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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天兵

請牢記域名:黃金屋 與皇帝備胎們的亂世生涯

  徐羨盤算茶葉的生意好久了,只是他沒有太多精力去構建關系網,找現成的代理人又怕不牢靠。這胡商地位不高,在汴梁有家有業還拖家帶口絕對好控制。

  不怕他有什么其他的背景,他的背景再大也沒有柳河灣的大。柳河灣近千戶人家,能湊出來一千多號騎兵,若是再叫上親朋好友助陣,搞個政變都夠了。平常一個個都是只能進不能出主,從他們嘴里奪食那和要他們老命一樣。

  九寶敲著銅鑼,將柳河灣的人都聚到了一起,徐羨站在桌子上沖著眾人大聲的講道:“徐家雖非軍戶卻與眾位比鄰而居近二十年,從前往來的雖少,可徐家有難之時眾位鄰里卻不忘援手,而后我做買賣大伙亦是鼎力相助……

  我雖然讀書不算很多,卻也懂得飲水思源的道理,眼下我手中有一樁大買賣想邀請眾位鄰里街坊參股,將來獲利大伙共享,也無需很多每戶只要一貫錢便夠了。”

  徐羨自認說的真誠,以為眾人會踴躍參股,誰知這幫守財奴竟不為所動,還拿徐羨打趣。

  一個婦人道:“羨哥,俺們都知道你會做買賣,可是現在市面上不景氣,聽說你的酒樓都快黃了。”

  “鄭嬸兒說的沒錯,汴梁城里確實不景氣,可我這買賣并非是只在汴梁做,大江南北西域塞外以后都少不了咱們的商品,說是日進斗金也不為過。”

  另一個婦人道:“羨哥兒你也不怕風大閃了舌頭,老實說是不是店里虧了本,要是借錢的話,俺倒是可以借給你十貫八貫的,只收你三分的利,你看可好?”

  又有人道:“撈錢那是家里男人的事兒,俺一個婦人也做不了主,要是虧了本的男人要打俺的。羨哥要是真念著咱們的人情,到夏天的時候冰棍賣的便宜點就成。”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瞬間就成了菜市場,根本沒有徐羨插嘴的份,還有人要急著回家燒飯看孩子,眼看著這募股大會就要告吹。

  老張突然大吼一聲,“你們這些婦人懂個啥!真是頭發長見識短,羨哥兒是真心要跟大伙沾光,你們不要也就算了還說風涼話!”

  老張從衣服里面取出一錠黃燦燦的金子,“這是俺入得股本,賺了自然好賠了俺也不怨你!”說完還用手指頭點點周圍的婦人,“要不是為了給你們各家留上幾分,俺定多入些本錢。”

  柳河灣的人都知道老張是個能人,雖然腿斷了可是日子過得一點都不差,家底在柳河灣是數一數二的,向來都是個不見兔子不撒鷹的人,如今一下子拿出百貫參股眾人自然吃驚。

  劉嬸兒也湊過來,“這兩錠銀子是俺的本錢,你可給俺記好了。”

  “好嘞!”徐羨連忙下了桌子,拿了紙筆給劉嬸記上。

  如果說老張的說服力不夠的話,那么劉嬸這個平時一個錢恨不得掰兩半花的人都能拿出這么多錢入股的話,便由不得他們不考慮了。

  “羨哥兒你這到底是什么買賣,能不能跟俺說說。”

  “黃嬸兒,我做得這是茶葉的上的買賣,具體的一言半語的說不清楚。”

  劉嬸在一旁勸道:“麻瓜他娘,羨哥兒跟你說了你又能聽明白了,趕緊的回去拿錢才是正事。”

  有了第一個就會有第二個、第三個,見人群走了精光,徐羨看向老張,“您家底雖厚,可平常捂得嚴實,這次咋舍得下這么多血本。”

  老張嘿嘿的笑道:“昨天九寶回來,給俺說了一通也是沒聽明白,可俺知道你小子要拉大伙一起入股,定是能掙錢的大買賣,不然你一個人保不住。”

  世上就是有些精滑的老鬼,活了半輩子一眼就能看清事情的本質,老張是一個馮道是另一個,不過他格局自然要大些。

  這個歷經幾代依舊不倒的老頭,再次在后周站住了腳跟,郭威依舊拜他為太師中書令,雖然是虛銜可是對他來說實權已經沒有太多的意義,只憑著幾句話便能影響影響皇帝和治國政策。

