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時間,X市國際機場。
羅欣行走在迷霧中間,尖叫與哭喊從看不見的盡頭時不時傳來,恐懼和絕望的氣氛悄然蔓延著,而所有試圖從機場中逃出來的人們都被霧中的怪物們拽入了未知的角落。
未知的恐懼,以及封閉的空間……
數年前的畫面若隱若現,那也是個霧天,她就和此刻的人們一樣,被困在車里,透過玻璃看著霧中逐漸走來的人影。
回過神來之時,卻看見一位穿著風衣的男人就站在她前方不到一米的地方,步伐很慢,就像是在享受這個愜意的清晨。
即便只有一米之隔,她卻依舊看不清對方的長相。
除了標志性的風衣和禮帽之外,這個人的一切都籠罩在一片虛無之中,她所看見的只是一個人形的輪廓,似乎已經超出了人類的概念,成為了某種象征。
或許真如祂所自稱的那樣。
象征本身,對應著某個神祗。
“關于《黃昏魔典》的事……”
祂沉吟起來,“這本是我與瑪麗安瑟西亞之間的交易,可是她似乎看起來沒什么耐心。”
“你知道它的下落?”
羅欣看著對方的眼神有些飄忽,實際上她也無法斷言《黃昏魔典》中究竟隱藏著怎樣的秘密,但據說瑪麗安在這數個世紀之間一直沒有放棄對它的尋找,足以見得《黃昏魔典》對于女巫的誘惑力。
只要得到了《黃昏魔典》,或許就能獲得堪比……不,甚至是超越瑪麗安的魔力。
當然,也有可能憑她現在所掌握的知識根本無法破解魔典中的內容。
魔典本身,以及瑪麗安瑟西亞都隱藏著無數的可能性,羅欣并沒有仔細考慮過每一個細節。
或者說……
“暫時還不確定,但是,有辦法找到它。格林溫切斯特死了,窮盡一生也沒能參悟魔典的秘密,這類帶著強烈不甘死去的人,一定會留下些什么……不過,你在意的其實并不是這些事吧?”說到這里,風衣男停下了腳步,“你的眼神里有著和黃昏魔女一樣的仇恨,驅使你來到我面前的動力又是什么?”
聞言,羅欣瞳孔一縮。
被風衣男猜到了心思讓她手腳冰涼。
可是……
她卻不得不與對方做個了斷。
“為什么……你要制造當年的車禍?”
羅欣抬起頭死死盯著風衣男,恐懼漸漸被其他的情緒壓制住了。
“車禍?”
風衣男若有所思地打量著羅欣,良久之后,才開口道,“抱歉,我實在記不清了,有這么一回事么?被我的造物殺死的人實在太多了,我沒法記住每一個死者的名字,不過既然你剛才問我為什么要這么做,這個問題我倒是可以回答你。”
“因為我能做到,僅此而已。”
羅欣瞪大了雙眼,盡管風衣男的面容依舊籠罩于虛無之中,但語言間都透露出愉悅的情感——這對祂而言,就像是某種娛樂活動。
“這就好比,人類不會特地去記住路過時踩死的螞蟻。”
風衣男做出了更為詳盡的解釋。
話音未落,一聲咆哮撕開迷霧,尖銳的獠牙咬住了風衣男的身體,三頭犬順勢一扯,試圖將風衣男吞入腹中。
羅欣眼中殺意盡顯,一直壓抑住的情緒終于在這一刻爆發了出來。
爺爺曾經告訴過她,當天霧中出沒的惡鬼已經被徹底消滅了,仇恨的循環就此終止,希望她能像其他孩子那樣回歸正常人的生活。
可是,事實卻并非如此。
爺爺也一直在暗中調查當年霧中之鬼的后續。
仇恨的齒輪遠未停止,被消滅的不過是風衣男手下的爪牙,過去數年里將X市籠罩于黑暗中的,正是風衣男本人!
“我很鐘意你的眼神。”
明明身子都被三頭犬吞了下一半,風衣男的語調卻沒有任何變化,“只有最極端的情緒才能催生出最強大的惡靈,你和那些他們不同……”
“干掉祂!”
羅欣發號施令的同時,三頭犬便猛然將風衣男吞入腹中,分泌的強酸席卷而來,頃刻間便將祂浸入其中。
“只可惜……”
三頭犬龐大的身軀干癟了下去,它連慘叫都沒法出一聲,便只剩下了一副皮囊,而皮囊落地之時,又立刻被迷霧蠶食殆盡,全程也不過數秒時間。
“你又該如何殺死怪談本身呢?”
風衣男象征性地理了理并不凌亂的衣袖,繼續說道,“此時此刻,扎根于內心深處的恐懼,正在源源不斷地滋長著,你所看見的一切,包括你自己在內都是我的養分,只是,有一點我不太明白,能在如此短暫的時間內找到我,你應該不是缺乏理智急于送死的人才對。你剛才問了我許多問題,現在輪到我問你了——你明知道結果,為何還要來到我的面前。”
“因為遲早會有人找到你,了結你的罪惡。”
羅欣眼中劃過一絲決然,被她捏在手中的魔法袋陡然間燃起了墨綠的火焰。
然而直到火焰燃盡,也沒有對風衣男造成任何影像。
與此同時,顧云腳下的地面劇烈的搖晃起來。
他本來在仔細閱讀羅欣留下的筆跡,試圖從中找到一些可用的信息,然而震感出現的瞬間,公寓內的墻皮接連被剝落而下。
八年前的報紙,后續的追蹤報道,網絡上的種種猜測,以及諸多基金會雇員的死亡報告,這些精心收集來的情報,全部隨著凋零的墻皮,一起被掩埋在了狼藉之中。
公寓的墻皮塌陷了大半,顧云甚至能透過墻壁上的窟窿,看見隔壁房里被嚇得直往床底下鉆的女人。
大約一分鐘左右,劇烈的震動停止了,可寫滿了筆跡的墻體卻已面目全非,無法再看出任何可用的信息了……
顧云正懊惱于自己剛才讀得太慢了,卻發現還有一塊墻壁完好無損地保留著。
羅欣一直在尋找當年車禍罪魁禍首的下落,這些日子里她似乎跑了許多地方,根據不同的線索,她也產生了不下數十種推斷,憑借墻壁上留下的線索,風衣男仍然可能出現在X市的任何地方。
可是此時此刻,保留下的墻壁雖然蒙上了灰塵,卻依稀能看見“機場”的提示。
下樓時,“地獄”出租車還停靠在路邊。
這一次,主駕駛座的女子主動探出頭來,遠遠地就招呼顧云上車。
“去哪兒?”
“X市國際機場。”