平安的帶到揚州。”

  他當下就帶著百十個護衛下了墻,將墻后的數百婦孺組織起來,舉著火把在崎嶇的山坳中東去,待火光消失的時候,天色已勉強能夠視物。

  高繼沖從垛口往坡下看了一眼,只見宋軍已經重新的組織起來,只等著一聲號令便會重新的攻上來。一個銀甲將官來到陣前對著坡上喊道:“高繼沖你背叛官家投奔奸佞徐羨,現在已無路可逃,李某給你一個改過的機會,乖乖下來投降去東京請罪,官家可饒你不死!”

  事情發展到這個地步,其實也不是李處耘想要的,他知道是自己手下的士卒手腳不干凈才惹怒了高繼沖。他親自來追其實是要賠罪的,不然高繼沖到了東京當朝告上他一狀。

  此次南征他已經和慕容延釗起了齟齬,趙匡已經下旨警告他了,若是再添上這一筆,他定要受趙匡責罰。

  誰知高繼沖沒有去東京,在光州轉道去淮南,李處耘先是十分火大緊接著便心生毒計,趁機給高繼沖扣上一個叛逃的帽子,將他斬殺不僅無過還有功。剛剛的話他不過是誘降,根本就沒打算饒了高繼沖。

  高繼沖扒著墻垛對坡下喊道:“李處耘你當老子是三歲小兒不成,會被你三兩句話便糊弄了,事已至此某已經沒了回頭的余地。某倒是要勸你立刻離開淮南,徐羨可不是好惹的,等他兵馬來到你大概要人頭落地。”

  “哈哈……別人怕姓徐的老子可不怕他,他若敢來我正好將他斬殺,將你們腦袋一同送到東京去!”

  高繼沖嘿嘿的笑道:“你說漏嘴了,你果然沒打算饒過我!”

  “哼!既然你冥頑不靈便不要怪我心狠了!”李處耘對士卒道:“高氏在江陵割據數十年,累積無數家資,殺了高繼沖某分文不取,盡數賞給諸位弟兄,還有他家的女眷也由諸位兄弟享受。”

  此言一出,眾士卒黑臉泛紅,像是打了雞血一樣對李處耘道:“監軍快下令吧,咱們已是等不及了!”

  李楚云獰笑著一揮手,口中喊道:“殺!”

  連督戰隊都不用,兩千士卒已經叫喊著沖上了陡峭的山坡,剩余的兩千人一個搓著手準備隨時沖上去撈好處。

  如此陡峭的地形易守難攻,只要有足夠的水和口糧高繼沖撐個十天半月都不是問題,可架不住宋軍手中的神臂弩,這玩意兒又準又狠,高繼沖的親兵只要敢露頭立刻就會被射死,高繼沖卻沒有半點的對策,只能用墻磚狠砸墻下的宋軍。

  如他之前預想的一樣,不過用了一炷香的功夫,宋軍就已經爬上墻頭。高家的親兵護衛也是不是孬種,雙方在狹窄的墻頭上拼命搏殺,不多時灰撲撲的墻頭已是血淋淋的一片。

  剛開始雙方還能斗個半斤八兩,可是隨著宋軍弩手上了墻便呈現一邊倒的局勢,高繼沖和僅剩的千把人被逼到了墻頭靠山的一邊。

  前有敵軍,后無退路,兩側皆是陡坡,可謂是真正的絕境。見李處耘也上了來,高繼沖慘笑一聲道:“某輸了,我的腦袋和下面的錢財都是你的,只求你饒了某的這些兄弟,他們祖祖輩輩跟了我高家幾十年,都是難得的精銳。”

  李處耘冷笑一聲,“老子手下兵馬多的是,要這些叛兵作甚,統統給老子……”

  “監軍!監軍!南邊來了一股兵馬!”山坡下的士卒大聲的高喊,山坡的南邊有一大股煙塵滾滾而來,伴著隆隆的馬蹄聲,一支胳膊上系著紅巾的騎兵已經到了兩里開外。

  “紅巾都!是紅巾都!”

  宋軍士卒大聲高喊,至是沒有半分的欣喜而是滿滿的緊張之感,因為他們知道這一回紅巾都不是他們的同袍,而是他們的敵人。

  紅巾都也沒叫他們失望,雖然離得尚遠紅巾都兩翼有人丟了震天雷出來,隆隆的爆響立刻讓人想起那夜在淮河時的場景。

  他們不會忘記那夜幕之中絢麗的景象,卻不想震天雷在他們身邊炸裂,緊張立刻變作恐懼,看著越來越近的紅巾都騎兵已經生了拔腿逃跑的沖動。

  可是不等他們轉身,北邊竟然又來了一支紅巾都的騎兵,猩紅的徐字大旗隔得老遠都看得見。

  “是徐太尉親自來了!快跑啊!”一個小兵驚恐的大喊,卻被身邊的將官一腳踹翻,“跑什么跑!你還能兩條腿還能跑的過四條腿,徐太尉最講道義,只要與他好生說道,怎么會和咱們動手。”

  這將官似是料事如神,兩邊包夾他們的騎兵竟在一里外停了下來,一個小將縱馬過來,對著他們大聲的調侃道:“諸位禁軍的兄弟怎么跑到淮南的地界來了,也不提前招呼一聲,讓我們好提前備好酒菜招待一番。”

  將官上前一步道:“咱們順便路過,可不敢叨擾徐太尉,咱們這就走!”

  徐朗冷笑道:“淮南是你們說來就來說走就能走的,是不把我父放在眼里嗎?”

  將官苦著臉道:“衙內啊,非是俺們要來淮南,是李監軍帶我們來的,實在是不敢不來啊!”

  “那就把那個李監軍帶過來與我說道!”見那將官悶不吭聲,徐朗輕聲罵道:“沒用,怕他作甚!”

  徐朗視數千人如無物徑直的到了山坡下面,沖著上面吼道:“請高侍中、李監軍速來見我父,不然我們就要殺上去了!”

  墻頭上的高繼沖聞言揚天大笑,“天不亡我高氏!”他伸手向坡下一指,“李監軍請吧,你的吉時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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