  郭威西征平叛時就受過他的指點,拿錢鋪路的招數很好使,這不當了皇帝又向馮道請教治國之策。

  他神情漠然靠在龍椅上,兩手輕撫懷中呼呼大睡的阿寶,阿寶濕淋淋的口水已經浸濕他的龍袍也是一無所覺,可見他聽得專注。

  馮道就坐在他下首喋喋不休,“……自唐末以來群盜蜂起殺也殺不完,每有藩鎮叛亂百姓便趁機生事,一切皆因民生艱辛,不過為了想跟著混口飽飯。

  若是百姓能衣食有著,誰會做這殺頭買賣,陛下當苦民之所苦想民之所想,沒了百姓支持無論藩鎮還是盜匪,都是無根之水無本之木,即便作亂也不會長久更難成事……”

  后閣的一角突然響起哼的一聲,雖是輕微卻滿滿不以為然,兩人下意識的循聲望去,只見徐羨正蹲在地上剝竹筍。

  馮道笑呵呵的道:“殿直以為老朽說的不對?”

  徐羨起身回道:“小人不過是個豬倌,不敢當太師以殿直稱呼。”眼下宮里能稱得上殿直的,只有郭威的外甥李重進,女婿張永德,另外一個便是趙匡胤了,官兒雖然不大,可都是郭威絕對心腹,徐羨自認跟他們沒法比。

  馮道卻笑道:“殿前四班各司其職,你亦是在前殿侍候職責又與其他四班不同,算是獨領一班,叫你一聲殿直合情合理。”

  話剛說完郭威就哈哈大笑,就連門外廊下的侍衛也不禁笑出聲來,這糟老頭是在拿徐羨開涮,果然壞的很。

  自從聽趙匡胤講過馮道的傳奇人生,徐羨便不在計較他在自己店里吃白食了,只恨他忽悠自己。馮道本人就是個見風就倒的墻頭草,竟還教自己做人要有堅持,要懂得舍生取義,可悲是自己竟然信了他的鬼話,差點給他忽悠死。

  故而徐羨對老頭沒多少好感,剛才聽老頭那般指點郭威,心中不以為然便不自覺的哼了一聲,誰知又被他抓住話頭調侃一番,臊的滿臉通紅。

  郭威笑罷擺擺手對徐羨道:“徐羨你出去干活,莫要擾了朕和太師說話。”

  徐羨抱著筐子就要走,馮道卻一本正經的道:“殿直莫走,剛才你對老夫的話似是不以為然,老夫是真心請教哪里說錯了。”

  徐羨下意識的看了看郭威,郭威則是點點頭笑道:“說吧,朕要看你怎么班門弄斧的。”

  “那小人可就說了,小人見識淺薄若是錯了陛下、太師莫要怪罪。”徐羨放下筐子對馮道拱手道:“小人聽人說了不少太師的舊事,知道太師曾侍奉過唐明宗和晉高祖兩位皇帝。”

  馮道點頭道:“朝中人人皆知,有何不妥嗎?”

  “小人還知道兩人對太師十分看重,太師當時可是實權宰相,想必當時國策就是太師建議制定的吧。”

  “沒錯,兩位君主皆有愛民之心,輕薄稅賦少起戰端,讓百姓休養生息,治下百姓粗為小康。”

  “既如此為什么兩朝還是亡了呢?”

  馮道笑道:“老夫早知你有此一問,現在就可以回答您,只因著兩位皇帝沒有一個好的繼承人。唐閔帝無能懦弱,僅僅當了四個月的皇帝就被趕下了皇位;晉出帝則是殘暴不仁,又有契丹蠻子入寇。

  殿直可知道,因著晉高祖無為而治百姓安定,藩鎮實力被大大削弱,禁軍逐漸強大,若能在修養生息二十年,定是另外的一番景象。”

  徐羨一拱手道:“小人受教了。”

  “殿直似還有其他的建議?不妨說來聽聽。”

  “小人以為太師讓百姓休養生息繁榮經濟這點沒錯,可根本的原因還是出在軍隊身上,朝廷應該大力整飭揀選藩鎮精銳補充禁軍,對普通軍卒不僅僅是拿錢收買,亦要教他們忠義廉恥。”

  徐羨說完馮道和郭威都是微微錯愕,對視一眼而后齊聲大笑,郭威罵道:“胡說八道,你是看朕這皇位做得太安穩了,滾到外面呆著去!”

