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老,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任憑難掩心中的困惑,他極少在“二把手”面前露出失態的表情,可是這一次,他實在無法理解高層近乎于殺雞取卵的行為。
以他對于黑市的了解,“生意做到頭”這種話可不是拍拍屁股走人這么簡單的事,在離開前,黑市通常會消除一切和自己有關的痕跡,其中自然也包括抹除所有與他們有關的“地頭蛇”。
而在這十年中時間,和他們扯上關系的人少數也有幾百號人,如此大規模的清洗工作也絕非易事。
在任憑看來,冬日山莊的生意不但沒到瓶頸,而且隨著經濟的恢復,每年的利潤都在穩固增長,現在遠沒有到需要想辦法撤離的階段。
“這里的生意,已經被基金會本部的人盯上了。”
祝老言簡意賅,“為了接下來的計劃,割舍一部分利益也是難免的,小任,接下來是對你的最后一個考驗,不留給基金會留下任何東西。”
“那山上的生意……”
“你才是這里的管理者。”
祝老輕輕拍了拍任憑的肩膀,“這種細枝末節的小事就由你自己來做決定吧。”
緊接著,兩人之間的談話聲被急促的腳步聲打斷了。
從樓梯口匆匆趕上來的是一位絕美的女子,在這鵝毛大雪的天氣下奔波了一路,身上卻沒有沾染半點雪花。
“是你……?”
任憑驚訝地看著出現在自己和“二把手”面前的女子,這個時間點,她不是應該留在夜總會里招待重要的客人么?
他因為必須親自迎接祝老的緣故無暇分身,所以才叮囑對方一定要留在店里。
“誰把你放進來的?”
任憑趕忙擋在了女子面前,若是讓祝老因此誤認為他缺乏管理能力的話,他的前路就會變得無比艱難了。
“無妨,聽聽她怎么說。”
祝老拍了拍任憑的肩膀,慢慢悠悠地走向女子,“畢竟……我也已經很久沒有聽到過妖怪的想法了。”
“祝老,我發現這次客人的真實身份其實是基金會的線人,基金會的人已經到了。”
“哦?那么你有什么看法?”
“我的看法是……”
兩人之間的距離緩緩拉近,就在兩人只有一步之遙時,女子忽然上前一步,死死地握住了祝老的胳膊。
“你——!”
任憑眼中滿是駭然之色,他萬萬沒想到一個“家畜”竟敢對祝老出手,他下意識地摸向了腰間隨身攜帶的控制板。
然而當手觸摸到控制板的剎那,任憑卻遲疑了。
如果祝老死在了這里……
方才那些來自高層的判斷便會因為種種“意外”,沒能傳達給他,而當高層再次派來使者交接之時,基金會內部的大事件恐怕已經塵埃落定了吧。
現在突然回想祝老當年對他說過的話,任憑才意識到一語雙關之處。
他們從當地人手中奪走了“金雞蛋”,而此時此刻,祝老以及高層們也想要對他采取同樣的手段。
所謂指派給他其他工作,恐怕只不過是讓他重新來過的苦差事罷了。
而這一個愣神,祝老的整個身體便已變成了一具人形冰雕。
“你……把祝老給殺了?”
聞言,女子只是仰著頭,用決絕的眼神盯著任憑,除此之外,還有溢于言表的仇恨,所有的隱忍和仇恨仿佛都在這一刻得到了釋放,她右臂一振,突如其來的暴風雪便掩住了燈塔,遠處小鎮的輪廓消失在了暴雪深處。
下一刻,女子不顧一切地撲向了任憑。
脖頸處又傳來了針刺的痛感,電流涌遍全身,然而這一次女子卻并沒有倒在地上抽出不已,她動作只是微微一滯,速度不減反增,她的手死死握住了任憑的胳膊,怒極之下尖尖的指甲穿透了厚厚重的冬裝,嵌進了任憑的皮肉之下。
這一刻,她終于迎來了自己……不,是整個族群的復仇。
“區區一個家畜,不要給我蹬鼻子上臉。”
任憑瞥了一眼滲出衣服的血漬,將手中的控制板捏得粉碎,他的身體卻并未和祝老一樣被直接凍結,在女子猝不及防之下,他直接將對方的胳膊反握住,她的整個身子就這么被十分輕易地提了起來。
眨眼之間,堅不可摧的寒冰凝成了手掌的形狀,將女子的整個身子死死地鉗制在了里面,困住了女子之后,任憑反而如同熱鍋上的螞蟻一般在燈塔上來回踱步。
“決定了。”
良久之后,任憑開口了,“雪女突然發狂偷襲了祝老,后被擊斃當場,這就是事情的真相!”
說罷,他眼神中兇光畢露,握住雪女的手掌越縮越緊,仿佛要將她整個身體捏成肉塊。
“小任,你太沖動了。”
忽然之間,暴雪中傳出了一個熟悉的聲音。
循聲望去,原本被凍成冰雕的祝老不知何時恢復了原樣,他將已經濕透了的上衣脫了下來,瘦小的身板頂著暴雪擰出一把水來。
任憑瞳孔一縮——這瘦小的身體之上遍布縫合后的疤痕,乍一看就像是通過無數次手術拼湊而成的。
感受到任憑和雪女驚懼的目光,祝老呵呵一笑,順手指向了自己的心臟處,“這里,是天狗部族頭領的核心。”
他一邊說著,手指緩緩向下,掠過了自己身體的每一個器官。
“青面鬼、夜叉、山神、三首,這個……這個倒是忘記了,不過好像也是當年鬧出了大動靜的惡鬼吧。”
祝老頓了頓,說道,“只是我沒想到,這里竟然又誕生了一位雪女。”
他的手只是在堅冰上輕輕一劃,鉗制住雪女的冰塊便化為了粉末,他又抬起手,只是輕輕一摁,雪女便跪坐在了他的面前。
祝老低著頭,審視著對方驚懼與仇恨并存的眼神,片刻之后,忽然說道,“我想起來了。”
相似的場景,相似的眼神。
當年的他,也是身處暴風雪的深處。
“沒想到你已經長得這么大了。”
略帶緬懷的語氣,仿佛是在與一個許久不見的晚輩親切地聊著天。
他還記得,在暴風雪的深處,也曾經有一個雪童子仰頭頭,用這樣的眼神看待著她。
而在他們的右手邊,則是一具已經燒成了空殼的女性軀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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