  徐羨一拱手躬身退去,到了廊下剛一轉身,屁股上就挨了一腳,只見老穆頭黑著臉瞪著他,“你小子好好說說,咱們這些丘八是沒有忠義哪,還是沒有廉恥哪。”其他幾個也是跟著附和,還作勢抽刀子嚇唬徐羨。

  老穆頭反倒是一人給他們一巴掌,“咋呼什么,好像你們真有似得!”又對徐羨道:“咱們這些人廉恥是沒有的,可要說沒有忠義那就冤枉了,咱們都是陛下多年的親兵,跟著陛下刀山火海的闖過,是絕不會背叛陛下的。”

  徐羨自不會跟他個老兵油子掰扯什么忠義廉恥,到一旁的花壇邊上拿根木棍在地上無聊的畫圈圈。

  過了半個時辰就見馮道從后閣里出來,李聽芳跟在身后懷里還抱著一堆的東西,應該是郭威給馮道的賞賜。

  說起來這老頭也夠慘,劉知遠抄了他的家,劉承祐還不給他發工資,估計郭威的這筆賞賜是他幾年來唯一的正經的收入了。

  從徐羨跟前的經過的時候,馮道轉身對李聽芳道:“公公回去吧,就讓徐殿直送老夫出宮。”

  李聽芳笑呵呵的把東西塞進徐羨的懷里,一臉的揶揄,“勞煩殿直了!嘻嘻……”

  馮道笑呵呵對徐羨道:“殿直愣著做什么,還不送老夫出宮。”說著便一甩袍袖走到了前面,待出了后閣的范圍又放慢腳步,“你心里似是對老夫有氣,應該不是因為那一頓飯錢吧。”

  “太師明知故問,您自己朝秦暮楚卻教小人舍生取義,差點沒給您害死。”

  “呵呵……你還真是個痛快人,背地里這般罵老夫的也許不少,如你這般罵在當面的卻是一個也沒有。老夫雖沒有實權,可在陛下跟前那也是說得上話的,就不怕我給你上眼藥。”

  “誰說您沒實權,聲譽就是您最大的權力,即便是耶律德光也得敬您幾分。您可以向陛下進言砍了我。可您的聲譽就沒了,如此的小肚雞腸睚眥必報,怎么會再得陛下的信任,您的權力自然也就沒了,豈不是因小失大?”

  馮道扭頭看了徐羨一眼,“小子不簡單呀,老夫如你這般年齡可沒有那么多的心眼兒。老夫那日再長樂樓對你所言皆是肺腑之言經驗之談,老夫也是讀書人,若非生在亂世又何嘗愿意以一身侍四朝。”

  “只為您的肺腑之言,小人差點連命都沒了。”

  “富貴險中求,你如今在陛下跟前效力,可見那日冒險是值得的。”

  徐羨心中咯噔一下,難道這老頭知道什么,不可能啊,即便是小蠶也不曉得自己抱回家的孩子是誰。

  “小人能到殿前伺候,皆是因為陛下喜歡我養的憨豬,這才把我弄到宮里。”

  馮道只是笑而不語,眼看著就要出宮門了才突然道:“剛才你那個取藩鎮精銳補充禁軍的建議很好,只是陛下不能做至少現在不能做。至于后面說什么教軍卒忠義廉恥的提議則是荒唐至極猶如發夢。”

  “為何?軍卒也是有血有肉的人!”

  馮道兩眼笑得瞇成一條縫,“老夫一個圣人門徒都沒有,你指望一群丘八會有?不過你這提議倒是有趣極了,老夫倒是很想看看懂得忠義廉恥軍隊是個什么樣子。”

  徐羨說的忠義廉恥和馮道理解的有所不同,更多的是指榮譽和使命感,是打造一支忠心的強軍最低廉的成本和最昂貴的元素。

  他沉吟了一下道:“小人知道,這樣的軍隊即便以草根樹皮果腹亦能翻山越嶺遠征萬里;就算衣不蔽體手中只有木叉鐵鋤也敢向重甲鐵騎發起沖鋒。”

  馮道回頭笑道:“嘿嘿……又在發夢了,你說的那是天兵,凡間永遠不會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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